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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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擡腳剛要邁進房間的寧玹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腳步猛然滯住,眉心常年慣常皺起的川字紋又開始若隱若現。他雖並無偷聽他人墻角的習慣,可是事關自己親生兒子的終生幸福,他卻不敢有半點馬虎。

這個婦人是誰?她為什麽說要讓寒棲嫁給她的兒子?這人究竟有什麽目的?

廳內的寧寒棲見衛夫人點了點頭,心情十分覆雜的問道:“阿姨,您這是在跟我開玩笑吧?您的兒子……現在昏迷不醒,是個植物人。您讓我嫁給他,這……這說不過去吧?”

衛夫人並不打算瞞寧寒棲,直接說出了原因:“我因為兒子的事四處求仙問道,後來求到一個名號為紫虛道人的山頭。那也是一處荒山,可是香火卻十分旺盛。紫虛道人被當地的人尊稱一聲紫虛尊者,我向他求了一卦。之所以對這一卦的結果深信不疑,是因為這個紫虛道人他分文未取。即使我承諾他替他建築道觀他也拒絕了,直說這件事是個大功德,只要我辦成了,日後帶著苦主前去還個願便好。”

“他為我兒子抒測算了半日,最後算出一個男孩子的生辰八字,所處方位,姓氏名諱。這個男孩子……就是你……”

寧寒棲仿佛在聽一個神話故事,可是想想,他寧家本身就是一個神話故事了,這說起來也不是什麽奇事。這世上奇人異士多的很,能算出他的生辰八字和姓名也不奇怪。只是這和他要嫁給衛夫人的兒子有什麽關系?

只聽衛夫人接著說道:“那位紫虛道長說,只要我兒子抒娶了你,他就能醒過來。一輩子相親相愛,不會再有任何災難。所以……所以我才會找上你,用這兩樣東西作為聘禮,希望你能嫁給我的兒子衛子抒。”

寧寒棲還沒來得及說出自己的意見,只聽一個清冷朗潤的聲音自門外響起:“我不同意。”

衛夫人擡頭,只見一個模樣氣質都是上上成的男子走了進來。乍一見這男子,衛夫人雖然早已無心男女之情,卻忽然有一種純粹的欣賞之意。這男人讓她想到了竹子,高潔卻又倔強。又如清風明月,寧靜且致遠。頭發一絲不茍的梳理著,額前的美人尖煞是好看。只是眉心裏仿佛透著半生的愁苦,川字紋若隱若現。女子可比瀟湘妃子,男子又勝徐公潘安。

毫不誇張,這中年男子,真是有著她在顯貴圈裏都沒見識過的好姿容。雖然身著一身樸素的素色常服,反而將他本人的氣質一絲不落的凸顯了出來。正在她思考眼前的這個男人是誰時,寧寒棲清脆的叫了一聲:“爸,你回來了?是不是又去祠堂了?”

原來是這孩子的爸爸,難怪長的都那麽出類拔萃。

朗潤清冷的聲線輕輕嗯了一聲,隨即轉頭對衛夫人說道:“我不知道你是誰,但請恕我寧家小門小戶,高攀不起您這樣的高門闊院。寒棲雖然剛剛遭遇情傷,但並不代表他找不到合適的對象。這位夫人還是請回去吧!”

寧玹說的很直接,沒有留半分情面。因為他不想給衛夫人留半點希望,寒棲是一定要找一個男人為伴的。但這個男人可以面貌人品俱不是上成,卻不能是個病人,更不能是個植物人。寧家人如此特殊的體質,嫁一個植物人……如何行夫妻之事,如何生出孩子?所以這件事根本沒有半點商量的餘地,他絕對不會答應。

他以為自己這樣說衛夫人肯定不會再糾纏了,至少會在別的方向下手。卻沒想到對方如此執著,竟然噗通一聲跪到了地上,一雙美目中兩行清淚就這樣撲簌簌的掉落下來。

她向寧玹深深一拜,哽咽著說道:“舒勻懇請先生再聽我說兩句,您也是有兒子的人,希望您能給一個走投無路的母親一線希望。我也知道我的要求太過分,是個人都不會答應。可是您讓我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兒子去死嗎?這……還不如讓我去死算了。”

寧玹下意識的後退一步,眉心皺的更緊了,他示意寧寒棲把人扶起來,說道:“夫人這是幹什麽?我也是一個單親父親,明白父母對兒女的感情。可是……如果您的兒子是個健康的人,只要寒棲願意,我也不會反對。可他……是個植物人,多餘的話我不能說,寒棲是必須要在一年之內找到伴侶的。如果您的兒子這一年之內醒不過來怎麽辦?寒棲耽誤不得,所以請恕我不敢冒這個險。”

衛夫人思索著寧玹的話,雖然她不知道為什麽這孩子要在一年之內找到伴侶。可是紫虛道長既然說寒棲嫁給子抒可以恩恩愛愛一輩子,那一定有他的道理。至於如何說服寒棲的父親答應這件事……衛夫人想了想,擡頭說道:“且聽我一言,我雖然不知道您為什麽一定要在一年之內讓寒棲找到伴侶。但這一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您是一名父親,我是一名母親。我們兩個想一個折中的辦法如何?”

寧玹見寧寒棲已經將人扶了起來,便問道:“能有幹什麽折中的辦法?”

衛夫人產道:“您先讓寒棲嫁給我兒子,如果他半年內沒有醒來,我馬上在J市乃至國內的圈子裏給他尋覓最合適的良配。您不是說只要在一年內這孩子能順利找到伴侶就可以嗎?我們可以現在先幫他物色著,反正如果子抒不醒,他們也僅僅只有個夫妻之名。到時候再離婚,讓他和如意的伴侶在一起就可以了。您覺得呢?”

寧玹聽了衛夫人的話以後在思索,寧寒棲看看自己的父親,又看看跪在地上的衛夫人,微微嘆了口氣。他對那位躺在床上的衛子抒是同情的,可是讓他莫名奇妙嫁給一個自己不認識的人,還是個植物人,他肯定不同意。只是……如果真按衛夫人這樣所說……倒也不是不可行。

見衛家父子沈默,衛夫人接著說道:“您就當給我這個做母親一絲最後的希望,這樣寒棲耽誤不了,我兒子……也有一線生機。還有這個……”衛夫人拿起桌子上的地契和借貸合同捧到寧玹面前:“我知道這片地對寧家來說很重要,因為這裏建著寧家的祖宗祠堂。我把這塊地的使用權證書拿來了,而且我保證以後這片土地……只要衛家還有人在,就絕對不敢有人動它。還有這個借貸合同,錢我也已經還上了。您還有什麽要求盡管說出來,只要您能給我一線希望,讓我做什麽我都不會有任何怨言!”

說著衛夫人的眼淚又下來了,一想到自己即將白發人送黑發人她想死的心都有。別說給寧家父子跪下,就算要了她的命又怎樣。自從她深愛的丈夫去世後,兒子已經成為她的一切。如今如果連兒子都撒手歸去,那她活在這世上還有什麽意義?

寧玹仍然在沈默,他在思考衛夫人的話。如果從現在開始讓寒棲尋找合適的對象,他自己也不敢保證找到的是不是合心意,更不敢保證對方的人品樣貌。如果衛夫人說的是真的,由她來幫忙物色人選,說不定能找到差不多的。只是,一切都是未知數。白白浪費這半年時間,寒棲會不會被耽誤?

就在寧玹沈默的時候,寧寒棲卻上前接下了衛夫人手中的土地使用權證書以及那份借貸合同上前對寧玹說道:“爸,您別考慮了,我同意了。”

寧玹從沈思中轉過頭來,望著自己的兒子道:“寒棲你……”

寧寒棲嘆了口氣,說道:“爸,別的先不說,就說寧家的這片地。您自己比我清楚它有多重要,對不對?如果讓我們倆想辦法把這塊土地贖回來,還不知道要到猴年馬月。再說,這塊土地已經被銀行拍賣了,說是要啟動什麽……什麽建設項目。如果這裏真的被建成商業項目,我們想再贖回這塊地可就難上加難了。現在只要半年時間就能把寧家的地贖回來,為什麽不呢?而且阿姨已經哭成這樣,雖然我覺得這件事根本就是……但既然能讓她安心,我們就成全她吧!畢竟還有一年時間,下半年就算隨便找一個人湊和過了又怎樣,大不了我們父子倆一起,也就是多幾瓶子水的事兒。”

後面的話衛夫人已經沒往心裏聽了,他只聽到了寧寒棲說他同意了。眼睛已經哭紅了的她擡頭望著寧寒棲,上前握住他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孩子,阿姨謝謝你。你放心,如果子抒下半年真的醒不過來了,我一定會按照我自己的承諾履行。”

寧寒棲說道:“阿姨您也別太客氣了,我們幫您,您也幫了我們。我會在這半年裏好好照顧您的兒子,就當感謝您幫我們把地要回來了。”

衛夫人連連點頭,說道:“好,好,那真是太好了。那……那今晚,我可不可以就帶你去見見他?因為那位道長說,盡快讓你們見面,早日成婚,這樣他醒來的機率就會越大。”

寧寒棲轉頭看了看父親,寧玹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沒問題,那我們現在就出發吧!”

父子兩人乘坐衛夫人的房車連夜趕回了J市,來到位於J市郊區一處風景很是幽靜的療養院。在這裏,寧寒棲見到了那位名義上已經成為自己未婚夫的男人——衛子抒。

在路上,衛夫人已經把衛子抒的基本資料都告訴他了。他叫衛則炎,字子抒,是衛家的長孫,從小聰明機警,長大後在商業領域的天賦也非常高。十八歲開始利用大學課餘時間自主創業,並未依靠衛家的資助便挖得了第一桶金。衛夫人還給他看了他上過的商報雜志,說實話如果單論長相,衛則炎絕對百分百讓他滿意。如果這人不是變成了植物人,恐怕也不會讓自己撿那麽大一個便宜。

雜志封面上的男人留著頗為精幹整齊的短發,臉型硬朗,五官尤其立體。薄唇緊抿,眼中也是精光必現。可以看得出當時這年輕人意氣風發,應該是個前呼後擁,很受人擁戴的領頭羊人物。單從這張照片上看,實在看不出他有極其嚴重的血友病。

衛夫人說他從小就很積極的配合治療,也非常刻苦的鍛煉著身體。本以為這病只要用心維持著,就不會再出任何意外。誰知道飛來橫禍,一場車禍就這樣將一個意氣風發的年輕人,變成一個躺在病床上的植物人。

雖然病了許多天,寧寒棲卻依然可以看得出衛則炎是個非常英俊的年輕人。衛夫人說他今年二十四歲了,比自己大了三歲。可能是怕寧寒棲心裏有什麽負擔,衛夫人直接把衛則炎的感情經歷也告訴了他。因為身體原因,衛則炎沒有談過戀愛。因為他知道自己這病是遺傳的,並不想再生出一個像自己這樣身體有恙的孩子。

寧寒棲倒也沒想那麽多,因為他覺得像衛則炎這樣,既是重癥血友病患者,又是植物人的病患。恐怕能醒來的機率,微乎其微了吧?

望著插在他身上的各種管子,以及旁邊儀器嘀嘀的響動。就這樣安安靜靜的躺在那裏,寧寒棲忽然有一種感覺。仿佛躺在那裏是睡著的是一位睡美人王子,而自己就是戰勝怪獸的勇士,只要一個真愛之吻,便能將躺在那裏的睡美人王子喚醒。

寧寒棲晃了晃自己的腦袋,覺得自己的腦洞最近越發大了。

衛夫人向旁邊的護工詢問著衛則炎的境況,護工表示血友病的病情穩定下來了,只是仍然不知道他什麽時候能醒過來。醫生建議增強病患的求生意識,可是像這種深度昏迷的植物人,醒來的可能性實在太小。寧寒棲上前觀察著衛則炎,忍不住伸手在他臉頰上撫摸了一下,轉頭對寧玹說道:“爸爸,我想帶他回寧家村住。”

寧玹問道:“什麽?”

寧寒棲說道:“我想帶他回寧家村……”他擡頭對衛夫人說道:“可以嗎阿姨?”

衛夫人點了點頭,說道:“當然可以,我會讓人把子抒所需要的東西都搬過去。你們只要住在一起,在哪裏都一樣。”

寧玹又問道:“那邊的條件會不會太艱苦?”

衛夫人搖了搖頭:“沒關系,他現在也沒什麽需求,只要註意衛生常常曬曬太陽,及時服藥就可以了。我會請護工照顧他,只要你們兩個在一處,你什麽都不需要做的。”

寧寒棲說道:“那怎麽可以,我既然答應阿姨要照顧他,那就一定會做到。我看護工就不必請了,只要告訴我照顧他該註意什麽就可以。我說過我們是互相幫助,您已經做到了您該做了,我自然也要做到我該做的。”

衛夫人拗不過他,只好點頭答應了。片刻後又對寧寒棲道:“這個……我……還有一個小小的請求。”

寧寒棲問道:“有什麽請求阿姨您就說吧!”

衛夫人說道:“寒棲你……叫我一聲媽媽吧!子抒這個樣子你們也沒辦法辦婚禮,你叫我一聲媽媽,我給了改口禮,這婚就算訂下了。”

寧寒棲:“這……這個……”他從小也沒叫過媽,這還真有點不太好開口。

衛夫人又說道:“只是個小儀式,以後你還是叫我阿姨。只要今天叫一聲,當做訂婚的儀式。”

寧寒棲點頭,臉上微紅,叫了一聲:“……媽……”

衛夫人含笑點頭,從自己的手包裏摸出一個翡翠掛墜送到寒棲手裏:“這是子抒出生的時候他爸爸給的,也是他爸爸出生的時候他爺爺送的。應該,是個挺有意義的東西。你留著,以後就是衛家的媳婦了。”

雖然寧寒棲想說這東西有點太貴重了,可他還是將東西收了起來。畢竟這是一個母親的心願,總不有拒絕。

寧玹想了想,從自己的口袋裏摸出一塊玉,也交到了寧寒棲的手上:“這本來也是打算給你的,既然是個儀式,那索性就做全了吧!倘若他能醒來,你們就做一世夫妻。倘若……”寧玹頓了頓,說道:“但願他能醒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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