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 陸煦揣著陰牌從藍高傑的公寓離開，來到了西街公墓旁。

風從四面呼嘯而過，掠過他臉龐湧向了無盡黑暗。

口袋裏的陰牌瑟瑟發抖，附著在上面的靈魂十分想逃。然而陸煦早已將它禁錮其中, 顯然是無處逃離。

惡靈靠著無限放大人類的貪念換取他們的生命, 用來滋養的力量。可是這種蠱惑在陸煦看來就是小兒科，為了防止再有別人供養這個陰牌, 陸煦隨手將它丟在了公墓旁, 手指燃起業火。

陰牌瞬間明白了他的意圖, 不覺發出淒厲的哀鳴, 試圖能左右陸煦的心思。

“呵。”陸煦譏諷勾勾嘴角, 而後隨手將它點燃。

陰牌先後已經吞噬了幾條性命, 眼看孽力即將提升為禍人間，哪裏想到會栽在陸煦手上。它的周身染著罪惡, 瞬間被業火吞噬。

陸煦沒有心思再看它, 轉身剛要離開, 就看到了一臉冷漠站在自己身後的彭漢飛。

對方衣服有些淩亂, 衣服也是被風吹的飄飄蕩蕩。他手上拿著西南死神部特別定制版鐮刀, 看著陸煦不覺用了力氣：“藍高傑是你送走的？”

陸煦不以為意點點頭：“是啊。”

“他死在我們西南部的轄區。”

陸煦挑眉, 神色輕松看著他：“所以呢？”

“你是東區死神，為什麽越界執法。今晚的藍高傑還有之前的賴成山，他們都該使我們西南部的單子不是嗎？”

彭漢飛越說臉越沈, 只覺得陸煦的行為逾越了。

之前賴成山被他送走的時候部長還讓他們自省，說要不是他們自己工作失誤沒有發現偷渡者也就不會有陸煦什麽事情了。

部長後面還說, 盡量別跟陸煦起爭執。

“反正他在我們這邊待不了多久就走了，你們就先忍忍吧。”

話是這麽說的，可是彭漢飛想想就覺得忍不了。

本來他們部的業績就老是被東部壓, 現在陸煦還跑來他們轄區搶業績，未免有點欺人太甚吧。

陸煦眼見彭漢飛的拉下了臉，於是聳聳肩道：“賴成山是偷渡者，我發現後緝拿歸案沒有任何問題。後面藍高傑用了邪術命不久矣，你們沒人關註我當然是要標記上報的。”

都是華國人，本身沒有什麽地域區別。

只是死神部為了方便管理，這才設立了幾個死神街道辦事處，用來協調各區事務。

陸煦五十年前剛評了職稱，職務是部長，手下的管理權限大。別說跨區了，就算他跨出了東城人頭也是隨便收的。

他也沒有多說什麽，只是漫不經心把自己的工作證放在彭漢飛面前晃晃。彭漢飛從業只有十幾年，比起陸煦算是小新人。他也知道陸煦做的沒什麽錯，但是他就是覺得悶著一口氣。

為了追趕東區的業績，彭漢飛最近可是說是異常努力。

但凡是有了預約單，他都第一時間標註上，不想給陸煦可乘之機。一直以來他做的都很好，哪裏想到今天晚上還會有個藍高傑。

因為藍高傑是陸煦的定制單，在他死前彭漢飛根本不知道有這單。

等他看到死神app公示的成交新單，馬不停蹄就去了藍高傑家。結果他後腳剛到，陸煦前腳收完離開。

如果再快一點就好了……

彭漢飛只覺得心裏憤懣，忍不住追著陸煦的足跡來了這邊。本來想著跟他講道理，可是到頭來只被陸煦堵的啞口無言。

陸煦的態度十分自得，口口聲聲都說自己是在按著章程辦事。偏偏他說的也對，彭漢飛嘴角不覺向下。

眼見陰牌被業焚燒飛灰湮滅，陸煦隨即活動了下手腕就要走：“出現在我面前的單子我不能不管，這點生意絕對符合死神行為規範管理條例的。時間不早了，我得回公寓了。”

說完拍拍彭漢飛的肩膀，而後擺擺手再也沒回頭。

真的好囂張。

彭漢飛只覺得自己今晚一無所獲，還被陸煦給看低。他不覺攥緊了拳頭，想到陸煦所說的章程，再次打算去到東部轉轉看。

先前陸煦處理賴成山的時候太高調，幾乎其他分部都知道他們漏了一個偷渡者。部長本來業績還算不錯，結果因為這個在例會上面擡不起頭。

截胡一單也就算了，現在又來一單藍高傑，彭漢飛只覺得陸煦欺人太甚。

依稀記得陸煦的同事叫謝安，既然陸煦這邊暫時搞不定，不如就從謝安下手好了……

***

“臥槽你別轉過來！” 韓天宇張嘴喊了一句，猛地睜眼坐起身，才發現剛才原來是個夢。

此時不過早上六點，室內拉著窗簾光線還有些昏暗。

其他人睡得迷迷糊糊，忽然聽到韓天宇這一嗓子，不覺打了個激靈，跟著醒了過來。

“大早上幹嘛一驚一乍的啊。”許昊明打了個哈欠，帶著起床氣忍不住嘟噥了一句。

韓天宇被夢裏的場景激的一身冷汗，好不容易聽到活人動靜趕緊爬到了許昊明床上去扯他被子。

“餵餵餵你幹嘛，老子是直男！”許昊明本來還是睡眼惺忪，被他這麽一鬧瞬間清醒了過來，擡腳就要把韓天宇踹下床。

“好了你們，大早上能安靜點嗎？”宋哲昨天睡的晚，聽到兩個弟弟鬧騰十分無奈丟了一句出來。

“我不是跟你鬧，我就是害怕。”有了許昊明這麽一鬧，韓天宇這才覺得自己從剛才的夢裏活了過來。他拍拍許昊明的腿示意他冷靜，而後白著臉小聲來了句，“你們都不知道我最近做了什麽夢……”

“你能做什麽夢，不是比賽就是女人唄。”血氣方剛的年紀，夢到異性也很正常。

許昊明不過是隨口調侃一句，哪裏想到韓天宇聽到這話臉色都變了：“是女人沒錯，但是……”

“是女人你就知足吧，還想要啥自行車啊。”

男孩子之間平時少不了說葷話，許昊明撇撇嘴沒把韓天宇說的話當回事，只是催著他趕緊下床。

“你夢到什麽了啊？”

就在韓天宇急的不知道怎麽開口的時候，睡著上鋪的陸煦忽然探出頭來，眼睛裏面帶著好奇。

好不容易有人願意聽自己的這個夢，韓天宇就想抓了一個救命稻草一般，趕緊對著陸煦他們把自己的噩夢一股腦的講了出來：“我最近一直在重覆一個夢……”

按照韓天宇所說，這幾天的他一直都在重覆做一個夢。夢裏的他每天都會走到一個長廊上，周遭氣氛十分壓抑。他站在長廊的這一頭，對面的盡頭則是有個穿著制服的長發女孩背對著他。

許昊明一聽這個來了勁兒：“呦呵，還是制服誘惑？”

韓天宇嘆氣：“什麽制服誘惑，明明是無限恐怖……”

連續幾天，這個女孩都會出現在他的夢裏。每次都是背對著他，只是兩人之間的距離一天比著一天近。

“我本來沒把這個當回事，就以為自己是太累了所以才會做夢。可是正常的夢哪有一直重覆一個場景的啊……”

長廊上的女人同他距離越來越近，漸漸地，韓天宇隱約感覺到了不安。

他試圖逃離然而根本沒有用。

眼見那個長發女人越來越近，韓天宇腦海裏莫名有了個想法——

她不是人。

這個認知一旦出現，整個夢境便越發壓抑了起來。

就在昨天晚上，夢裏那個女人同他的距離不過十公分。

這麽近距離看她的後腦勺，只覺得畫面莫名恐怖，甚至完全不想看到她的臉。

可是有句話叫做怕什麽來什麽。

夢裏的女鬼非但沒有理會韓天宇的恐懼，反而輕輕轉動了頭部眼看是要轉過來。

夢裏的陽光昏黃，帶著殘舊破敗的氣息透過窗戶照在了女人的身上。她的身體慢動作移動著，喉間發出古怪的“咯咯”笑聲。

韓天宇完全不敢想象這顆轉過來會是個怎樣的光景，當下尖叫想要逃離。

然而夢裏的他像是被巨山壓住一般，怎麽都動彈不得。

眼見女人馬上轉過頭來，韓天宇好不容易喊出聲來：“臥槽你別轉過來！”

也是因為這一句喊出來，他才艱難的從夢裏逃脫。

哪怕已經醒了這麽久，韓天宇的臉色還是煞白，可見夢裏的女人給他造成了多大的心理壓力。

“我去，聽著就覺得瘆得慌。”許昊明聽完韓天宇的夢，只覺得整個後背都發涼。本來以為是成人愛情片，結果扭頭變成了恐怖片，這個轉折可真的夠刺激。

宋哲原本是不信這些的，可是現在也不敢輕易斷言：“你看到她長什麽樣子了嗎？”

“沒呢，我哪裏敢看。”韓天宇說話聲音都帶哭腔了，想到那個夢整個人都覺得不好了。

許昊明忽然想到一個很關鍵的問題：“既然每天距離都近那麽一點點，按照這個進度，今晚是不是就要回頭了……”

“臥槽！”韓天宇聽到這句直接跳了起來，腦補了那個畫面就要瘋，“今晚我不敢睡了，萬一真的回頭了怎麽辦啊？”

那個夢境實在太過真實，沒人知道他的內心有多恐懼。越是未知也是恐懼，韓天宇根本沒辦法接受這個。

就在韓天宇怕的不行的時候，陸煦忽而開口安慰道：“沒事的，只要你不答應她的要求，她也不能把你怎麽樣。”

“煦哥，這是什麽意思啊？”韓天宇忍不住上前，追著陸煦來求助。說來也是奇怪，陸煦明明是宿舍裏面最小的，可是韓天宇莫名就覺得他有辦法。

陸煦看著韓天宇書桌上用來當跳繩的上吊繩，而後勾勾嘴角道：“你夢到的那個八成不是人，鬼沒辦法直接害人，除非你自己答應她的條件才會有接觸。所以我說，不要答應她任何請求就好了。”

陸煦說的輕描淡寫，倒把三個舍友聽得一楞一楞的。

宋哲見他說的篤定，不免問了一句：“那要是晚上她再出現在天宇夢裏怎麽辦啊？”

韓天宇怕的不行，當下就跟著問道：“是啊是啊，要是再來怎麽辦啊？”

“要不你就當自己在看4D恐怖電影？特效真實不說，最棒的一點它還是免費的。”話雖這麽說，眼見韓天宇惆悵的要哭，陸煦還是對著他勾勾手，把人叫到自己這邊而後抿嘴笑道，“要是夢裏她再來，你就默念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韓天宇滿腦子問號，遲疑片刻看向陸煦：“這也行？”

陸煦往後一坐拉開距離，再次笑的純良無害：“試試唄，萬一有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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