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煙在前面跑，初一也只能在後頭追，他不敢讓玉煙停下，只能一直陪著她跑。

玉煙是從丞相府的側門進去的，正是晌午，側門附近都沒有什麽人，側門離顧頌秋的選一下也不遠，玉煙一進門，便跑回了自己房內，關緊了房門。

顧頌秋這時帶著人，到了金氏的院子裏，因此現在顧頌秋的院子，只剩下守門的二人，還有剛剛跑回來的玉煙與初一。

初一一路追著，也不敢硬闖，只能被玉煙關在了門外。

一切都很順利的，在初一的設想中，一切都會很好，但是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玉煙，你怎麽了？”初一隔著門，對著裏邊的玉煙問道。但隨之而來的，也不過是以前寂靜。

初一又問了好幾遍，玉煙依舊沒有給他任何的回應。初一不敢離開他，只能在外頭等著，生怕玉煙有需要的時候，他不在。

玉煙回到自己的房內，便坐在了梳妝臺前，將面紗拆下，直直地盯著銅鏡中，自己的臉龐，剛剛才止住的眼淚，現在卻怎麽的，再也止不住了。

她伸手，慢慢地去撫摸自己臉上的傷疤，那道從額頭開始一直到下巴的傷疤，這道傷疤，占據了她的右臉，所幸的是，沒有傷到眼睛。

但是，這又有什麽用，真的還不如瞎了，瞎了就看不見自己臉上的傷疤，就永遠不知道，自己臉上還有一道傷疤，也永遠看不見自己這張醜陋的臉。

初一在門外喊的，玉煙都聽見了，但是她已經沒有勇氣再去推開那一扇門，她也沒有勇氣去用這樣的臉去面對他。

玉煙一直以為，只要戴上了面紗，別人就不知道自己臉上有傷疤了，就看不見自己臉上的傷疤了。可是，今日那面紗意外從自己的臉上掉落時，她才知自己從頭到尾都不過是在自欺欺人罷了。

那一條面紗，不過是一種心理自我安慰而已。該有的傷疤還是在，該看見的傷疤，還是會看見。盡管別人不會說，不會用各種讓你不舒服的目光看你，但是，這就代表這道傷疤不在了嗎？不是的，不是的。該有的還是會有，該在的還是，在的。

玉煙想放聲大哭，但是她知道初一在外面，自己哭出來，他肯定會聽見的，聽見自己哭，他也肯定會毫不猶豫沖進來。

不可以的，不可以的。怎麽可以耽誤他這一輩子呢？

玉煙從來不否認，自己臉上的這道傷疤是初一間接造成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恨不起來，她對初一，永遠都恨不起來。她沒有去責怪初一讓自己的臉成這樣了，她怪的，不過是初一背叛了顧頌秋而已。但是玉煙早就原諒他了，早就沒有怪罪初一了。

初一依舊在外邊喊著，一直在問玉煙的情況，一直希望玉煙可以給她一個答覆。他聽見了裏邊細細碎碎的哭聲不斷，也聽得出玉煙在壓著自己的嗓子，不讓自己放聲哭出來。

玉煙，你就哭吧，你給我一個機會，讓我進去擁抱你，陪你一起哭可好？

玉煙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她已經哭累了，她也已經做好決定了。她將眼淚擦幹，喝了一口水潤潤嗓子，她的嗓子早就已經哭啞了。

玉煙沒有戴上面紗，她就這樣，走到了門口，看著門外的身影，深吸一口氣，用自己平生最大的勇氣，去將門打開，自己與初一，就這樣面對面站著。

初一見玉煙終於將門打開，終於肯出來見自己了，心中不由得開心了些，伸手，就想要去抱玉煙，但是手還沒擡起來，玉煙就說話了。

“還記得我跟你說過什麽嗎？”玉煙說出話來的聲音極其沙啞，一點都不像她平常那清脆的聲音，若不是這張臉，光聽聲音，初一肯定不會相信這是玉煙。

初一不知道玉煙為什麽會問這個問題，也不知她指的，究竟是哪一次與他說的話，他只得搖搖頭。

玉煙笑了一下，眼淚差點就留了出來，“初一，我跟你說過，不要再踏進了房間一步，也不要再主動過來找我的，你可還記得？”

初一不禁楞了一下，玉煙怎麽會突然對自己說這話，今天早晨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麽突然間，她又提起了這件事？

“玉煙，我……”

初一才剛開口，便被玉煙打斷了，“你別說了，初一我這輩子都原諒不了你了，你可知？我永遠忘不了我臉上的傷疤是誰害的，也永遠忘記不了你對曾經背叛過小姐。”玉煙根本就不敢讓初一開口說話，她害怕初一說的，會讓她心軟，會讓她說不完這些話。

玉煙指著自己的傷疤，嘶聲力竭地說道，“初一，你看看，這就是你害的，這就是你造成的，你怎麽可以還有臉在我面前出現？你知不知道，因為這道傷疤，我連見人，我都不敢了。”

初一根本就沒想到，玉煙心中竟然會這麽介意這件事情，他是不是真的做錯了，他是不是真的不應該去背叛顧頌秋，去幫平王做那件事？

初一一直沒敢回話，只能一直聽玉煙說，“初一，我以為我可以忘記那一切，放下心中的芥蒂，去接受你的，但是今日面紗掉落的那一刻，我才知原來我心中對你的恨是有這麽多。初一，你別再來找我了，別再對我好了，我這輩子都不可能會接受你的了。”

說完，玉煙直接轉身，將門關上，然後扶著門，漸漸蹲下。她說這些話的時候根本就不敢停下，也不敢去看初一的表情，她害怕自己會說不下去。

初一又一次被擋在門外，他擡手，想將門打開，想去跟玉煙說聲對不起，但是，玉煙說得對，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他若不是要報恩，玉煙又哪裏會忍受這麽大的傷害？他又哪裏還有臉在她面前出現？

“玉煙對不起，玉煙對不起……”初一實在是沒有勇氣去推開那一扇門，他只能隔著門，一聲又一聲地對門裏邊的人說對不起。

原來玉煙心裏面一直很介意這件事情，而自己卻什麽都不知道，還傻乎乎地一廂情願地以為玉煙已經原諒自己了。但是，玉煙說得對，這怎麽可能會原諒？誰又能做到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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