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果然還是個孩子。

穆歸伸手摸摸小和尚的頭，覺得有點同情。

小孩的世界觀沒變，但說話的方式和表情都是屬於孩子的，所以穆歸才會覺得怪。

——是的，你沒看錯，穆歸就是從伊爾迷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和空洞洞的大眼睛中讀懂了他的情緒。

伊爾迷有些不滿地朝旁邊走了一步，躲開穆歸的手，擡頭教誨，“哥哥，你不能對身為弟弟的我這麽溫柔，你這樣，會寵壞我的，小孩子都是不經寵的，他們會恃寵而驕。”

穆歸彎起嘴角笑了笑，覺得小孩不炫三觀的時候還是很可愛的，“沒關系，我知道昭昭不會的，昭昭是最乖的弟弟。”

“你也不能這樣誇我！”伊爾迷嘆了口氣，“哥哥，你這樣不會養弟弟，可怎麽辦啊。”

穆歸：“……”

衍悔聽說穆歸要帶著小徒弟下山，表情怔了一下，隨後深深地嘆了口氣，“展施主，看得出來，戒色還是願意聽你的話的，老衲只希望，他將來能做個好人。”

至少別再張口閉口稱自己是殺手了！

“這一年來，昭昭麻煩大師了，下山後，我會註意的，他還小，希望大師不要見怪。”

衍悔苦笑著搖頭。

小孩東西不多，僧衣什麽的也不適合在外面穿，到最後只收拾出來一個小包裹，然而……死的東西不多，活的東西不少，穆歸看著站成一排的五個小豆丁和他們身後蹲著的灰狼，也想嘆氣了。

白玉堂是非常不樂意和這對古怪的兄弟走的，然並卵，作為大哥的盧方知道弟弟腦袋上的傷還沒好，直接將他背過來了＝－＝

小和尚明真抱著狼毛哭的慘兮兮的，最後終於沒忍住，怯怯地問伊爾迷能不能把狼毛留下來，穆歸考慮到他們實在不適合帶只狼出去溜達，直接替伊爾迷做了決定。

帶一串小豆丁，他還能說給昭昭找個夥伴，可是帶只狼算什麽？就算他們知道狼毛沒經過伊爾迷的同意不可能攻擊人，但別人不清楚，很容易造成恐慌的，與之相比，它還是更適合待在相國寺山上，而且……作為一只狼，硬是被改變食譜吃素什麽的，真心替它心酸。

下了山後將幾個小豆丁都換了衣服，穆歸看著荷包裏不多的銀子，深深地憂慮了。

小孩子長得很快的，吃不好的話還容易長不高，這幾個，真心會吃窮他的，還是趕緊想辦法賺點錢吧，這樣下去坐吃山空，沒回到廬州他們就得去乞討了。

穆歸聽從了世界的建議，繞到從開封經過，接下了求醫的榜單。

世界知道穆歸缺錢後就開始調查了，最後開封知府的求醫最適合，因為是府衙，所以穆歸這個書生即使生計所迫過去，也不會顯得那麽難看，而且在未來人脈上還有好處，相國寺就在開封境內，雖然要繞一下，卻也不會繞太遠，最重要的一點，給的錢還多，這個很重要。

江知府獨子得了重病遲遲不見好，連花大價錢請來的太醫也沒有辦法，五十多歲的人只有這麽一個孩子，急的上火，所以才會做出在別的官員看來很失體面的決定，只是兒子都要沒了，體面算什麽？知道有人揭榜，江知府比任何人都高興嗎，但看到穆歸的臉之後他失望了——不過十幾歲的書生，真的能治好連太醫都沒辦法的病？

這種大起大落差點讓儒雅的漢子爆粗口。

對江知府的態度穆歸沒放在心上，但世界不高興了，穆歸還得安撫替他抱打不平的世界。

好不容易安撫住世界，穆歸將手搭在江少爺的手腕上，慢慢診著，結果最後卻得出了對方沒病，之所以醒不過來，純粹是藥物的作用，不用想就知道怕是有什麽隱情。

穆歸想那位太醫應該也發現了，只是不願意扯進*，所以才當做什麽都不知道，他同樣不想給自己惹麻煩，奈何缺錢啊。

“江少爺並沒有什麽病，而是吃了藥，這藥接下來會讓人出現慢慢虛弱的癥狀，直到停止呼吸，不過幾個時辰之後就會慢慢恢覆的，這種藥有點古怪，一般人都會以為人已經死了，事實上那時候人還是活著的。”

江知府：“……”哪來的騙子，也不知道把自己弄得老一點，可信度還高一點。

穆歸一看對方的表情就知道怎麽回事了，拿出銀針在江少爺幾處穴位上紮了下去，嚇得江知府膽戰心驚的，作為君子六藝一個不少的文人，岐黃之術也懂一些，穆歸紮的地方，一個不小心可是會要命的。

不過，等穆歸將銀針取下來，江知府總算放心了，因為江少爺醒了。

“清雯，我們已經離開江家了嗎？”

剛醒過來還有些迷迷糊糊不清醒的江少爺下意識地問，本來激動上前的江知府動作一僵，表情頓時黑了下來。

穆歸看了這對父子，收起銀針放到盒子裏，他們之間的事情就不是他該管的了，他只是拿人錢財□□而已，“江大人，既然江少爺已經醒了，學生就不久待了，學生的幾個弟弟還在客棧等著，弟弟們小，時間久了學生也不放心。”

“此次多謝幫忙，還請稍等，本官這就讓人去取報酬。”

“多謝江大人，那學生就卻之不恭了。”

因為江少爺久病不愈，江知府給出的報酬很豐厚，足足夠一千兩，穆歸拿到錢就離開了江府。

走之前他交代了客棧的小二，等到中午的時候將食物送上去，所以等他回來，幾個小豆丁並沒有餓著，都乖乖待在房間裏，除了伊爾迷。

正牌弟弟不見了。

穆歸：“……”

難道以後出門要把小孩拴在腰帶上帶走？【世界，查查展昭在哪裏。】

【……】

【世界？】

【不用擔心，他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最多半個小時就到，不過小穆，你還是做好心理準備吧。】世界看到伊爾迷的時候，對方手上拿著個心臟，剛好捏爆了，世界表示他有點被刺激到了，需要緩緩。

——為什麽小穆就出去不到一天的時間，伊爾迷就接到單子並且已經完成任務了啊！

穆歸一聽世界這麽說就知道不好，趕緊將剩下的五個小豆丁送到隔壁的房間，並將門窗關好防止幾個小豆丁看到伊爾迷回來的樣子。

不管怎麽樣，還是先防著吧。

二十分鐘後，小和尚從窗戶爬進來了，“哥哥？”

因為對方特殊要求，所以本來一顆釘子就可以解決的事情，伊爾迷楞是用從前自己還沒有開念時候的辦法捏爆了對方的心臟，算算時間覺得自家哥哥差不多該回來了，會帶好吃的糕點，所以他就沒收拾。

而且血腥味什麽的，簡直不要太習慣。

穆歸看著完全不知道哪裏有問題的伊爾迷嘆了口氣，將小和尚抱起來放到床邊坐著，打開茶壺倒了點熱水出來，用帕子濕了濕，抓住對方的手開始擦拭，“昭昭，我不勉強你做什麽，只有兩點，第一，不要什麽單子都接，做出選擇，如果對方確實該死，那麽我不會說什麽，哥哥也不想去強行改變你什麽，第二，別弄得滿身血，會嚇到人的。”

伊爾迷心中一動。

雖然他還沒意識到自己出了點問題，但智商還在，他知道自己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和眼前這個哥哥更是如此，他如此囂張，相當於和世界宣戰，將整個世界都當做他的任務場所，那是因為他知道自己的實力，這個世界沒有人能傷到他，他只是有點意外，這個哥哥看到他的真面目後居然會是這樣的反應，讓他有點措手不及的感覺。

對穆歸而言，伊爾迷的情緒很好懂。

“昭昭，你是哥哥的弟弟，哥哥也不強求你做什麽，只希望你劃出一條線來，不要站在所有人對面。”穆歸說到一半停了停才又接著說，“比起殺手，還是賞金獵人更受歡迎，至少賞金獵人幹的都是該死之人，這樣也不會讓人過於防備。”

“你還小，不能一輩子這樣。”

好的名聲有的時候比什麽都重要。

如果伊爾迷在其他人心目中變成了見義勇為，懲奸除惡的人，那麽又有幾個人會相信，他其實就是為了賺錢，為了錢什麽都幹得出來？

聽著好像區別不大，但至少不會犯了那些上位者的忌諱，讓對方因為時刻擔心自己的腦袋而想要先毀掉這麽個大殺器。

世界說，沒人能傷到伊爾迷，但能走在陽光下，為什麽要過只能躲躲藏藏的日子？

他只需要在這個世界停留五年左右，不可能為了伊爾迷一直在這裏停留，而且就算他願意，他想他也是活不過伊爾迷的，所以有些事情還是提前做好準備吧。

穆歸在和小孩交流，絲毫沒有註意到緊閉的房門被打開了一個縫，從上到下剛好四雙好奇還有一雙警惕驚訝的眼睛。

白玉堂這種混跡江湖的老司機，對血腥味絕對有著非同一般的敏感，所以從伊爾迷回來後他就聞到了，奈何沒能阻止瘋狂想要作死的幾個哥哥，沒辦法只能也跟了過來，畢竟拿真的是他四個哥哥，不是別人，他也不可能放任不管。

想到這裏，白五爺越來越郁悶。

這操蛋的人生……

對了，小和尚的哥哥剛才說啥？

臥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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