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生長在山頂的湖泊中，穆歸還沒有到山頂就感覺到了越來越濃的霧氣，到最後，連方向都有點分不清了，只得下來步行。

世界似乎有些累了，漸漸如往常一般沈默下來，不過具體的方向卻早就告訴穆歸了，不擔心他會迷路，穆歸耐性極好，即使周圍看不清，依舊絲毫感覺不到焦躁。

也許因為到了山頂，濃重的霧氣終於散去了不少，穆歸舒了口氣停下步伐，安靜地看著前方的湖泊。

這個山頂並不只有穆歸一個人，湖泊中有不少人在游泳，其中一個可能看到了他，離開湖泊走上岸穿好衣服，然後才問穆歸，“小穆，怎麽不過來？”

“你們游就好，我就不下去了，你知道的，我不喜歡游泳。”穆歸找了個地方坐下來，托著腮看著湖泊裏玩水的人。

他確實不喜歡游泳，一方面因為心臟問題不適合這種運動，還因為他自己比起健康的人太過瘦弱，中二時期將善意的取笑當了真，曾經有段時間，穆歸甚至不願意當著別人的面換衣服，雖然中二畢業多年，但這段記憶穆歸卻清晰如舊。

來人似乎很無奈，也跟著走到穆歸旁邊坐了下來，“小穆，你好像健康了很多啊，心臟還有再疼嗎？媽媽他們都很想你，你自己突然跑出去獨立居住，也不知道回來看看他們。”

“我還有些事情，可能要很久才能回去。”可能就永遠回不去啦。

“不管有什麽事情，你都不應該讓媽媽他們擔心，你看，他們都生氣了，明明看到你了，還假裝沒看見，快去道個歉，媽媽他們那麽疼你，你道個歉，他們絕對不會繼續生氣的，他們老了，老小孩需要哄著的。”

穆歸講目光從湖泊中的人身上離開，扭頭表情極為認真，“我過得很好，哥，你別擔心，好麽？我現在已經長大了，健健康康的，所以你真的不用繼續擔心哪天得到我病發的消息了。”

穆歸很少用這樣孩子氣的語氣說話，然而面對家人的時候總忍不住，無論他表現得多淡定多成熟，他永遠是穆家被捧在手心裏養著的那一個。

“真的不去看看嗎？他們很想你。”

“我知道，但是……但是對你們而言，穆歸已經是一個死去的人了。”

你真的不用每天擔心我病發了，因為我已經死了。

穆歸一開始就知道這是幻境，魅生的香氣具有迷幻作用，讓人見到內心最想見的事情，讓人不由自主地靠近，最後死在湖泊中的伴生蛇口中。

魅生除了迷幻作用的香氣，沒有一點攻擊，但它生長的湖泊往往會有伴生的蛇守護著，所以魅生說容易獲得不錯，困難也對。

對意志堅定的人來說，抵抗住心底最真實的誘惑，淩空采摘魅生，這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很不巧，穆歸自認為自己的意志還是很堅定的。

濃霧和之前相比薄了很多，湖泊中游玩的親人和岸邊的穆回都已經不見了蹤影，穆歸摩挲著手指，彎起嘴角笑了笑，目光落在湖泊中央的巨大蓮花上。

魅生和蓮花並不像，這不過是魅生的擬態，事實上，至今依舊沒有人知道魅生的真正模樣，它們總會將自己偽裝成普通的植物，因為在水中生長，大多數是蓮花模樣，但是……你都將自己變成蓮花的模樣了，敢不敢把自己縮小千百倍，弄得和蓮花一樣大＝－＝？

魅生真正的果實是托著花朵的花萼，只要花萼還在，它們就不算死，什麽美麗的花朵什麽誘人的蓮子，那都是騙人的。

【小穆，我就知道你是最棒的！】剛才穆歸聽不到世界的聲音，不是因為世界沒說話，而是因為他身處幻境，外面的世界可是一點都不擔心他的安危。

穆歸沒搭理世界，飛到湖泊中央，手中的刀微轉，從魅生的莖上劃過，巨大的花朵落入水中，而穆歸另一只手剛好接住了被分開的花萼，瞬間鋪天蓋地的壓力傾瀉而下，穆歸一個沒穩住跌落到湖中，一口老血吐了出來。

【世界，怎麽回事？】

穆歸倒沒覺得害怕，只是渾身的肌肉都在壓力下顫抖，這絕對不是魅生造成的，魅生要是這麽強大，就不需要偽裝保護自己了。

還沒得到世界的回答，穆歸就聽到了一陣清亮的鳴叫。

顫巍巍地在壓力下控制著身體爬上岸，手中原本握著的魅生早就已經在壓力下化為粉末。

穆歸：“……”

白忙活了。

巨大的鳥兒低頭梳理著後背的羽毛，穆歸這樣的小妖怪壓根沒被人家放在心上。

見對方無視了自己，穆歸反而松了口氣，無視就表示他安全了，他可不想從頭再來，不過他此時也沒有精力爬起來離開了。

那鳥兒……好吧，那只大孔雀梳理完羽毛站在湖邊過了一會兒然後邁著步子準備離開，結果對方撇了一眼一邊被它威壓弄得不能動彈的穆歸突然就停了下來。

穆歸敢肯定，剛才對方站在湖邊不動一定是在欣賞自己的羽毛，鳥都一個樣，尤其是公孔雀這種生物，但對方看著他停下來是怎麽回事？不會是又覺得他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準備當午餐吧？

大孔雀頭歪了歪，似乎有些疑惑，卻也沒有下一步動作。

“冒昧打擾，非常抱歉，我這就離開。”適當妥協，穆歸強撐起身體就想離開對方的地盤，但他下一刻就停住了，他聽見有人在叫他。

“穆歸？紅孩兒？”

【我覺得，我知道他是誰了，不過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馬後炮世界終於找到答案了。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這位是誰了。】大孔雀，熟悉的聲音，不是有過幾面之緣的孔宣是誰？而且還是見過他的孔宣，只是就像世界疑惑的那樣，這位怎麽會在這裏？

大孔雀在穆歸面前化成人身，一點都看不出剛才對著湖泊梳理羽毛的自戀樣，對方走到穆歸面前，發現問題後斂去渾身的威壓，這才讓穆歸舒服些，“你怎麽變成了這樣？”

在孔宣看來，紅孩兒作為一個仙二代，雖然聽說失蹤很久，但孔宣怎麽都想不到再見到對方時對方會這麽弱，血脈這樣混亂汙穢。

這要怎麽解釋？穆歸暫時不知道怎麽解釋，只能岔開話題，“你呢？孔宣大人怎麽會在這裏？”

孔宣皺了皺眉，“我也不太清楚，我原本四處游歷，一覺醒來就出現在了另一個世界，這已經是我去過了第三個世界了，我在想著能不能回去。”

這裏不是他熟悉的洪荒，也沒有天道的存在，有利有弊，但他畢竟不屬於這裏，而且這裏的妖怪和人類都太過脆弱了。

孔宣是經歷過女媧造人的存在，一路見證了人類由弱到強，但就是人類再弱，也不像這裏這般，至於這裏的妖怪也是一樣，比如說現在的穆歸，他無意中放出的威壓都讓他無法行動，這樣的世界對於孔宣而言，太過無聊了。

真正強大的人，寧願在叢林當一匹普通的狼，也不願意在狗窩裏當一只統領狗群的狗。

“你這樣的血脈對於修行不利，最好將其中汙穢的部分凈化剔除，要不然，也只能這樣了，需要幫忙嗎？”

孔宣當然不是什麽樂於助人的人，但一來，穆歸曾幫助妖族奪得一線生機，二來，在另一個世界他鄉遇故知，也是不容易，三來，算是還了穆歸教養小孔雀孔怡的人情。

這種時候就不要矯情了吧。

欠著桔梗人情還是欠著孔宣人情在穆歸看來沒區別，如果欠著桔梗人情，首先他得收集好各種材料，而如果欠著孔宣的，穆歸相信自己身上這點小問題，在聖人之下無敵，號稱無寶不刷的孔宣看來絕對是小意思，既然這樣還矯情什麽？

“那就多謝了。”

孔宣沒想到穆歸這麽直接，加上他了解的性格，一時間著實驚奇，只是後來想想穆歸現在的狀況也就理解了。

好好的血脈純正，身份高貴的仙二代變成現在這副模樣，也是不容易了。

整個洪荒，要說寶物最多的，絕對不是什麽聖人，孔宣稱第二，沒人能稱第一，至於他那些寶物的來歷，這就有些“呵呵”了。

大家都懂的，就沒必要明說了。

孔宣給了穆歸一個造型古樸的小鈴鐺，穆歸把它掛在腰間，渾身的濁氣為之一清，需要時時刻刻壓制的血脈也平覆了很多，“多謝。”

“舉手之勞而已，我這裏有女媧聖人做的人偶一只，我留著無用，到時候你可以用來做身體，現在的這個……”孔宣沒有評價，只是穆歸楞是從那張冷淡的臉上看出了濃濃的嫌棄，“只是你還是要先溫養一下魂魄，到時候融合更好。”

孔宣到這位面的時間比穆歸要久，已經有三年了，一開始的時候語言不同只能通過神識來感知對方的意思，好長時間才熟悉，不過直到現在，除了尋找回去的路，他依舊沒什麽事情，遇上穆歸就更沒有現在就離開的想法了。

比起這裏千奇百怪，大多神智不通又過於弱小的妖魔鬼怪，他還是和穆歸在一起更有共同語言，至少穆歸能和他下下棋打發無聊的時間。

安靜下來後，穆歸終於抽出時間了，【世界，我想聽實話。】

【什麽實話？小穆，你在說什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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