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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就出場了,比你還早那麽一點點。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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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道:“那能再來一下麽?我想要雙份獎勵......”

葉純收了笑,裝作苦惱的模樣手托著腮思考了片刻,側身出其不意地在甘哲唇上碰了一下,然後若無其事地站起身,活動了活動四肢,掩飾了忐忑的情緒道:“給你換個獎勵好了。”

甘哲:“!!!”

“阿純!”他回味完唇上的感覺,視線追著葉純,得寸進尺道,“能再來一次麽?深入點兒的?”

葉純哭笑不得,頭也不回地甩給他兩個字:“滾蛋!”

甘哲讓身子慢慢溜回去躺平,嘿嘿嘿嘿地笑。他想:阿純對他越來越放得開,是件好事啊。

真是......他得意忘形地想:真是太好了!

*******

周末早上,葉純出門前先去了趟左萌新房,檢查了一下工作進度跟工作質量,快到中午這才頂著日頭往醫院去。

甘哲的傷勢已基本痊愈,剩下的就是養肋骨了,周一早上便打算出院回家。

外面艷陽高照,葉純給曬得滿臉通紅,進了病房吹著冷氣緩了半晌,臉頰上的灼燒感這才緩和了幾分。甘哲在床邊坐著,頗心疼地絞了條涼毛巾給她敷臉,道:“下次要是到了中午就別過來了,看把你曬得。”

“沒下次了,”葉純斜覷他,無情地打斷他的幻想,“你還有一天就出院了。”

甘哲無腦地順著她道:“以後總是還有——誒呀!阿純輕點踩輕點踩!”

葉純黑臉將腳挪開,瞪他:“瞎說什麽呢?不會說話就閉嘴。”

甘哲活著著腳趾頭,笑得是又賤又甜,腆著臉往她眼前湊:“就知道你心疼我。”

葉純冷眼瞧著他,憋不住想笑,又有點兒手癢。

正糾結,手機就響了,她瞪了甘哲一眼,也不避他,坐在他身邊讓他繼續給她敷臉,自己掏了手機出來接電話。

電話那頭,左萌的聲音空洞且仿徨,她說:“葉純......宋衍快死了......”

葉純:“?!”

“左......左萌?”葉純楞楞地將手機舉到眼前,確定屏幕上顯示的是左萌的名字,她不可置信地說,“左萌,你說什麽?”

“葉純!”左萌猛然哭了出來,像是此時此刻才被現實打醒了一般,她的情緒突然失控,她大聲哭喊,哭聲中夾雜著滿是毫無意義的詞語,哭聲在空曠的場地上形成回聲,連帶著嗡嗡聲一並穿進葉純耳朵裏,她哭著不住地重覆著一句話,“宋衍要死了!宋衍要死了......”

“左萌!”葉純大聲沖她吼,意圖將她的情緒壓下,“你別哭!不許哭!你先告訴我宋衍到底怎麽了!左萌!你說話,別哭!”

左萌在電話那頭似乎已經完全沈入了自己的世界,她只是止不住地在哭,像是已經步入絕境,自知無望回天的人一樣的歇斯底裏。

葉純在這頭聽著她越加撕心裂肺的哭聲,心底一片悲涼,這是......這到底是怎麽了?才能讓左萌如此絕望。

甘哲皺眉聽著從聽筒裏傳來的哭聲,忍不住伸手摟緊葉純的肩膀。

“你現在哪裏?”葉純抖著聲音,問她,“你在哪裏?宋衍在哪裏?我去找你,我去找宋衍!”

似乎是“宋衍”這兩個字,讓左萌恢覆了些許神智,她含著濃重的哭腔,帶著鼻音喃喃出了一個醫院的名字。

葉純得到了有用的信息,說:“你等著我,我現在就過去。”

掛了電話,葉純連手都有些抖,她楞楞地坐了一會兒,扭頭沖甘哲問道:“是我聽錯了......還是......你也聽到左萌的電話了是不是?”

甘哲擔心地看著她,點了點頭。

“那就不是我聽錯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呢?”葉純搖頭站起來,說,“我現在去廣仁醫院找左萌,你,你好好休息。”

“我跟你一起去。”甘哲隨著她想站起來,葉純沖他搖頭,將他又按回了床上,“別,你別跟著來,你的肋骨還沒長好。”

葉純道:“你好好養傷,我去就好,有事......有事我會給你打電話。你們一個個,最近全讓我跑醫院了!”

“甘哲......”葉純抿了下唇,又道,“左萌等了宋衍五年他才回來,如果宋衍真的出了事,那左萌......左萌要怎麽辦呢?或許沒沒那麽糟糕,我還是先去看看吧。”

甘哲想著她現在肯定恨不得能一路飛過去,他跟著她過去也只能妨礙她的腳步,於是只得應了。他看著葉純神情淒惶地跑出了病房門,找手機打電話給甘甜甜。

甘甜甜正在午休,冷不丁被吵醒了,起床氣登時爆發:“大中午你打什麽電話?!你不看時間的嘛?!”

“別鬧!”甘哲輕聲斥責她,道,“你下午沒事兒能不能請假?”

“幹嘛?”甘甜甜半瞇著眼睛打哈欠,賤兮兮地道,“小葉子不陪你了?”

“她朋友出了事,她剛才走了。”甘哲嘆了口氣,視線掃了一眼葉純情急之下未關緊的房門,道,“我給你地址,你去陪陪她吧,如果有什麽事兒也好幫襯一下。要是真有事兒,你給我說一聲,我也過去。”

“我下午請不了假,你傻逼了吧,今天我值班,怎麽請假。”甘甜甜嘆了口氣說,“我下午還有具屍體要解剖呢,加班加點到淩晨能完就不錯了。你呀,哎,你就等她消息吧。反正人死了,後續能做的也不過安慰生者罷了。”

甘哲把電話扣在手心,也跟著嘆了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 呃......虐左萌了......那啥,前面章節做好鋪墊了的......

☆、走出了時間

葉純一路趕到醫院的時候已經遲了,沒有等到她來,一切都已塵埃落定。

宋衍的父母告訴葉純,宋衍在手術臺上被宣告死亡,左萌得知消息的瞬間情緒失控,被強行打了鎮定劑推入了病房。

那一刻,她第一次覺得生命是很脆弱的東西。

葉純站在兩位適才喪子的老人對面,喉頭哽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病房外的走廊靜得可怕,遠處似乎傳來不知是誰淒厲的哭喊聲,聲聲漸高。

她想,她沒來之前的左萌也是這樣在哭泣吧,她失去了歸來的愛人,失去了將要攜手一生的新郎。

左不過一句:世事無常罷了。

葉純喑啞著嗓子,張口問道:“他,宋衍,他到底是......因為什麽啊?”

因為什麽啊?那樣一個健康的人,眨眼間就不在了?

宋衍的父親忍不住老淚縱橫,手捂著眼睛,泣不成聲:“心源性休克,多器官功能障礙綜合征,心室顫動.......猝死......”

“怎麽會呢?”葉純始終不能相信,她訥訥問道,“我前幾天還見過他啊?”

“醫生說,”窩坐在座椅上的宋母,仰頭,抖著嘴唇說,“他們說......”

她不停重覆著“他們說,醫生說......”卻始終沒有繼續說下去。

宋父看了宋母一眼,深深嘆了口氣,對葉純道:“你進去看看左萌吧,她在裏面。”

葉純疑惑宋衍的死因,卻再也問不出口,她點點頭,轉身擰開了左萌病房的房門。

房間裏窗簾放下,一室昏暗,左萌躺在床上,左萌的父母神色黯然地守在她的旁邊。

左萌的父母都在國外,他們本來抱著歡喜的心情準備來為女兒操辦婚禮,卻怎知,婚禮卻變成了喪事。

葉純走近幾步,剛向左萌的父母點頭打了招呼,床上的左萌突然夢魘住了,她一聲尖叫,揮舞著雙臂大哭起來。

她邊哭邊大口喘氣,夾雜著喃喃不清地吐著別人分辨不出的字句。

葉純趕緊跑到她床頭站定,一時間竟然手足無措。

原來,這才叫絕望的別離。

“左萌!左萌不哭啊,左萌你醒醒!”左萌的母親撲到左萌身上,壓著她胳膊用力搖晃著她,搖了兩下,左萌仍不見醒來,而左母的動作忽然遲緩下來。

左母定定看了左萌一眼,眼淚刷一下落下來,她抓著左萌的手臂低聲啜泣:“女兒啊,我都已經不知道,讓你醒著好,還是睡著好了。你醒著哭,睡著也哭,怎麽辦呢?你告訴媽媽,要怎麽辦啊?”

左萌在床上緊閉著眼睛嚎啕大哭,她的母親趴伏在她身上跟著她一起傷心。

葉純站在左萌病床的另一側,也終是忍不住紅了眼圈。

左萌哭了一會兒,漸漸消了聲音,喃喃出了幾聲輕而又輕的“宋衍”後,又沈進了睡夢中。

葉純抹了抹眼睛,退出了病房,掏出手機打給了喬朗。

喬朗那邊似乎很是繁忙,電話響了很久他才接通,接通後第一句話便是:“阿純,你有急事嗎?等下我回給你吧,我現在——”

“喬朗,宋衍死了。”葉純打斷了他,輕聲又重覆了一遍,“宋衍死了。”

喬朗正從樓梯一路追著個人往下跑,聞言登時僵立在了臺階上,連氣都忘了喘,他屏住呼吸反問道:“你說什麽?”

“宋衍死了。”

“誰死了?”

“宋衍。”

“阿純!”喬朗一聲爆喝,先他一步下到下一層的女孩兒聞聲詫異擡頭向上望了過來,“阿純!不要開玩笑!”

“我沒有開玩笑。”葉純靠著左萌病房外的墻壁,輕聲而又虛弱地道,“我沒有開玩笑,宋衍死了,你快回來看看吧。”

喬朗握著手機,腳下突然踉蹌了一下,他扶著樓梯的扶手撐著身子出神。

樓梯下一層的女孩兒仰頭瞧著他,咬了咬嘴唇,靜靜地陪著他站著,直到喬朗緩過了神,拔腳又跑回了樓上。

葉純掛了手機又想給甘哲打電話,猶豫了片刻只給他發了條短信,說讓他晚上再等她的消息後,便收了手機推門進去陪左萌。

期間,左萌半清醒半迷糊,又哭鬧了幾次。

等到晚上,喬朗也趕來了。

“我還是不相信。”喬朗眼圈通紅地站在葉純面前,張口說了第一句話。

葉純仰頭看著他,一言不發,直到左萌在夢中翻了個身,小心翼翼地呢喃著喚了聲:“宋衍。”

只這一聲清淺的“宋衍”,像是一柄重錘砸醒了他,喬朗眼神瞬間黯然,他壓低了聲音,接受了現實,啞聲問葉純:“原因?”

葉純偏頭瞧了左萌一眼,抿了抿唇,站起身示意喬朗跟她出去。

門內是一片黑暗,抹滅了左萌的愛情,門外是刺眼的燈光,亮卻不能給左萌帶來任何希望。

隔著一道門,卻隔不出兩個世界。

“具體的原因宋衍的父母不願意說,但是下午左萌的父母多多少少給我透漏了那麽幾句。”葉純有些不忍地擡頭看他,抿了抿唇,艱難道,“醫生懷疑,宋衍之前可能試過藥。”

“什麽意思?”喬朗擰眉問道,“什麽叫做試過藥?”

“就是,放好聽點兒可能是宋衍參加過試藥志願者組織......藥物的後遺癥......影響到了他的內臟跟神經系統......所以這次......”

“初步的化驗,顯示他的血液中有很多不尋常的藥物成分,其他的檢查,宋叔叔沒讓再繼續了......他說,死者為大,這些,也挽不回......”

葉純終於說不下去了,她垂下眼簾,眼中有淚光閃爍。她想:宋衍在國外失去音訊的那幾年,到底遭遇了什麽、經歷了什麽?如今,他們都不可能知道了。

*******

半夜,甘哲枕著胳膊躺在病床上,毫無困意,他想打電話給葉純,又害怕會打擾到她。

他肋骨還沒長好,想借打滾翻身來排遣郁悶煩躁都做不到。

他長籲短嘆半晌,在黑暗中睜著眼睛出神,他不是沒有見過死人,不是沒有遇見過死亡,可是,當死亡降臨在他身邊的時候,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瞬間讓他心悸。

宋衍跟左萌之間的事情,葉純曾斷斷續續告訴過他一些,那是段先甜後澀的初戀,糾纏數載終又迎來甜蜜美滿,而如今為這段愛情畫上句點的卻是其中一方的死亡。

他又惋惜地嘆了口氣,忍不住掏出手機來按亮了屏幕,果然——阿純還是沒有發短信給他。

也許是實在太忙,忘記了吧,他這樣想著,病房門被人推開了。

當他後知後覺地發現有人進來的時候,那人已經站在了他面前——

“阿......阿純?!”甘哲本能地覺察那就是葉純,他驚詫地正準備起身,卻被葉純擡手按了下去。

黑暗中看不清葉純的臉,他卻能準備無誤地分辨出來自她的憂傷。

“別起來了,睡吧。”葉純脫了鞋,摸黑側身躺倒在他身旁,抱著他的胳膊,額頭抵在他肩頭,疲憊地說,“睡吧,很晚了。”

“哎,阿純,左萌怎麽樣了?”甘哲偏頭,下巴蹭了蹭她頭頂,輕聲問道,“你回來不要緊麽?”

“沒事,”葉純道,“喬朗換了她父母,今天晚上陪著她呢,明天早上我去換他。”

“哦,那......那我明天早上辦了出院手續,跟你一起過去吧?”

“明天我早上走得早,”葉純想了想,緩緩道,“你別跟我一起去醫院了,明天,明天你去宋衍家的靈堂......拜祭......拜祭一下他吧......”

此時此刻,吐出“靈堂”跟“拜祭”這兩個詞,葉純心裏才終於有了,宋衍真的已經走了的感覺......

今日以後,他們若再想要跟他說說話,也便是只能以拜祭的方式了。

那是誰說過這麽一句話來著?死亡不只是走出了時間,它還走出了人們的視線......

*******

天剛亮,葉純便起身去左萌醫院替換喬朗。

喬朗一夜未眠,從頭到腳都充斥著一股子頹廢與悲傷,他見葉純拎著早飯推門進屋裏來,便豎著指頭抵在唇上示意她小聲說話。

葉純點點頭,站在他身邊,眼神在左萌臉上停留了片刻後,輕聲問他:“左萌怎麽樣?”

喬朗壓著嗓子回她:“夜裏醒來哭鬧得厲害,醫生又給打了一針。”

葉純目光悲憫地凝在左萌那張,連在睡夢中也擰著眉頭的容顏,無聲嘆氣。

喬朗拿手抹了下臉,掩蓋不住心力交瘁的模樣,他動作輕慢地站起身,接過葉純手裏的袋子,囑咐她:“我去外面吃飯,你註意她......哎......醫生害怕她情緒激動自殘。”

葉純點頭揮手讓他離開,想了想又輕聲道:“吃完你直接回家休息吧,咱們輪著來。”

喬朗也不跟她客氣,嗓子裏壓出聲“嗯”,揮手走了。

病房裏的窗紗拉得嚴嚴實實,連一絲光線也透不進來,葉純就那麽看著左萌,心想:是不是,讓你這麽睡下去也挺好啊?

宋衍,哎,宋衍看見你這樣得多傷心啊。

宋衍......嗯,宋衍?

她突然想起來之前宋衍的種種行為,左萌對宋衍的猜疑控訴,一瞬間,她豁然開朗,原來一切都是有預兆的,原來打從宋衍回來,他心裏就什麽都是明白的!

宋衍戒酒,宋衍飯量減小,宋衍矛盾地想要結婚卻又拖著不想領證,宋衍......左萌說宋衍看著她總是會露出絕望的眼神......

葉純抑制不住悲哀和酸楚,她盯著左萌的睡顏,眼淚止不住落下來。

如果宋衍就此消失不從國外回來有多好?可是,他終究放不下國內的愛人,貪心地想要得更多,卻不料,終是迎來了人生最終的結局。

而左萌,未舉行婚禮昭告天下她的幸福歸屬,便先套上了一個寡婦的——名號。

作者有話要說: 馬上就要大結局了耶~

其實還蠻心疼宋衍的說~

☆、朋友珍重

中午的時候,左萌的父母也來了。葉純抽空去吃了個飯,回來的時候,左萌的父親正在病房門口接電話。

他也不多說什麽,只是在不住地嘆氣。

葉純想要進門,便要提醒老人家讓路,她心想反正也不急在這一時,便陪在旁邊站著。

等到左萌的父親打完電話,擡眼看見她,便又不由自主嘆出一口氣來。

左父搖頭,神色擔憂地回頭瞧了眼病房的門,對葉純低聲說:“宋衍的父親剛才來電話,說左萌現在這個樣子,他們都很擔心,害怕後天宋衍出殯她受不了,還有火葬......哎,宋衍父親的意思是,不想讓左萌去了。”

葉純靜靜地聽他說,點頭道:“他們也是好心,左萌......左萌要是看到宋衍遺體......”

她喉頭哽咽地說不下去,左父擡手拍拍她的肩膀,反倒是在安慰她,說:“我明白,我跟左萌的媽媽昨天夜裏也在擔心,她現在這個精神狀況,也不適合再受刺激,可以......怎麽才能不讓她去呢?她不會同意的。”

“宋家也很愧疚,”左父嘆息著道,“宋衍這才剛跟左萌領證,就......哎.......”

葉純陪著左父在外面,裏面的左萌醒了,左母一個人根本按不住她,左萌哭喊著光腳下地往外跑。

葉純跟左父聽到動靜,打開房門,左萌迎面撲來出來。

葉純閃身擋在左父面前,一把抱住左萌,想說話安慰她,卻懵然不知該說些什麽。

“你放開我!”左萌四肢撲騰,手用力捶打著葉純後背,眼淚糊了葉純一臉頰都是,“你放開我!晚了宋衍就走了!”

“宋衍要去美國了!”左萌出人意料地喊出這麽一句話。

葉純連帶著左萌的父母登時都楞了。

左萌這是......?!受打擊失憶了?!

“宋衍要去美國了!”左萌趴在葉純懷裏,不住掙紮,“他去了美國之後就會不跟我聯系了,你放開我好不好?我要攔著他,不要讓他去啊!”

“可是......”葉純一顆心讓她哭喊得又疼又苦,她喃喃著在她耳邊道,“可是他已經走了啊,飛機......飛機都起飛好久了.......”

真的好久了,五年了......五年前宋衍的飛機就起飛了......結局,早已註定。

左萌一直是個活得很清醒的人,葉純想,她沒料到左萌也有讓自己迷失在過去的一天。

“左萌!”葉純在她耳邊喊道,“你醒醒吧!宋衍已經走了!追不回來了!”

她將懷中的左萌一把推開,意有所指地厲聲重覆道:“追不回來了!”

不只是記憶中的宋衍,還有如今的宋衍,都回不來了。

“你說,他飛機走過了?”左萌被她推開,光著腳踉蹌了兩步才站穩,她頓時一臉的失魂落魄與不可置信,“時間沒到啊?航班時間沒到呢啊?他是今天下午4點35的飛機,航班號是AY796,現在還沒有起飛啊。我現在去飛機場,還來得及的啊。”

左萌的父母聞言再也忍不住眼淚嘩嘩地落了下來。

五年前的宋衍,正是這趟航班。

“左萌......”葉純看著她慌亂的眼神,一顆心疼得麻木,她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了,她想要不就騙騙她?可是騙過以後呢?讓她去機場,趕不上宋衍的航班,以為宋衍走了,然後再等一個五年麽?

“左萌啊!”左母大哭出聲,捂著臉道,“不要追了!宋衍昨天就走了,你你......你已經睡了一天一夜了呀!”

左萌失魂落魄地靠著墻壁站著,無意識地重覆道:“我睡了......一天一夜了啊......”

她踉踉蹌蹌地扶著墻一路沿著走道往外走,頭發淩亂,眼神空洞,像是一具行屍走肉一般,葉純跟她父母就這麽亦步亦趨地慢慢跟在她身後。

左萌一言不發,一直走過了轉角,走到了樓層的前臺前面,她突然頓足停下,視線死死釘在前臺坐在的兩位值班護士的身上。

足足十分鐘後,左萌扭頭,她沖著身後的葉純跟父母,咧出了一個淒慘的笑容,她眼淚從眼角一路滑落下來,她說:“這裏是醫院啊,宋衍不是坐飛機走了,他是死了......昨天下午就死了......對不對?”

這一哭,葉純不禁心想,或許,讓她以為現在不過是五年前,才是最好的選擇吧......

“左萌,”左母撲上去,抱住她,失態地哭叫道,“你不要傷心了,不要傷心啊啦!宋衍死了,他死了啊!你跟媽媽去國外吧,好不好啊?啊?”

左萌讓她母親緊緊箍在懷裏,神色僵硬,唯有一雙眼睛時不時會眨動一下。

她視線虛虛地望著前方,很久之後,終於輕聲道:“好。”

“可是媽媽,”左萌又喃喃地補充了一句,道,“我想再見宋衍......最後一面......”

但是這一面,左萌始終沒有見成。

夜裏,她高燒不退,燒得整個人抽搐不止。

醫生說她是高熱驚厥,又兩天滴水未進,給她打了退燒針,掉了瓶葡萄糖後便走了。

左母眼瞅著左萌躺在病床上那副痛苦的模樣,百般糾結之下,終於下定決心,她反悔了,不願讓左萌再見宋衍最後一面了。

第二天下午,左萌迷迷糊糊醒來,左母餵了她些水,給她餵飯,她便搖頭稱吃不下去。

左母去找醫生來給她打營養針的時候,便跟醫生私下要求,給左萌又加了一只安眠針。

待她一夢再醒來,心裏卻一片清明,她躺在床上,對神色不安的母親,篤定地說:“宋衍......已經下葬了是不是?”

左母點頭應了聲。

“哦......我終是......沒再見到他......”左萌中氣不足,虛弱地說,“那咱們,明天便回......澳大利亞吧......”

左母淚水漣漣,手捂在嘴上,點頭說好。

同一時間,葉純跟喬朗在宋衍墓前,送他最後一程。

烈日當頭,本是炎熱的夏日,他們卻在這片故人安息之地上,體會出了冬天的寒冷。

似乎是從地下滲出的刺骨的寒氣一路從腳往上,鉆進了心裏,冷得人無可防備。

葉純跟喬朗,站在悼念的人群的後面,隨手在地上擺放了花籃,深深地鞠了三個躬後,轉身悄無聲息地先行離開。

“今天早上,宋衍的父親給了我這個。”喬朗跟葉純一路從公墓旁邊的長長的樓梯走下來,伸手從襯衣口袋中掏出了一張折疊得很整齊的紙頁,偏頭遞給了葉純。

葉純疑惑地打開,只看了一眼,便又忍不住紅了眼眶,那是一封宋衍未寫完的遺囑與......道歉信......向左萌的道歉信。

就像是葉純料到的那樣,宋衍早在國外的時候,就發現自己的身體狀況了,只不過他依然心心念念自己的愛人,於是......他拖著病體回來,本未曾打算與左萌結婚的,只不過律師堅強的意志力與判斷力毀在了見到左萌的那一刻。

他忍不住心存僥幸,希望自己能夠與她攜手,多走一段人生路,卻不料,他未曾如願......

葉純看完,將遺囑又折疊成原來的模樣,遞還給喬朗,她仰頭望著晴空萬裏,惆悵道:“既然是給你了,那怎麽處置,你自己看著辦吧。”

“難題丟給我了?”喬朗苦道,“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那你就先收著吧......”葉純道,“等時過境遷之後,等到這張紙不會再讓左萌痛苦的時候,你再給她吧。”

喬朗也學著她,瞭望著遠處的天空,道:“好。”

然後,便再無話了。

他們兩個一直走下了臺階,走到了墓地的門口處,迎面看見一個瘦削的姑娘,鄭重其事地沖著大門,表情肅穆地鞠了個躬,也不知道在拜祭誰。

待那位姑娘擡起頭來的時候,葉純怔了一怔,轉頭不可置信地看向喬朗,道:“這,這是......”

那位女子,眉目間跟葉純異常相似,遠看連身形都仿若一人。

那女子擡頭瞧見他們兩人,眉頭攥了一下,掉頭拔腿就跑。

喬朗起初一眼看見她,還以為自己眼花,此時見她動作,便緊跟著追了過去:“穆可可!你給我站住!”

果然是穆可可,葉純想笑,但是嘴角揚了幾仰卻還是挑不起來,她只能在心裏默默地祝福喬朗。

*******

下午,葉純去醫院看左萌,左母告訴她,他們明天就要回澳大利亞了。

葉純不舍的同時又希望左萌可以離開這裏,得到解脫。

左萌依舊躺在病床上,見她來了,只是問了句:“都完了。”

葉純點點頭。

“我明天就要走了。”左萌說,“不回來了。”

葉純嘆了口氣,說:“你以後......”

“我知道你想問什麽,”左萌打斷她,她的情緒顯得很平靜,似乎是大風大浪過後,終於心死的那種平靜,她說,“我也不知道以後會怎麽樣,或許等時間抹平了宋衍帶給我的傷痛後,我會再找一個男人愛了嫁了。”

“又或許時間無法抹平他帶給我的傷痛,那我也許會抱著他給的回憶就這麽一個走下去,誰又能知道呢?”

左萌可能因為身體虛弱的緣故,話說得又輕又慢,卻有種掩不住的絕然,她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我與他相識八載,如今將近30歲,我的後半生裏又還能有幾個八年呢?”

生命看起來似乎很長,其實卻又是這樣的短,短得你想回頭看看以前走過的路,就會發現,原來時間似乎是停在你腳下的,不見動作,便流逝了。

“房子的鑰匙,我留給你了,有空你幫我打掃打掃。要是你用得著,就自己支配。”左萌說。

“什麽房子?哦,你父母那套麽?”葉純想了想,點頭道,“我幫你打掃,鑰匙我有的,你忘了麽?”

“呵,”左萌突兀地笑了一聲,笑出了點點淚光,“是我跟宋衍的婚房啊,你幫我裝修完吧,然後......然後就留著吧。若是有一天,我再想起他了,或許會回來看看的。”

“好,”葉純點頭,應著,“好。”

“明天別來送我。”左萌偏頭瞧著她,眼中帶著乞求道,“千萬別來。”

葉純眼淚唰一下流了下來,她吸了下鼻子,讓自己沈沈靠近椅背裏,答應了她:“好,那你,自己珍重。”

左萌說:“珍重。”

作者有話要說: 誒喲,前面的線都交代完了吧?應該完了......

話說,下一章大結局,平安夜聖誕還有一篇番外。

☆、這一生便這樣過了吧(大結局)

葉純從左萌那兒出來,下意識就打車去了甘哲的醫院,到了才想起來,甘哲昨天早上就該辦理出院手續了,現在鐵定是在家裏休養。

於是,她又讓司機掉頭回了家。

葉純進樓口的時候,就在糾結要不要給甘哲打個電話叫他出來,她想見見他,卻又不想去他家。

思來想去,她還沒有做好選擇的時候,已經走到了自家樓層前,她一腳將聲控燈跺亮了,果然——甘哲又等在自家門口,不過這回他沒敢再蹲著,靠著墻站得端正,幽怨又擔心。

“阿純......你回來啦?”

葉純頓在樓梯口,眼瞅著甘哲向她走了過來,忽然有種自己又活過來了的感覺,這幾天照顧左萌,似乎連她都悲慟到了心死、麻木。

“我們明天去民政局登記結婚吧。”葉純擡眼對著甘哲道,“反正明天你也不上班。”

甘哲聞言腳下一個踉蹌,茫然地長大了嘴,發出一聲呆傻的音節:“啊?”

“啊什麽啊?”葉純說完這話,才有了點兒不自在,不過話也說出了口,覆水難收。她咳了一聲,眼神游移了一下,見他還是一副呆呆楞楞的模樣,覆又惱了,催他道,“去還是不去?給個話!”

甘哲剛被求婚,驚嚇還沒過去,現在平息了情緒,便知道她在怕什麽,他嘆了口氣說:“阿純,你別怕,我不會像宋衍一樣的,你別怕......”

葉純擡眼瞄了他一眼,心事被拆穿,她抿著嘴“嗯”了一聲,眼睫眨啊眨,居然眨出了幾星淚光。

“別哭啊,別哭......”甘哲這輩子別說見了,他連聽說她哭的次數都是0,他把葉純摟緊懷裏不住安慰,“你別哭啊。”

“甘哲,”葉純把頭埋在他脖子旁邊,鼻子抵在他動脈上,感受著他跳動的生命,啞聲道,“我們以後不許吵架,不許生氣,不許不聯系......你看人的一生可以這樣短,像宋衍一樣,可以說著說著人就沒了?如果你......我都不知道,會怎樣活下去......”

甘哲緊緊摟著她,說:“好。”

他的葉子,這次真得被嚇慘了。

“你以後也不許再受......再傷得那麽重......”

甘哲心疼得一塌糊塗,除了應好其他也都不想做了。

葉純摟著他說完了想說的話,平覆了心情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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