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挽歌發現自己忘記了林以鹿的時候, 江予辭已經從大廳那邊走了過來。

他名氣大，圈子裏也混得開, 外邊需要交際和應酬的人也多。

可林以鹿已經在他的視線裏消失超過十分鐘了，他心中擔心, 一直心不在焉, 還是小譚上來幫他回答了許多問題。

直到眼角的餘光瞥到夏挽歌一個人走了過來, 他幹脆直接和面前的幾個人道歉說了聲失陪, 往夏挽歌的方向走去了。

“她人呢？”

夏挽歌一驚，心裏心虛，低著頭往回走：“還在衛生間，剛剛發生了點事情我跑出來忘記了, 現在回去找她……”

江予辭緊緊皺著眉頭，擡頭便看見拐角處齊裕站在那裏, 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見到他們走過來，齊裕擡頭笑了下，看向夏挽歌：“怎麽又回來了？”

好像剛剛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夏挽歌剛要作答, 就看見林以鹿被一個姑娘攙著從衛生間裏走了出來。

那姑娘比林以鹿高出半個頭，一雙彎彎的笑眼, 看著很是舒服的那種長相，聲音輕快活躍：“咦，怎麽這麽多人在門口？”

“啊！”她忽然看向江予辭, “江予辭大大！我是你的歌迷……剛剛在場內一直沒有機會跟你搭話，可以要你的簽名嗎嘿嘿嘿……”

江予辭看到林以鹿的那一刻就放下心來，唇角勾了勾, 語氣是有些透著疏離的溫和：“當然可以。”

沈沈的黑眸看向林以鹿，笑容不變。

林以鹿只擡頭看了一眼就知道他在生氣，嚇得瞥過眼去不敢看他。這個時候才把之前兩個人約好的事情想起來，連著想起來的還有她剛剛“失蹤”那十幾分鐘裏他的擔憂。

夏挽歌咬著下唇不知道說什麽好，她還沒有辦法這麽快就忘記剛剛發生的事情，像齊裕那樣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她做不到。

在場唯一不知情的就是齊裕帶來的那個姑娘了，她面露可惜地說自己沒帶紙筆，江予辭便點開手機便簽記下了她的地址，答應隔日讓人把簽名CD直接寄給她。

齊裕看向江予辭，笑道：“麻煩你了。”

那姑娘也開心，挽著齊裕的胳膊一起朝著會場走過去，臨走時還熱情地向林以鹿揮手，“再見啦~”

林以鹿不得不也朝她揮了揮手，輕聲說了句：“再見。”

再看向面前的夏挽歌和江予辭時，心中不由地尷尬了起來。

看挽哥哥的表情，就知道剛剛發生的事情絕對不是什麽好事。她跟那個熱情的姑娘在十幾分鐘內發展起來的友誼，也好像背叛了挽哥哥似的……

至於江予辭這邊……臉上還掛著微笑，一臉“你解釋吧我聽著呢但我是不會選擇原諒”的表情。

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這種時候，夏挽歌只好吸了吸鼻子，勉強沖著林以鹿笑了笑：“對不起啊鹿鹿，讓你的努力白費了，剛剛還差點忘記你還在這裏……”

說著話眼淚就滾了下來。

她擡手擦了擦，又笑起來：“好啦好啦，我沒事啦。”

林以鹿心疼極了，伸手抱住她：“挽哥哥……”

江予辭沈默地看著兩個姑娘，臉上威脅似的笑容也漸漸斂去，終於是無奈地嘆了口氣，伸手揉了揉林以鹿的腦袋。

算了，現在這情況，還能怎麽辦。

還是回去再慢慢算賬吧。

……

夏挽歌哭得眼睛通紅，已經不適合再回到那個會場了，最終是小譚悄悄地溜出來，開車把她送回了宿舍。

而林以鹿，又挽上了江予辭的胳膊。

為了照顧她，江予辭沒再步入過人群，只是和她一起坐在角落裏。有人來打招呼，他就站起來把她藏在背後，笑著說她太怕生了。

若是普通的娛樂圈聚會，這種做法總要得罪一些人。也有可能就被捕風捉影的記者冠上“耍大牌”之類的標簽，成為一個黑歷史。

好在這是大佬的家宴，哪怕有些人心裏有意見，表面上也不會說什麽。

林以鹿自知自己這次給江予辭添了多大的麻煩，回去的路上也一聲不吭，腦袋埋得很低。

江予辭拉著她的手把她帶進房間裏。

沒想到的是，他做的第一件事情竟然不是跟她“算賬”，而是蹲下身子幫她把高跟鞋脫了，看了一眼她被磨得有些紅腫的皮膚，皺了皺眉。

林以鹿小聲道：“沒事的，我也沒有站很久……”

不如說基本上大部分時間都是坐著的。

江予辭微笑，點開手機便簽送到她面前，聲音輕柔地問：“看到這個了麽？”

林以鹿心虛地擡頭看了一眼，點頭，念道：“張可綿，G市繁嶺區西廣路……”

江予辭笑容僵住，拿回手機點了兩下，再送到林以鹿面前：“是這個。”

林以鹿腦內默默記憶了一下剛剛看到的信息，回過神來的時候面對眼前的【約法三十章】，再也念不出口了。

縮了縮腦袋：“這個……我可以選擇失憶嗎？”

江予辭按下鎖屏，把黑屏對著林以鹿，笑容不變：“你覺得呢？”

林以鹿默默低下頭：“我其實也沒有違反多少……”

這黑漆漆的屏幕，就好像她現在面對的未來——一片黑暗。

江予辭站起身子，隨意地把手機丟到床上，伸手扯松了自己的領帶，“是不是我對你太好了讓你覺得我做事情沒有一點原則？你沒和夏挽歌在一起，離開我的視線那麽久，跟陌生人說話，而且……”

說著，他拿起林以鹿放在身邊的小包包。

林以鹿一驚，伸手要去搶，卻被他率先舉高，從裏面拿出一個小藥盒。

是那種可以把幾種藥品單獨分裝在裏面，便於攜帶的小藥盒。

她知道自己是搶不回來了，挫敗地做回椅子上。

江予辭打開藥盒，裏面空空如也。

他終於確定了自己的推測，臉上的笑意更深：“而且，你還用這種小藥盒裝了藥……”

這是他在後來才發現的。

那麽多人來敬酒，林以鹿雖然躲在她的身後，卻沒表現出一丁點的焦躁和不安，甚至比剛開始進來時的夏挽歌還鎮定。

她吃了抑制焦慮和緊張的藥。

肯定不是平時吃的那種緩解病情的，而是像止疼片一樣，麻痹神經，把生理反應暫時壓制住。

江予辭還是笑著，聲音卻已經冰涼：“你就這麽不愛惜自己的身體麽？”

林以鹿被他的語氣嚇得紅了眼眶，她忽然站起來，雙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推開江予辭飛快地跑進了衛生間。

江予辭楞住，隨即便聽到衛生間裏傳來陣陣幹嘔的聲音，心中更加憤怒。

林以鹿壓著胃，身體倒不覺得太難受，只是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她進場前確實吃了抗焦慮的藥，也確實有副作用。

除了腸胃反應以外，情緒低落也是其中一種。

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

為了什麽呢，如此努力，拼命地想要做好這一切。

到頭來卻好像一切都搞砸了。

挽哥哥的眼淚浸濕她肩膀的感覺還在，江予辭笑著冷聲質問她的樣子也還在眼前。

她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唇邊忽然伸過來一張雪白的紙巾，仔細又溫柔地擦了擦她的嘴角。

她被擁進一個溫暖的懷抱，耳邊是人無奈又疼惜的嘆息：“你讓我拿你怎麽辦才好……”

林以鹿的眼淚忽然就湧了出來。

江予辭拍了拍她的背，抱著她的雙手伸到她屁股下面，一個使勁兒就把她端著屁股抱了起來。

林以鹿嚇了一跳，雙手挽住他的脖子，雙腿也加緊了他的腰。

江予辭托著她的屁股墊了墊，抱小孩兒似的把她抱了出去，自己坐在床邊上，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林以鹿這才放下夾著他腰部的雙腿。

江予辭還是緊緊地抱著她，一只手摟著她的腰，一只手揉著她的腦袋：“好了好了，別哭了，我不該兇你的。”

林以鹿還是抽抽搭搭的，順了半天氣兒才完整說出一句話：“明明是我做錯了……”

不管怎麽說，是她非要江予辭帶她去的，也是她沒有完成答應他的那些要求的。

江予辭一下子沒了脾氣：“是啊，你做錯了，我還得哄著你。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沒原則？”

林以鹿從他懷裏擡起頭，瞪大了眼睛看他。

……臉都哭花了。

江予辭伸手擦了一下她早已經暈染開的眼線，在她臉上蹭出一條黑乎乎的痕跡，又笑了笑：“你別一副我說話打自己臉的表情。我剛剛說的都是氣話，但句句屬實。我還是有原則的。”

他按著她的腦袋又把她摟進懷裏，“我的原則是……你不能受到傷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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