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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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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奧多被擡回故鄉,擡到他兒時熟悉的地方。帽子翻過來,入土安葬;魔杖折兩段,多麽悲傷。”

哈利再次走進了禮堂。禮堂和他剛剛離開的時候對比並沒有什麽不同。幸存者三五成群地站著,互相摟抱在一起。傷員集中在高臺上,龐弗雷夫人和一群助手在給他們治療。費倫澤已經能站立起來了,臉色蒼白虛弱。死者在禮堂中央躺成一排,韋斯萊一家仍然圍在那裏。

“哈利。”德拉科輕輕握著哈利的手,感受到手心滿是冰冷的汗水。哈利輕輕掙開德拉科,一步一挪地走向禮堂中央。

弗雷德已經沒有站在那裏了,他跪了下去,跪在他兄弟的腦袋邊。赫敏擁抱著金妮,於是哈利看見科林就躺在喬治旁邊。德拉科從後面伸手,徒勞地想捂住哈利的眼睛。哈利一言不發地甩開他的手,也跪了下去。

他跪在小天狼星旁邊,小天狼星和喬治之間,是萊姆斯和唐克斯。

他們都面色蒼白,和同在此列的斯內普一樣一動不動,看上去很寧靜。哈利似乎就被這寧靜凍住了,他的臉色和亡者一樣蒼白。

空間仿佛也凝固了,只有時間還在流逝。

德拉科不知道應該怎麽辦才好,他知道哈利一路走來就是為了眼前的亡者。然而時間如此殘忍,廣廈萬千,頃刻毀於一旦。他想起一年級時在自己懷裏哭的男孩,想起當時僅僅是一場噩夢就將他摧殘到怎樣的程度。他小心地擡起手,像是去觸碰一場虛無的夢一樣,輕輕按住哈利的肩膀。

哈利說話了。他仍然僵直地跪在小天狼星旁邊,只是跪著,沒有敢去伸手碰一下。他的目光一遍遍地在他已經看過一次的亡者臉上徘徊,然後在德拉科按上他肩膀的一刻,他說話了。

“發生了什麽?”他問,“喬治是怎麽回事?”

“是貝拉特裏克斯……”弗雷德痛苦地說,“喬治擋住了我,他……”

“小天狼星呢?”

“也……”

哈利沒有再問其他人的事。他開始站起來,卻因為跪得太久兩腿發麻。德拉科扶了他一把,他沒有拒絕,只是握緊了手中的山楂木魔杖。

翠綠的眼睛一片黯然,就像是日落了。

德拉科抱住了哈利。他用力地抱住哈利,像是此時此刻就要把他融入自己的骨血裏。他幾乎是乞求,輕聲道:“哭出來……哈利,哭出來……”

金妮不知道什麽時候趴到了科林身上,溫熱的臉和淚水都貼著冰冷的胸膛。赫敏啜泣著,眼睛裏噙著淚水,轉身靠在了羅恩懷裏。

“哭出來,哈利。”德拉科還在說,“哭出來……”

哈利把腦袋抵在德拉科的肩膀上,筆直地站立著。他站得那樣直,以至於低垂的、顯得悲傷的腦袋如此突兀。他的眼角一片赤紅,眼睛裏布滿血絲。不知道什麽時候劃破的額角已經停止滲血,但是血沿著他眼角墜落,幹涸在皮膚上像是凝固的淚滴。德拉科無聲地安慰著他,握著魔杖的手垂在身側,空著的那只放在哈利輕輕顫抖的脊背上,一動不動。

“哭出來。”他再次說,終於感覺到肩膀微微潤濕,“哭出來,哈利。”

可能有一輩子那麽長的時間,哈利在德拉科肩膀上用力的輾轉了幾下。然後他退開些,一手輕輕抵著德拉科的肩膀,勉強提了提唇角。他把蹭到額頭的眼鏡戴好,用手指抹去上面稀薄的水光,臉上幹涸的血跡已經磨碎。

“我沒事。”哈利說。他後撤一步,離開德拉科的懷抱,重新站直,像是一把鋒利堅韌的寶劍。

“我還有事要做。”他說,“是不是所有人都在這裏了?”

德拉科緊抿著唇,點了點頭。

“很好。”

哈利幹脆利落地轉身,一步步走到了高臺上。傷者看著他,哈利註意到拉文德·布朗靠在一個角落,對他微笑了一下。

哈利也回了一個微笑,或者說就只是扯了扯嘴角。然後他面對整個禮堂,刻意地不去看中央的死者。他舉起魔杖,對準自己,念道:“聲音洪亮。”

“請大家安靜一下。”他說,“我想說幾句話。”

禮堂裏的嘈雜漸漸停了,每個人都望著哈利。禮堂的火光照著他們疲憊的臉,照耀著那些傷口、淚痕、風塵。

“今天大家為霍格沃茨而戰,我並不代表誰表示感激。”哈利說,“這一個晚上我們共同經歷了戰火和傷亡,我只感謝你們是我的同學、師長、長輩,是我的戰友。”

“為了霍格沃茨!”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哈利看向那個方向,卻沒能看到。微弱的應和聲響起,而後聲勢越發好大,像是一個足以支撐到天亮的信念。

哈利擡起兩手,用力往下一壓。人群再次安靜了,哈利深吸一口氣,慢慢道:“但是,今天流的血已經夠多了。”

短暫的嘈雜。像是意識到哈利想要做什麽,赫敏幾乎尖叫出聲,卻被德拉科攔住。

“你們聽到了伏地魔的話。”哈利慢慢說,“我和他恰好有此共識,認為我們今晚的損失已經足夠。你們也聽到了他的條件——交出我。”

“我看誰敢!”潘西突然尖聲說,“哈利·波特,你別以為你提出我們就會照著做,我看看誰敢同意你、誰敢把你交出去!”

“我們還能戰鬥,哈利!”納威大聲說,“這裏沒有人會放棄的!”

這次的喧鬧越演越烈,哈利沒有費心阻止。他自顧自道:“沒錯,繼續戰鬥。納威——你有任務,羅恩和赫敏會告訴你應該做什麽。伏地魔給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我會去迎接我的命運——”“哈利!”韋斯萊夫人大喊了一聲,“你——”“——而我的命運!”哈利提高了聲音,禮堂再次安靜了。他註視著每一雙望著自己的眼睛,緩緩道:“就是活下來。”

“你開什麽玩笑!”羅恩惱火地說,“伏地魔有可能放過你麽?你是怎麽——赫敏,別攔著我,我要揍他一頓!”

“這件事早就註定了,我和伏地魔不可能共存。”哈利繼續說,“我們兩個必須有一個死去,有些事情將在我們之間有所解決——”“我們決不投降!”西奧多·諾特站了起來,“波特,斯萊特林是背水一戰,我們追隨你,如果投降我們就會死!黑魔王絕不容許背叛,我們已經——”“誰說我要投降了?”哈利掃了他一眼,“我知道很多人將我當成這場戰爭的旗幟,但是我希望你們明白,旗幟是會斷的。”他說,“我一路走來亦是背水一戰,而我仰望的旗幟,今天已被盡數折斷。”

沒有人說話,冰冷的地板上還有冰冷的屍體,印證簡單話語的沈重與鮮血淋漓。

“我會把自己交出去。”哈利說,“但這不意味著投降,不意味著戰爭結束。我請求每一位戰士,仍然守候霍格沃茨。現在是休戰的時候,伏地魔會為他給出的自以為是的仁慈付出代價。我們有時間重新布置防禦,有時間重整旗鼓——”“德拉科!”終於有人想起了什麽,大聲道,“德拉科,你勸勸他,你——”德拉科一動不動。哈利的聲音還在禮堂回蕩,他沒有看德拉科,甚至沒有再看著任何一個人。

“——等到我回來。”他說,“而我再次回來的時候就是重新開戰的時候,我請求無人相信伏地魔給出的謊言,因為我之所以將我要做的事告訴你們,就是為了避免這種情況。他定然不希望我的死亡能夠讓你們重燃士氣,他會遵從他的想象,告訴你們我是一個只敢躲在你們身後、任憑你們犧牲流血而只顧自己的人——”“你不是!”克拉布大聲說,“你不是!”

“謝謝你。”哈利試圖微笑,但是失敗了,“總之,我請你們相信我。請你們相信我會回來,而我回來的時候就是再次開戰的時候——也是一切結束的時候。”

德拉科終於往前走了一步。哈利也終於看向德拉科。

德拉科走出一步,而後是又一步,再一步。然後他在高臺下站定,擡眼看著哈利。

“你說完了沒有?”

他問。

哈利點點頭,想了一下,解除“聲音洪亮”,對德拉科伸出了手。德拉科握住哈利的手,直接把他從高臺上拽了下來。哈利一驚之下也沒有喊出聲,任由德拉科將他拽到懷裏,穩住他的踉蹌。不是親吻,甚至不是擁抱。德拉科只是握著哈利的手,看著他的眼睛,片刻後一詞一頓道:“我送你吧。”

寂靜一片的禮堂裏,德拉科的話不借助聲音洪亮也能傳出去。哈利終於露出了第一個真正的微笑,輕聲道:“你當然得來。如果你不送我,我打不開那個金色飛賊。”

“你還有什麽話要說麽?”德拉科貼著哈利的額頭問,“你還有沒有什麽要告訴我。”

“有。”哈利說,“對不起,我瞞了你一件事。”

“你是因為這件事,才必須走這一遭麽?”

“沒錯。”哈利說,“你知道麽,我曾經一年級最後覺得自己是個傻瓜,保住魔法石就是為了讓它被銷毀,這多可笑啊。但是現在想一想,這說不定也預示著什麽。”

“預示著什麽?”德拉科輕聲問。

“預示著我,德拉科。”哈利說,“我想從最開始就有我這七年的預兆,只是我當時還沒經歷,所以不知道。”

“你是要說你像魔法石一樣重要?”德拉科似乎想開個玩笑,“不是我說,哈利,你——”他的聲音突然哽住了,神情也慢慢變得不可置信,“等等,你的意思不是——你不是說——”“鄧布利多當時會為我差點死掉而受到驚嚇,但以後我會知道他保護著我,讓我走上送死的路。”哈利小聲說,“我知道他有多想我活,就像他多清楚我會選擇死。”他因為眼前有些朦朧而眨著眼睛,側過臉避開德拉科的視線,“斯內普指責他養著我就像養著一只待殺的豬。”他嗤笑,“我該死地痛恨他把事情都瞞著我。”

德拉科擡起手,想摸摸哈利的臉。哈利沒有躲開,側著腦袋,臉頰貼上德拉科的手。

“但我其實很感激他……德拉科。”哈利繼續說。“你想一想,如果他一開始就把責任重擔都給我,如果他一知道魂器的事就告訴我我必須要死……我不想把活下去這種常態變成一種勇敢,那樣的日子我要怎麽過?”

“哈利……”德拉科想去握住哈利的手,這次哈利躲開了。他躲開德拉科的手,自己也往後撤了一點。然後他從皮袋裏掏出那枚早就該戴在他手指上的戒指,塞進德拉科手裏。

“德拉科。”他看著德拉科微微震驚的表情說,“給我戴上吧。”

“你怎麽從來沒有提起過。”德拉科捏著那枚戒指說,“我還以為你沒有收到。”

“我只是覺得時間不好。”哈利輕聲說,“而現在再也沒有好時間了。”

德拉科沈默地註視著哈利,良久。

“我把戒指給你戴上,還需要一個忽略咒。”他說著執起哈利的手,冰涼精致的圓環慢慢套住他的主人,“這個忽略咒,會是你親手解開的麽?”

“會。”

“你願意和我結婚麽?”

“我願意。”

“你會回來。”戒指正正好好地戴在哈利的手指上,德拉科註視著他,輕聲道,“是不是?”

“是。”哈利彎著眉眼,“你知道我會回來。”

德拉科吻上了哈利的嘴唇。這場面實在不符合馬爾福的美學構想,殘垣斷壁,硝煙彌漫,求婚對象剛剛失去了重要的人。可他知道自己能給愛人一個家,他知道自己能夠撫平愛人的傷痛,陪伴他走過更艱難的時候。就像他可以在自己的肩膀上落淚,就像他在這時候還不忘記,給自己一分安心。

親吻結束了,哈利牽著德拉科的手,像是婚禮上見家長一樣走到禮堂中央。

“教父。”他重新跪下,整理小天狼星淩亂的衣衫,“我去了。”

然後他再次站起來,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再看地挽住德拉科的手臂,頭也不回地往禮堂外走。他聽到挽留聲,聽到幹脆就有人想施咒留下他。德拉科揮動魔杖擋住了那些咒語,而哈利只是往前走,越接近門口決心越堅定。終於,眾目睽睽之下,一片寂靜之中,他和德拉科站在禮堂門口,就像無數次離開禮堂在門口碰頭,再一起走。

“哈利!”赫敏突然動了,她跑到門口,氣喘籲籲地扶著門框,聲音哽咽。“你能不能告訴我——能不能說出來——結局是什麽?”

哈利背對著赫敏,攥緊了魔杖,也握緊了德拉科的手。

“一切都會結束。”

他這樣說,然後繼續前行。身後傳來友人跪地的哭泣聲,而他已經不當回頭了。

--弗雷德存活伏筆見218最後一段:“座次表是死的,我是活的嘛。”弗雷德拍拍哈利的肩膀,把他推進了帳篷裏。

穩住。大家穩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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