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克斯出現的時候，談話剛剛進行到尾聲。鳳凰的光芒照亮紐蒙迦德的入口，照亮入口上方那句“為了更偉大的利益（For The Greater Good）”。

“你該走了。”一門之隔傳來蒼老的聲音，“另外，你今天也沒有進來。”

“我暫時告別了我年輕的錯誤。”鄧布利多已經站起來了，伸手要去觸碰鳳凰的尾羽，聽了這話卻又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入口的句子，“但可能還需要一些時間去更好的直面。”

“我是個錯誤？”門裏的人笑出了聲。

“我是個錯誤。”鄧布利多好脾氣地說，“我會再來找你的，如果我再被趕出來。”

“我不會開門迎接你。”門裏的人說，“你快走吧，不然，你的好學生……哼。”

“你怎麽想我帶來的消息？”尾羽就在指尖，鄧布利多一邊說一邊去觸碰。

“你知道我從來沒後悔過。”門裏的人漫不經心地說，“有這個顧慮的人是你，可能後悔的人是你。我年輕氣盛過，稱霸一時過，愛過折服過，我有任何後悔的需要麽？”

鄧布利多沒再說話了。雨點淅淅瀝瀝落下來，閃電照亮沈默。他抓住福克斯的尾羽，風聲呼嘯時突然說了什麽。鄧布利多走後，門輕輕開了一條縫，已經蒼老的眼睛被閃電照亮，裏面滿是驕傲不屈的神色。

“我為什麽還要後悔？”老人撇了下嘴角，“你不是在後悔麽？你不能否認你對我的評價遠比伏地魔高，他永遠不明白的事情我明白……你後悔就可以了，兩個人裏總要有一個不後悔吧？”過了一會兒，他又慢慢道，“當然，如果你說的是那些年的野心……”他從牢門往外看到陰郁的天空，門重重合上了。黑暗中有誰嘆息一般說：“……便當我後悔了吧。”

魔法部的大廳裏空無一人。哈利輕車熟路地帶著朋友們跑到升降梯，按下“向下”的按鈕。升降梯立刻出現在他們眼前，金色的柵欄從中間滑到兩邊，發出的劇烈聲響給哈利轉身的動作添加了幾分嚇人的氣勢。

“你們離我那麽遠幹什麽？”他驚訝地問。

“防著點兒你把我們也撂倒在這兒總沒有錯。”赫敏緊緊地盯著哈利的魔杖尖，看起來隨時準備趴下躲避昏迷咒。

“你們有五個人，我只有一個。”哈利心虛地轉了轉魔杖，“好了，我確實有個提議。”

“你說。”羅恩點點頭，眼睛跟著哈利的魔杖尖轉。

“潘西和布萊斯通知了斯內普教授，鳳凰社成員肯定會趕過來。我想，我們應該留幾個人在這兒望風，我可以把我的假加隆留下來，好叫你們通知我消息——”“別傻啦。”金妮揚起眉毛，“我以為你那句話，‘我們一起去’，沒有包括德拉科，但確實包括了我們。”

“嗯——”“我們都跟你去，哈利。”納威大膽地走上前，直接把哈利推進升降梯。

“我該按哪個按鈕？”最後一個走進來的羅恩問。

“九。”哈利回答，羅恩立刻戳了一下那個按鈕。柵欄迅猛地關上了，升降梯隨著刺耳的聲響運作起來，緩緩停在第九層。

“神秘事物司。”伴隨著冷漠的女聲，柵欄打開。他們走進走廊，火把在升降梯攪起的氣流中搖曳閃爍。哈利徑直走向那扇樸素的黑門，打開了它。

“就是這裏。”他輕聲說。

“好，那麽我們還在這裏等什麽？”羅恩試圖讓自己的語氣輕松一些。

“我還是建議——”“誰都不會叫你一個人去的，哈利！”赫敏激動地說，立刻邁過門檻，生怕哈利後悔一樣。緊跟著她，其他人也一個接一個地走了進去，盧娜輕快地跳躍著，對哈利露出微笑。

“……行吧。”哈利攥了攥拳頭，轉身對黑門念了一句“標記顯現”。一個火紅的”X”出現在門上，不等其他人發出疑惑，哈利已經關上了門。圓形的屋子裏現在只有墻壁上搖曳的藍色燭火提供光亮，隨著轟隆隆一聲巨響，蠟燭開始向一側移動，墻壁旋轉起來，燭火形成一個完整的光環。

“這是要幹什麽？”羅恩擔心地小聲問。

“我猜這是讓我們搞不清是從哪個門進來的。”金妮壓低嗓門回答。

“對，你說的沒錯。”哈利盯著被自己標記的門，喃喃道，“就在對面，我知道，我記得……”墻壁慢慢停止旋轉，哈利看向有標記的門的對面，幾乎是立刻認出了通往預言廳的門。

他不可能認不出，不可能認錯。就是這扇門，在那麽多小天狼星離開和重來的日子裏出現在他的夢中。他一遍遍走進去，有時候看著小天狼星離開，有時候和小天狼星一起離開。極少數的時候，他救下了小天狼星，然後夢醒了，手中握著的是空氣，不是溫暖的手。

“……就是它。”哈利發現自己的手在顫抖，“聽著，我希望，我先進去。如果真的是一場騙局……”

“那裏面已經埋伏了很多食死徒吧？”盧娜輕飄飄地說，手搭在了哈利的手上。

“這是一句再清醒不過的話。”赫敏的手也輕輕貼了上來。

“還等什麽，哥們兒？”羅恩拍了拍哈利的肩膀，“還是說你準備好給我們五個一人一個昏迷咒了？”

“我可以說我現在的鐵甲咒練得很好麽？”納威說。

“打開它，哈利。”金妮說，“並且，別想著丟下我們。”

哈利沒再說話。他用力地、鄭重地推開預言廳的門，沒有一絲猶豫。

德拉科憤怒地捶打老電話亭的門，幾只夜騏在不遠處看著這個不斷發出聲響的電話亭。他現在在裏面了，可是該死的，他對電話撥盤束手無策。上輩子馬爾福家曾經用麻瓜的方式去受審，但那也只是坐地鐵，他們最終還是通過員工入口進入的魔法部。所以，如果他早知道這裏有一個比跳馬桶更體面的方式，他現在就不會只能捶門發洩！

德拉科撓亂自己的頭發，幻身咒的保護下，他現在看起來和電話亭是一體的。該死的波特石化了他，把他搬到足夠遠的距離好讓他不能聽到進入方法或者立刻抓住他，還拿走了他的魔杖，叫他連想冒險違法的可能都沒有！難道真的就這麽認輸了，放任他在下面拼死，自己騎著夜騏回霍格沃茨？

德拉科憤怒地踢了幾腳門。

混賬波特從來對他自己那麽心狠！一個隱形的馬爾福能帶來什麽見鬼的危險？這件事的好處遠遠超過它的危險性，一個不在意料之中的棋子能做不少事，就算……就算不能幫他救下小天狼星，最起碼，如果悲痛再一次傾覆而來，他就不能給自己留一個可以立刻宣洩的借口麽！？偏偏是用不叫馬爾福家陷入危險這樣的理由推開他，這樣思慮周到一點兒不像格蘭芬多，他連個責怪的理由都沒有！

幻影顯形的炸響突然驚動夜色，夜騏不安地叫了幾聲。德拉科快速擡起頭，動作之大幾乎扭傷脖子。他看清了電話亭外的人，驚喜地兩眼發亮，立刻跑了出去。

“小天狼星！萊姆斯！”

“德拉科？”小天狼星對著聲音來源楞了一下，目光茫然地在夜色裏搜尋。

“是我！”德拉科上前拽住了小天狼星的袖子，“你在這裏！”

“你怎麽在這裏？”小天狼星急切地問，“哈利呢？”

“哈利設計我！”德拉科咬牙切齒地說，“他已經進去了，神秘事物司，預言廳！”

預言廳第九十七排架子旁的走廊，空無一人。

小天狼星不在這裏。

是他中計了，還是曾經站在這裏時心中的又一個可能，小天狼星已經死了？

家庭鐘上“生命危險”的字樣在眼前揮之不去，哈利攥緊魔杖，和上輩子一樣快速在預言廳中跑過一遍。房間中只有他腳步的回響，久積的灰塵被帶起，迅速擴散在空氣裏。

沒有。

哪裏都沒有。

小天狼星真的不在神秘事物司，不在這個預言廳。可是怎樣解釋指著宣告生命危險的家庭鐘，怎樣解釋毫無反應的雙向鏡，怎樣解釋有出入的夢境？是伏地魔的陰謀，還是……時間的殘忍？

哈利深吸了幾口氣，回到朋友們身邊。“我們立刻離開這兒。”他迅速地說，“小天狼星不在這兒，我們要快點離開。”才好叫他不會找到這裏來。

“哈利？”羅恩突然喊。

“什麽？”哈利下意識接了一句。

“你看見這個了麽？”羅恩往旁側讓了讓，指著那個標註了“S.P.T to A.P.W.B.D.黑魔頭和（？）哈利·波特”的預言球，“這上面有你的名字。”

“別管它。”哈利當機立斷地說，“我可能是中計了，我們要快點離開這裏——”“哈利。”赫敏突然壓低聲音喊了一聲，同時緊張地扯了一下他的衣服。

“怎麽了？”哈利滿心緊張，語氣帶了一點不耐煩。可是赫敏沒有在意，她直直看著哈利身後，扯著哈利衣服的手收緊了。哈利意識到幾分不對，身前沒被遮擋住的預言球上映出一片黑影。他感到渾身發冷，艱難地、緩慢地轉過身去，十一個穿兜帽戴面具的人堵住了兩旁的去路，貝拉特裏克斯站在最前，沒有戴面具穿兜帽，她的身邊——哈利認出來了——是盧修斯。

“我建議你管管那個小東西，波特。”貝拉特裏克斯得意地說，“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哈利眼都不眨地說。

“就在你身後，波特。”貝拉特裏克斯不耐煩地說，“你剛剛看到它了，不是麽？”

“我為什麽要理會那個東西？”哈利反問。

“因為你已經在這裏了。”貝拉特裏克斯大笑起來，“想知道小天狼星在哪兒麽，嗯？”

“看到你們我就知道他不在這裏了。”哈利直接地說，他身邊的每個人都已經握緊了魔杖，“你們還有任何威脅我的籌碼麽？”

“有點兒意思，波特。”貝拉特裏克斯瞇起眼睛。食死徒們進一步包圍上來，金妮緊張地抓住哈利的衣袖。

“少啰嗦了，波特。”盧修斯開口了，像曾經墓地裏一樣刻意壓著聲音，“沒必要讓人受傷吧？只是轉過身，把那個預言球拿下來，交到我手裏。”

“我不拿又如何呢？”哈利挑釁地說，“看來你們誰都不能動這個東西，是不是？想要拿到它就需要我的手，但竟然我打定了主意不動它——”“我們完全可以叫你失去行動能力，再用你的手拿下它。”貝拉特裏克斯冷笑了一聲，“波特小寶貝兒，你不會是噩夢做久了以為現在還在做夢吧？沒有人和你開玩笑。”她聲音一沈，十二根魔杖指向除哈利以外的人，“黑魔王提到過你的英雄主義，折磨你沒有折磨你的朋友們來的有效，是不是？”

“那你就來試試看！”

納威動了。

從見到貝拉特裏克斯起，怒火就一直在納威的心中燃燒。此時聽到她說出“折磨”這個詞，病房中的父母似乎站到了他身後，推了他一把。

“納威！”哈利沒能拽住他。納威向前沖去的同時，食死徒也動了。咒語紛疊而來，幾個人不約而同念出“盔甲護身”，擋住了第一波攻擊。

“別亂來！”盧修斯大聲阻止，“我們需要預言球，如果打碎它——”“火焰熊熊！”火焰從杖尖噴出，逼迫食死徒讓出一條路。盧娜趁機抓住已經挨了一個刀砍咒的納威，而哈利快速地抓住了預言球。

“試試看！”他一步步後退，朋友們戒備地站在他身後，圍成一個圈，“再上前一步啊。”他輕輕地說，“是你們上前的速度快，還是它掉到地上的速度快，要試試看麽？”

“這對你沒有好處，波特。”盧修斯緩慢地上前一步，哈利立刻翻轉手掌。預言球向地面墜去，食死徒的驚呼聲中哈利快速矮身，再次抓住了它。

“波特！”貝拉特裏克斯惱火地喊了一聲。

“讓我們走。”哈利堅決地說，“我們離開，你們得到預言球。除非我們安全，不然誰都別想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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