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長室裏每一張肖像都嚴陣以待，鄧布利多表情安詳地坐在桌子後面，修長的手指合在一起。麥格教授站得筆直，表情緊張。

“好啊，好啊。”康奈利·福吉幸災樂禍地說，眼神中帶著一股怒氣。珀西在他附近激動地走來走去，手裏拿著一支羽毛筆和一卷厚厚的羊皮紙，做好了隨時記錄的準備。哈利匆匆掃了一眼看守在門邊的金斯萊和德力士，一下子甩開德拉科的手，整了整衣服。

“什麽情況，德拉科？”福吉讚賞地問。德拉科垂著腦袋，剛才握著哈利小臂的手攥成拳頭，緩慢地搖了搖頭。

“他正在返回格蘭芬多塔樓的路上。”烏姆裏奇用一種冷酷無情的歡樂語氣說，“馬爾福這孩子直接堵住了他。”

“很好，我得記著告訴盧修斯。”福吉高興地說，“好了，波特……我想你應該知道自己為什麽在這兒吧？”

“我不知道。”哈利輕蔑地說。

“你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在這兒？”

“對，我不知道。”哈利堅決地說。

福吉疑惑地看了看哈利，又看了看烏姆裏奇，挖苦地說：“那麽你不清楚，為什麽烏姆裏奇教授帶你來這間辦公室麽？你沒有發覺自己已經違反了校規麽？”

“校規？”哈利泰然自若地問，“我一個人，走在走廊上，撞到德拉科懷裏，然後被抓了——請問這全部的過程我違反了哪一條校規？”

“那魔法部的法令呢？”福吉生氣地換了個角度問。

“我一個人，走在走廊上，撞到德拉科懷裏——這是違反魔法部的法令的？”哈利一臉吃驚地說。

“叫德拉科和他說吧，部長。”烏姆裏奇柔和地說，“我想，波特還是願意和德拉科說說話的，是麽？畢竟，他們的感情一直這麽好。”

“我確實想和德拉科說話。”哈利盯著兩個正在咬耳朵的肖像說，“我想問問他為什麽把我帶到這兒來——怎麽，你有什麽事要到這裏，當著福吉部長、烏姆裏奇教授、鄧布利多校長、麥格教授、以及門口這兩位不知名的先生和——”他看了一眼珀西，“我曾經的級長的面說。”

“我們直接一點，不要繞彎子。”德拉科悶悶地說，“我加入了調查行動組——烏姆裏奇教授組織的。”

哈利佯怒地瞪了他一眼，拖著腔調說：“哦——是麽，這麽說，我以前真是不知道你這麽喜歡烏姆裏奇教授呢。”

“別叫我為難，哈利。”德拉科皺著眉頭說，“你現在站在這兒已經叫我難堪了——我有一個證人，證明這所學校裏有一個非法的學生組織。”

哈利挑了挑眉毛，索性抱起胳膊看著德拉科。他完全無視校長辦公室裏的其他人，上輩子緊張的場面眼下仿佛情侶吵架。德拉科一直低著腦袋，整個人顯得愧疚又氣惱。哈利憋著一胸腔的笑，在心裏為德拉科和自己都獻上納西莎獎，繃著臉說：“少廢話了，你的證人呢？”

“去請她進來，德拉科。”烏姆裏奇拍了拍德拉科的肩膀。德拉科點點頭，很快離開了。大家等待了幾分鐘，哈利把肖像畫看了個遍，終於聽到身後的門打開。烏姆裏奇笑著回頭，德拉科在哈利旁邊站住腳，手掌按著秋的肩膀。

“我來介紹一下。”烏姆裏奇得意地說，“這位是秋·張，部長，您還記得迪戈裏吧？張小姐正是迪戈裏先生的女朋友。”

“我當然記得那個名正言順的勇士。”福吉刻薄地說。哈利擔憂地看了秋一眼，意外地沒有看到那張漂亮的臉上長出“告密生”字樣的紫色膿包。

“來，親愛的，說說你告訴我的事情。”烏姆裏奇誘導地說。秋痛苦地搖搖頭，求助地看著哈利。這顯然叫德拉科不滿了，他往前走了一點擋住秋的視線，直白地說：“張告訴我們八樓有一間有求必應室，那裏有某種聚會。於是調查行動組今天去那裏埋伏，結果……”

他從眼角看了哈利一眼，不再說話了。

“哦，是這樣。”福吉說，帶著一副自以為和藹、慈祥的表情盯著秋，“你是主動去通知烏姆裏奇教授的麽？”

秋想要再次搖頭，但是德拉科搶先說：“是費爾奇先生發現了她，然後我抓住了她。我盯著她很多天了，出於——嗯——我原本以為的一些事情。”他又看了哈利一眼，臉上幾乎寫著“我懷疑波特又踏了一條船”。

“因禍得福，德拉科，因禍得福。你這下可知道什麽是好人，什麽是壞人了吧？”福吉說。

“我自己能分清好壞。”德拉科板著臉，嘴角有點抽動，看起來有點兒繃不住笑了。可此刻，除了鄧布利多和哈利沒人在註意他，福吉的全部註意力都在秋身上。

“不管怎樣，好姑娘，你願意跟我講講在聚會中發生了什麽事麽？聚會的目的是什麽？有誰在場？”

“我們……我們學習。”秋說，好像控制不住自己的嘴，“目的也是學習。在場的人……我不清楚，我不認識。”

“你不認識？”福吉的聲音揚了起來。

“似乎是一個咒語，部長。”烏姆裏奇不情願地說，“當我想叫張說出名單的時候，她一下子就好像什麽都不記得了。我想是一個模糊記憶的咒語，叫她不能說出參與的人。”

福吉皺起了眉頭。

“不過沒關系。”烏姆裏奇趕緊說，“這不影響。也許你還記得，部長，我在十月份向你報告過，波特曾經在霍格莫德的豬頭酒吧和許多同學會面——”“所以呢？”哈利毫不客氣地說，“那是十月，您不記得《第二十四號教育令》是什麽時候出臺的麽？”

“就算當時沒有違法。”烏姆裏奇親切地回答，“現在總是違法了，不是麽？”

“我一個人能夠成一場聚會？”哈利冷笑了一聲，“我猜猜，福吉部長腦子裏已經有劇本了，哈利·波特對著自己的疤說話，或者那裏有一屋子的蛇？”

“這些事情等到你的罪證清楚再討論，波特。”烏姆裏奇說，“部長，我有威利·威德辛的證詞，當時他正巧在酒吧裏。他身上確實纏了很多紗巾，但是他的聽力完全沒有受到損害。他聽到了波特說的每一句話，急忙直接趕到學校向我報告——”哈利在心裏罵了自己一聲。他只記得蒙頓格斯潛伏在豬頭酒吧，忘記還有這麽一個人了。當然，他記得也不能毫無緣由地把這個人趕出去，不然德拉科就要對他跳腳，說他亂動不該改動的事情了。心裏懊惱著，哈利還是在麥格教授和前校長福斯科出言諷刺後開口道：“我想好好學習也有錯麽？畢竟你只叫我們讀那本翻來覆去陳腔爛詞的書，我到底能學到什麽有用的東西？哪條法令叫學生不許互幫互助好好學習，魔法部不如幹脆叫巫師一出生就只準背教育令好了。”

“魔法部當然不會阻止任何學生有上進心。”烏姆裏奇親切地說，“但是波特，你與那些學生聚會，是想學習魔法部已經裁定為不適合學生的咒語和詛咒——”“你會鐵甲咒麽？”哈利問，“繳械咒？守護神咒？從哪兒學的？誰教的？”

“牙尖嘴利，波特！”福吉跳著腳說，“還沒到你們學會這些的時候呢，等到你們該會的時候——”“只要我們對著連咒語都沒有的書看就能通過考試，等到我們面臨生命危險自然就會自衛了是吧？”哈利譏諷地說。

“誰會給你帶來生命危險？有誰會傷害在學校的學生？”福吉惱了，“又要說你的謊話是吧，我以為多洛雷斯好好教導過你了——”“那你最好記住她的教導方式！”哈利猛地舉起右手伸到福吉鼻子底下。他的手緊緊攥成拳，好像要打福吉一樣，手背上的傷疤分外刺眼。

“襲擊部長！波特！”珀西驚恐地喊了一聲。

“好了，冷靜下來。”鄧布利多說，“哈利，我明白你們這些學生不能學到知識的痛苦。多洛雷斯，對於今天的事，你到底還有什麽證據？”

“證據？”烏姆裏奇滿面笑容地說，“張就是我的證據——張，告訴我們這些聚會延續了多長時間，親愛的。在過去的六個月裏，這樣的聚會定期舉行麽？”

“沒——沒有。”秋說，“我們今天是……第一次聚會。”

“我一個人的聚會。”哈利哼了一聲。

“大家都想更順利地通過考試，O.W.Ls畢竟是非常難的……我們一直實踐，頭一次只對著書本，實在不敢說自己會用那些應該的魔咒。所以，我們就想大家一起練習。考試近了，在這之前練一練，我們認為是有用的。”秋說。

場面一時凝固了。過了一會兒，烏姆裏奇露出相當惱火的表情，猛地抓住秋，把她扳過來對著自己。秋嚇壞了，尖叫一聲往後退去。眨眼間，鄧布利多站起來舉起魔杖，金斯萊也沖了上來，在烏姆裏奇被擊退時攔住了她。

“我不允許你粗暴地對待我的學生，多洛雷斯。”鄧布利多惱怒地說。

“你應該冷靜些，烏姆裏奇夫人，”金斯萊用低沈緩慢的聲音說，“現在你不該給自己惹麻煩。”

“不，”烏姆裏奇氣喘籲籲地說，擡起頭瞥了一眼金斯萊高大的身影，“我的意思是，是的——你說得對，沙克爾——我——我失態了。”

秋躲在德拉科身後，看起來在抽泣。過了一會兒，她似乎是意識到自己躲在了抓她的人身後，又把自己挪到了哈利身邊。混亂中，哈利看到德拉科對自己不情願地眨眨眼。他往側一步，看起來是要擋住剛剛在德拉科提醒下走到自己的身後的秋，實則挨近了德拉科。

“藥效？”他借著寬大的袖子在德拉科腿上寫著。

“早過了。”德拉科用同樣的方法回答哈利。

得到答案，落實猜測，哈利用一種受傷的語氣問：“你為什麽這麽做，秋？”

“烏姆裏奇教授讓我喝了一杯茶。”秋眼都不眨地說，“之後我就只能說實話了。”

“你對學生用了吐真劑麽？”麥格教授惱了，“烏姆裏奇，這是一個學生，不是犯人！”

“她做了違反法令的事。”烏姆裏奇壓下怒火說。

“多洛雷斯，今晚的聚會——”福吉擺出要徹底解決問題的神態，“我們能肯定有這次聚會——”“是的。”烏姆裏奇鎮靜下來說，“張告訴了我這一點，我也立刻帶著調查行動組前往八樓了。可是，看來在我到達前，他們預先得到了警告。克拉布和高爾協助搜查，除了一面打碎的鏡子別無收獲。”

打碎的鏡子？

哈利心裏咯噔一下，想到自己不知道夾在哪本書裏的雙向鏡。

“我想，我們還是能從當事人身上找到些什麽……”福吉說，“一個飛來咒怎麽樣？”

“當然，部長。”烏姆裏奇抽出魔杖，“證據飛來！”

瞬間，羊皮紙模樣的活點地圖和D.A.成員名單從哈利身上飛了出來，落到烏姆裏奇手裏。烏姆裏奇得意地笑著，展開手上的東西：“我們看看，一張……羊皮紙？”她又看向D.A.成員名單，更加驚訝，“和寫著D.A.的羊皮紙？”

“什麽？”福吉吃驚地從烏姆裏奇手上拿過那兩張羊皮紙，大聲問到，“為什麽兩張空白羊皮紙會是證據？”

“可能是因為我需要用它們記咒語？”哈利嘲諷地說。他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麽D.A.名單除了標題空無一字，但是他絲毫沒有表現出疑惑，好像這就是應該的一樣。

“肯定有什麽，可能又是一個咒語。”烏姆裏奇說，“叫我試試，部長——顯示你的秘密！”

羊皮紙上的標題震動了一下，烏姆裏奇被燙到一樣往後退了一步，魔杖也掉到了地上。接著，空白的名單突然顯示出一個人名，福吉和珀西趕忙湊上去看，只見秋的名字慢慢浮現出來，紅色的墨水張牙舞爪，撕裂般在黑色的名字上烙下“告密生”的字樣。

“好吧，看來我們不能探知更多。”福吉沈著臉說，“不過，鄧布利多，我們依然——”他把羊皮紙舉起來，指著最上的兩個字母，“鄧布利多軍。”

“鄧布利多是我的恩師。”哈利說，“我以他的名字為我的軍隊命名，有什麽不對？”

“好了，哈利，謝謝你，不必再掩護我了。”鄧布利多笑著說，“看來一切都完了，福吉，你需要我為你寫一份書面供詞麽？”

接下來就是一陣混亂，爭吵和打鬥結束後，被鄧布利多維護為一時被蒙蔽的哈利和聽到答案後喜逐顏開的德拉科一起離開校長辦公室。鄧布利多這次沒有和哈利交代任何話，只是在離開前對他微笑。哈利走出校長辦公室，隱約聽到菲尼亞斯·奈傑勒斯的聲音。可他無暇去聽那個了，和麥格教授分開後，顧不得秋在旁邊，他迫不及待地問德拉科：“那個名單是怎麽回事？”

“顯然是潘西在赫敏掩藏名單的基礎上做了什麽。”德拉科說，“我猜赫敏是從活點地圖得到的靈感，在外人手裏那名單就是一張白紙。然後，如果執意探知就會被灼傷，這是潘西做的好事。”

“可它顯示了秋的名字……？”哈利困惑地說。

“因為秋被開除出隊伍了。”德拉科說，“告密生。”

“我不是。”秋反駁到，“嘿，你給我灌了吐真劑，我怎麽可能不說實話？”

“是常量的一點。”德拉科狡黠地說，“在校長辦公室裏的時候你不就是已經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說話了麽？”

“還好有你囑咐——那實在是太嚇人了！”秋說，眼眶還紅著，想來剛才是真的被烏姆裏奇嚇著了。

“你等下跟我走。”哈利說，“我不知道赫敏加了什麽咒語在告密者身上——”“跟我走。”德拉科說，“潘西也會解咒。”

“我恐怕你對秋下毒手。”哈利翻了個白眼，“剛才秋看我一眼你都要擋著。”

“是啊，我就是要對秋下毒手。”德拉科毫不在意地說，“有意見，波特？”

“有意見。”秋笑吟吟地說，“斯萊特林和拉文克勞更近一些不是麽？”

“好吧。”哈利聳了下肩，“內部解釋就交給你們了，我回去通知格蘭芬多。秋，勞駕，閉一下眼睛。”

秋輕笑了兩聲，走到不遠處的一個拐角。哈利上前一步扯了扯德拉科的領帶，道：“準備好作威作福了沒？”

“準備看弗雷德和喬治作威作福。”德拉科說。

“真的吃醋了？”哈利又問。

“當然不會。”德拉科口是心非地說。

“好了，給你一個吻？”哈利湊近了一點。

“本就是我應得的。”德拉科低下頭。

他們誰也沒提方才那場戲，只顧著暫時貪戀此刻溫存。結束後，德拉科略顯擔憂地說：“鄧布利多離校了，你知道，接下來——”“接下來還沒什麽能叫我難受的事。”哈利輕笑著，“我想我們還是吵幾天假比較逼真——那麽，拜。”

說罷，哈利轉頭往格蘭芬多塔樓的方向跑去。德拉科在他身後握住一手空氣，無奈地提了提嘴角，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去想以後還有沒有這樣好容易親密後假裝疏遠的戲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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