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英尺！絕對有五十英尺！”

“冷靜點，德拉科。”

“哈利沒有死多虧了鄧布利多，不然他就要和迪戈裏殉情了！”

“這個用詞恐怕並不準確，德拉科。”

“他竟然連眼鏡都沒碎！我以為他的骨頭都保不住——”“如果你再吵，德拉科，龐弗雷女士一定樂意給你灌下睡眠魔藥。”

哈利睜開了眼睛。他身上的每個地方都在疼，模糊的視線前，有一堆人圍在他身邊。他顫抖著，腦子裏的聲音還沒有完全散去，徹骨的寒冷依然在他周身徘徊。

“比賽……比賽怎麽樣了？”他含糊著問。

“比賽！”剛剛一直在耳邊大喊大叫的聲音又響起來，“你還想著比賽！該死，你什麽時候能把自己的安危——”“唔……德拉科……？”哈利努力看著聲音來源。他的朋友們似乎都被這個人鎮住了，面面相覷，不敢說話。

“謝謝你還認識我！”德拉科惡狠狠地說，在哈利旁邊坐下了。他幫著哈利戴好眼鏡，扶他坐起來，讓他能看見都有誰圍在他身邊。

格蘭芬多魁地奇球隊的其他隊員，羅恩、赫敏、斯萊特林的潘西、布萊斯、克拉布和高爾……斯內普。

哈利打了個哆嗦。

“還是很冷麽？”德拉科嘆口氣，語氣還是惡狠狠的，但是關心已經占了上風。他小心地摟住哈利，把被子裹得緊了些，又扔了兩個溫暖咒上去。

“不是……”哈利小聲說，徹底清醒了，“斯內普教授怎麽……”

“我不知道你都聽到了什麽。”德拉科小聲回答，“我把我知道的能找到的都叫來了，盧平教授還在休息，鄧布利多去處理攝魂怪……哦，迪戈裏在那邊的床上。”

“他受傷了？”

“被你撞到了。”德拉科說，“你追著金色飛賊追到了他懷裏……好樣的，嗯？”

“那麽比賽——”“還提比賽！”德拉科氣得要命。他判斷了一下圍觀人群的組成成分，最終低頭在哈利脖子上重重地咬了一下，氣鼓鼓地不說話了。

“如果我們能說話了。”弗雷德小心翼翼地說，泥漿包裹下他的眼睛閃閃發亮。

“也許能告訴哈利最起碼一個好消息？”喬治笑嘻嘻地說。

“什麽？”哈利想揉揉自己被咬疼的地方，但是德拉科的腦袋還窩在那兒，他只好揉揉德拉科的頭發。

“我們有一次覆賽的機會！”伍德擠到前面來，握住哈利的手輕輕搖晃。他的手在抖，看起來在努力克制自己的力道。“說不上你和迪戈裏誰先抓住了飛賊，你撞到迪戈裏懷裏，把他撞下了掃帚，也把金色飛賊撞進了他手裏——鄧布利多用了個咒語緩住了你們下墜的趨勢，但是閃電擊中了你們！哦，迪戈裏其實是因為這個受傷的——”伍德說著，語氣激烈地讓另一邊赫奇帕奇魁地奇球隊的隊員們有了動靜，顯然不高興有人用這麽喜悅的口吻提起他們受傷的隊長，“總之，我們現在有一次覆賽的機會，迪戈裏也——”“我同意的，當然。”塞德裏克被隊員扶著走了過來，格蘭芬多的隊員給他讓了一塊地方，“波特，你真是在用命抓金色飛賊。”

“抱歉連累你。”哈利歉意地笑笑，“我當然拼命，我對奧利弗保證了的。”

“所以這就是你把魔杖收起來的原因？”德拉科咬牙切齒，又在哈利脖子上咬了一口。

“抱歉打擾你們的親昵。”斯內普的聲音冷硬地插入了談話，“如果波特先生全部需要的就是讓他的魔藥課教授站在這裏看他清醒後的嬉鬧，我想，我不得不離開了。”

“拜托了，先生。”在哈利出聲前，德拉科先接住了斯內普的話，“哈利還在發抖呢。”

斯內普不耐煩地哼了一聲。

“你該吃一塊。”德拉科從口袋裏摸出一塊巧克力，撕去包裝塞進哈利嘴裏，“還是之前火車上買的。”

哈利想起自己確實在登上特快時囑咐德拉科買了巧克力，用眼神詢問德拉科為什麽之前在火車上沒有吃。

“克拉布說攝魂怪往你們那邊去了，我就直接去找你了。”德拉科說，確認懷裏的人氣色好了些。哈利靠著德拉科，目光在弗雷德、喬治、塞德裏克和斯內普的臉上一一劃過。德拉科把這些人聚集到這裏，這確實很有效的讓哈利認清現實，使他能夠平緩心情。

“謝謝。”他低低地說，“麻煩你們來看我了，尤其是……嗯、謝謝您，斯內普教授。”

斯內普掃了一眼德拉科，沒說話，只是板著臉點了點頭。

“那麽，哈利，你現在覺得好些了麽？”赫敏坐了下來，手按著哈利的膝蓋。哈利點了點頭，有種不好的預感。

“那麽……我們有個壞消息要告訴你。”赫敏安撫地拍著哈利的膝蓋。哈利看了看身邊躲避著他目光的朋友們，意識到自己的光輪2000不在身邊。羅恩拿起一個口袋，把它打開：“今天的風太大了，哈利，你的掃帚……它撞到了打人柳上。”

哈利盯著那袋殘骸，沒有說話。

“它陪了我好久了。”半晌，哈利終於發出了聲音。

“你會有更好的。”德拉科肯定地說，輕輕擁抱他。

龐弗雷女士仍然要哈利周末留在醫院，哈利仍然不肯讓她扔掉光輪2000的殘骸。夜晚的時候，哈利一個人盯著床頭的袋子發呆，想著這是他再次擁有、又再次失去的東西。

如果這只是開始呢？

哈利又開始失眠，在深夜盯著醫院的天花板，想著所有響在腦海的聲音。他有時會陷入沈睡，然後很快驚醒，夢境中也全是傷痕累累的畫面。他的朋友們來看他時都發現了他的憔悴，可是什麽禮物都不能讓他開心起來。德拉科不得不每天在能來看他的時候盯著他喝下睡眠魔藥，讓他有那麽一刻的安穩。他知道哈利又在恐懼什麽，可他不是那個有完整經歷的人，除了交談和陪伴，他幫不了哈利更多。幸好，他的交談和陪伴還算有用，晚安吻尤其有用。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德拉科總覺得哈利這幾日格外依戀短暫的溫存，坑蒙拐騙得來的晚安吻越來越像真正的親吻。盡管這是德拉科長久以來的夢想，但是每次親吻過後，哈利泛紅的臉頰和略顯舒緩的目光都讓他覺得難受。

“你看過那副畫了麽？”留在醫院的最後一個晚上，哈利在結束親吻後問德拉科。

“當然。”德拉科梳理著哈利的頭發，幫他蓋好被子，“我放在了枕頭下面。”

“再看看。”哈利看著窗戶，“天黑了，再看看。”

“我會的。”德拉科有些茫然，但還是給出保證說他回去就會看。他留在醫院看著哈利睡著，不舍地松開握住的手，回到自己的宿舍。他從枕頭下拿出哈利送他的那副畫，打開，接著驚愕地睜大了眼睛。

畫上的內容變了，淡金色頭發的男孩兒閉著眼睛，兩手背在身後微微彎腰。黑發男孩兒捧著他的臉稍稍踮腳，一個吻落在他的嘴唇上。

星期一，哈利鼓足精神回到喧鬧而忙碌的學校。魔藥課上斯內普一點兒都沒為難哈利，考慮到哈利大半時間都看著斯內普發呆，這實在是令人不可思議。午飯後是黑魔法防禦術課，盧平回來了，憔悴的狀態和哈利半斤八兩。學生們七嘴八舌地和他抱怨斯內普的所作所為，不斷強調著兩卷羊皮紙。

這一節黑魔法防禦術課又回歸了生動愉快，盧平為學生們展示了欣克龐克。哈利兩眼放空地想著自己的人生大概就有這麽個東西指引著，所以他才一步一步地走向越來越深的麻煩。

下課後，學生們紛紛離開了，但是哈利沒有動，德拉科也沒有動。他們待在角落的座位上，盧平收拾好公文包，坐到了他們前面一排。

“你不太好，哈利。”盧平說，語氣溫柔，“我聽說了比賽的事，你的飛天掃帚——”“修不好了。”哈利說，“打人柳把它打成了碎片。”

盧平嘆了口氣：“這真可惜。”接著，他講起哈利已經知道的打人柳的故事，哈利默默地聽著，在他結束講述的時候提起了攝魂怪對他的影響。

“阿茲卡班要有多恐怖？如果那個地方全部都是……”哈利艱難地說著，“對了，那天我又看到了‘不祥’，在最高的看臺上，風雨最大的那一排。”

盧平的胳膊動了一下，看起來想要抓住哈利的手臂。但他克制了自己的動作，只是沈默。

“然後攝魂怪就出現了，我……我聽到一些聲音。”哈利說，“我已經知道攝魂怪能讓人只剩下一生中最壞的經歷，我在……我在它們靠近我的時候……”哈利兩手糾結地握在一起，“我聽到伏地魔在殺害我爸爸媽媽。”哈利看著盧平，不再說話了。他豈止是聽到了他爸爸媽媽的聲音啊，他還聽到了眼前這個人孩子的哭泣聲。小泰迪，他才那麽小，和自己一樣成了一個孤兒……

在德拉科有所動作之前，盧平站起來，彎下腰，抱住了哈利。

“別哭，孩子，我們有辦法的。”盧平柔聲說，“我知道一個咒語，火車上你見過的那個……我不能說我是對付攝魂怪的專家，但是如果你願意……”

“德拉科能一起學麽？”哈利啜泣著問——他後知後覺自己在啜泣，“您還記得的話，攝魂怪——”“對他也有影響，我記得。”盧平對德拉科點點頭，揉著哈利的腦袋按在胸口，手攏著他的脖頸，讓他沒有一絲皮膚是完全暴露在空氣裏的，“只要等到下學期，好麽？唉，我病的真不是時候……”

德拉科看著哈利在盧平懷裏偎了一會兒，明智的沒有說話，把時間留給一個長輩對小輩的安撫。事實上，德拉科甚至在心裏暗暗高興哈利在這種情況下還記得提起他。這種喜悅和滿足在哈利從盧平懷裏探出頭來，頂著亂蓬蓬的頭發用清澈的眼睛看著他時達到一個頂點，他甚至忘了在乎盧平還在這兒，站起來吻上哈利發紅的眼眶。盧平笑笑，松開懷抱，把時間留給兩個年輕人，先一步離開了。

“你介意麽？”哈利眨著眼睛，睫毛掃過德拉科的嘴唇，“和萊姆斯一起學習怎麽對付攝魂怪？”德拉科的嘴唇離開了，哈利有些局促地看著他，“我不是要安排你……你看，一年級是我先問你要不要參與，二年級你也只是把日記本交到了我手裏。你好像加入了，但其實你沒有。不，我不是抱怨你不主動提出要幫我什麽的——”“那是你的榮光，哈利。”德拉科打斷了哈利顛三倒四的話，“你的，你、羅恩和赫敏的。這一部分本就和我無關，我也不想讓你挪一個位子給我——我對格蘭芬多三人組變成聯誼四人組沒興趣——雖然現在看起來已經是聯誼八人組了。”

“如果我想呢？”哈利說，“我說，我所有這些經歷，我的生活，我的生命……我想你參與進來呢？”

德拉科不說話了。他看著哈利，後者的眼睛還有些濕漉漉的。然後他伸手，遮擋住那下過雨的眼睛，輕輕吻上哈利的嘴唇。哈利沒有動，德拉科能感覺到他在閉眼，長長的睫毛掃過手心，撩得人心癢。

半晌，德拉科離開哈利的唇，溫柔而堅定地說出答案。

“樂意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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