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你快要切爛那些雛菊根了。”

“啊？什麽？糟糕……抱歉抱歉，我把我的換給你。”

“……你還是先剝無花果皮吧。”

“哦，好的，好的。”

“剝！剝！不是切！”

“什麽？”

“哈利·波特！”德拉科終於忍無可忍地喊出了聲，“你在切自己的手！”

“啊！”哈利把切藥材用的小刀丟到一邊，含住了被割破的手指。斯內普聞聲而來，滿臉寫著難以容忍。他看著混亂的制作現場，臉色是哈利重生以來最陰沈的一次。

“格蘭芬多扣五分，波特。”斯內普一揮魔杖清理了他們的制作臺，“因為你蓄意破壞馬爾福先生的縮身藥劑。”

“抱歉，先生。”哈利舔了舔傷口，含著手指模糊不清地說，“我再去取一顆無花果。”他快速地看了一眼德拉科，低著頭從斯內普身邊走過去，“還有一份雛菊根。我很抱歉。”

斯內普低頭看了看德拉科茫然的臉，皺著眉頭轉到納威的坩堝前。

德拉科看著哈利挑揀魔藥材料的背影，一邊不動聲色地切著雛菊根，一邊往後靠了靠，頭也不回地問身後的羅恩和赫敏：“他是怎麽了？”

羅恩看了一眼赫敏，得到一個警告的眼神。

“我也不清楚。”他含糊地說，“他這幾天都奇奇怪怪的。”

“擔心海格麽？”德拉科回想著這幾天的事情，“校董方面不是沒說什麽？鄧布利多更不會責罰他啊。”

羅恩搖搖頭。

已經從羅恩口中得知了男生宿舍談話內容的赫敏剝著無花果皮提議：“為什麽不自己問問他呢，德拉科？”

“我當然會的。”德拉科沒看到赫敏的眼神，只當哈利是有什麽心事連他的朋友們都不知道。他看著哈利心不在焉地往回走，甚至差點撞到斯內普身上，無奈地開始把毛蟲切片。

“雛菊根。”哈利走回來站在德拉科旁邊。他先是把雛菊根遞過去，然後開始剝無花果的皮。剝了一半，他突然想起自己的那一份雛菊根已經歸德拉科所有了，於是又把推過去的雛菊根拿回來開始切。

“哈利。”德拉科按住了哈利握刀的手，“你是怎麽了？”

“沒、沒什麽……”哈利試圖把手從德拉科的限制中脫離，但是失敗了，只好放下刀，“真的。”

“你一臉失魂落魄，可不像沒事的樣子。”德拉科把哈利切得亂七八糟的雛菊根攏到自己的一邊進行處理，“如果你是擔心海格，放心好了，我甚至沒把這件事情寫信告訴我爸爸媽媽——”“什麽！？”哈利一驚，聲音過大讓不少人——包括斯內普——都看向他。他趕緊壓低了聲音，看著被嚇了一跳的德拉科說到：“你——你沒告訴馬爾福先生和夫人——？”

德拉科點了點頭。

“天啊！”哈利又是一聲壓抑的尖叫，“我……可是我寫信了，我寫信給你爸爸媽媽說我很抱歉連累你受傷！梅林在上，海格要是……或者巴克比克……”

“冷靜，好麽？冷靜。”德拉科把雛菊根處理完，將刀拋在一邊，“不會有事的，我發誓我沒添油加醋或者怎麽樣，我爸爸不會想著殺掉巴克比克或者開除海格。”他無奈地嘆了口氣，“放心，好麽？”

哈利勉強點點頭，看著德拉科把材料按順序放進坩堝。

“你——你想過以後的事情麽？”問題脫口而出，哈利甚至來不及阻止一下自己的嘴。

“以後？”德拉科攪拌著藥劑回頭看了哈利一眼，有些疑惑，“什麽以後？”

“我是說，畢業之後……”德拉科坩堝中的藥劑慢慢變成了鮮亮耀眼的綠色，這似乎給了哈利一些勇氣。

“畢業之後，戰爭之後。”他湊近了些，小聲地說給德拉科聽，“這次應該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情了，你……你會結婚吧？”

德拉科停止了攪拌，他的縮身藥水現在只需等待文火慢熬了。他開始處理哈利需要的材料，把它們放入哈利的坩堝，煙霧蒸騰模糊了他的表情：“怎麽突然想到這個？我得說，就是上輩子我也沒考慮過畢業就要結婚。”

“你爸爸沒和你提起過麽？”哈利猶疑地問，看著德拉科往自己的坩堝裏放入螞蟥汁，“我是說，你看，你是馬爾福家唯一的繼承人。”他特別強調了“唯一”這個詞，“你爸爸對你的期望——”“他沒有強求我這個。”德拉科把攪拌棒塞進哈利手裏，“慢慢來，不要太快。”他指揮著，轉了個身背靠著制作臺，手肘彎曲搭在制作臺邊緣，歪著腦袋看哈利攪拌魔藥，“你知道，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如果我都能明白純血的驕傲中確實存在荒謬的成分，在追隨了錯誤的主人後，我父親也會反思的。在我重回學校之前，他甚至特意找我談話，告訴我‘做些開心的事’吧。”他得意地哼了一聲，語氣愉悅，“我想我現在做到了這個。”

“是麽？”哈利說著，鮮亮耀眼的綠色藥劑映出他有些仿徨的表情，“什麽開心的事？”

“和你在一起啊。”德拉科理所當然地回答，“你瞧，我之前就告訴你我從小就——哈利！”

哈利的坩堝翻了。未完成的縮身藥劑濺了哈利一身，部分藥液甚至落入了他口中。

“該死！”哈利楞了一會兒才在疼痛中回神，兩手牢牢扣住制作臺。他不斷地喘著粗氣，五臟六腑仿佛都在融化，在同學們驚恐的目光中不斷縮水，本就年輕的面孔越發稚嫩。最後，一個還沒有德拉科大腿高的哈利攬著過分肥大的校服長袍，眼鏡落到堆疊在地面的袍子上，臉上滿是汗水，苦惱地皺著眉頭。

德拉科楞住了，他想起自己暑假寫魔藥作業的時候還在想著給哈利灌縮身藥劑，而現在，哈利自己喝給他看了。

“梅林啊！”不知道誰先發出了第一聲尖叫，德拉科條件反射地彎腰抱起哈利，呵斥騷動的人群立刻閉嘴。

“小點兒聲，德拉科。”哈利的耳朵被德拉科過於大的聲音震痛了，他蜷縮在德拉科懷裏，奶聲奶氣地抱怨著。德拉科立刻閉了嘴，他躬身撿起哈利的眼鏡放進口袋，尋找最近的位子坐下，把哈利面朝自己安置在膝蓋上。

“你——你——”“我。”哈利艱難地從袖子裏掙紮出自己的手看了看，“哦該死，一會兒的黑魔法防禦術課怎麽辦？”

羅恩和赫敏擔憂地想要聚過來，斯內普呵斥他們不許動，走進了翻鍋現場。

“真會惹亂子，波特先生。”斯內普的聲音中含著暴怒，哈利一個哆嗦，猛然想起他這一年見到了盧平，心情不會太好。

“抱、抱歉——先生——”哈利顫顫巍巍地揪著德拉科的衣服，小孩子的身體讓他有些頂不住斯內普的低氣壓。哈利看著斯內普陰沈的臉，眼圈迅速地紅了，聲音也帶了哭腔，微微顫抖：“我不是故意的——”德拉科心臟跟著一顫，把哈利抱得更緊了。斯內普的表情也抽搐起來，看起來更嚇人了。哈利果斷地把自己的臉埋進了德拉科的胸口，拒絕再看斯內普一眼。

“你們做到了哪一個步驟？”斯內普深吸一口氣，從地上殘餘的液體中取了些樣本。

“最後一步，還不到火候。”德拉科說，猶豫了一下又道，“而且，哈利的那一份雛菊根有些問題。嗯……它們有些亂七八糟。”

“不難看出。”斯內普恨恨地說，“出於眼下如波特先生頭發一樣亂七八糟的結果，可以推測——大家也都註意到這鍋魔藥有一個亂七八糟的開始。”他揮舞魔杖清理現場並且宣布下課，忘記要給納威的蟾蜍灌魔藥，並且趕走了試圖留下的潘西、布萊斯、赫敏、羅恩、克拉布和高爾。斯內普把哈利和德拉科單獨留在教室，要他們在這裏等著。

“你的手給我看看。”德拉科還惦記著哈利之前切到了手指。

“沒什麽大事。”哈利從袖子裏伸出自己的左手，小小的手掌放進德拉科骨節分明的手掌裏，“幾乎看不出來。”

“這不意味著你沒受傷。”德拉科抽出魔杖施了一個治愈咒。然後捏著哈利此時小小軟軟的手，端詳著縮水的哈利，突然笑出了聲：“天，哈利，要是你以前用這個樣子和我作對——”“你非得好好嘲笑我，是吧？”哈利哼了一聲，稚嫩的童音讓德拉科心裏一軟。

“我是想說我肯定舍不得下手。”德拉科忍住笑，兩手托著他的腋下，把他舉起來，“你小時候真是可愛，這是你多大的時候？五歲？六歲？”

“我怎麽知道。”哈利在德拉科手間晃悠著，看了看魔藥制作臺，“你得給我個矮凳，然後讓我站在制作臺邊上才行。”

“為什麽？”德拉科有些茫然地看著制作臺，然後，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個高度可能——“我六歲開始做飯的。”果然，懷裏的男孩兒漫不經心地說出這個令人揪心的事實，還伸出手掌在德拉科眼前晃了晃，“你瞧，這會兒手上還沒有繭呢。”

德拉科心裏疼得發緊。他努力想象一個瘦瘦小小的六歲男孩踩著矮凳站在廚房的模樣，但怎麽想都是一片模糊。他深吸一口氣，收回手臂，用力地把哈利摟在懷裏。

“德拉科？”哈利被抱的有些茫然，“怎麽了？”

“沒什麽。”德拉科勉強地偽裝出輕快的聲音，“我們繼續說吧，你之前問到哪兒了？”

“哦，那個啊。”哈利悶在德拉科胸前，猶豫地說，“嗯……就是……你考慮過……咳，你們馬爾福家下一任繼承人的事情麽？”

“你是問孩子？”德拉科有些錯愕。他揉著懷中人柔軟的黑發，第一次思考這個問題。

哈利忐忑地等待答案，沈默持續愈久愈想收回前言。然後，他感覺到德拉科將下巴輕柔地貼在他的腦袋上，這樣加上兩手環抱，他完全被圈住了。

“我沒考慮過孩子的問題。”德拉科坦白地說，“但是如果你問我想要個什麽樣的……像你小時候這樣的就挺好。”

哈利在德拉科懷裏擡起頭來，只看見一截白皙的脖頸。

“像你這樣的。”德拉科又重覆了一遍，語氣溫柔，“然後我來對他好，讓他童年幸福快樂，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他停頓了一下，心疼著懷裏這個人從沒享受過這種待遇，說不下去了，只能更緊地擁抱。

最好就是你。

德拉科的下巴在哈利腦袋上滑動了一下，他低頭，將吻印在哈利柔軟的黑發上。

最好就是你，讓我能夠補回你的童年，讓你能夠幸福快樂，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如果過去回不來，讓我擁有你的未來，你當我要為過去那些針鋒相對的傷害贖罪也好，你當我要彌補所有我們錯過的時光也好……

讓我來照顧你。

魔藥教室的門開了，斯內普拿著一個小瓶要哈利喝下。哈利從德拉科膝蓋上跳下來，先是整理好自己的衣服，然後才喝下魔藥變回原樣。斯內普不耐煩地把恢覆正常的哈利連同德拉科一起趕出魔藥教室，兩個少年走在通往禮堂的走廊，各懷心事，誰也沒說一句話。

哈利在心裏揣測著德拉科說希望孩子像他一樣是個什麽意思，考慮到他一個男人不能生，他有些驚恐地認為德拉科是想給他未來的孩子當教父。

德拉科落後哈利一步，看著眼前人的背影，心裏翻江倒海。

他有一句“我愛你”如鯁在喉，深情引發的顧慮阻擋他脫口而出，朦朦朧朧的暧昧又總是讓他想一吐為快。

哈利的手突然往後晃蕩了一下，德拉科手指一僵，握住了他的手。

哈利沒有掙開，甚至後退一步，和德拉科走到一條直線上。

只是暧昧似乎也夠了。

德拉科側頭看著哈利的發旋，勾了勾嘴角。

雖然夠了，但他喜歡的心情如此滿溢，又豈能只是“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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