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角獸正一點一滴地失去它的生命力，哈利加快腳步，小心翼翼地靠近這美麗的生物。他迎著獨角獸虛弱卻警惕的目光高舉手中的魔藥以示友好，終於能夠靠近獨角獸，跪在它的腦袋邊上。哈利小心地把魔藥送到獨角獸嘴邊，獨角獸艱難地張開嘴，讓哈利將魔藥倒進去。

一瓶、兩瓶……紅色的內服，黃色的外敷……哈利一絲不茍地執行這些步驟，緊張地看著獨角獸的傷口。

“你、你覺得好些麽？”他試探地撫摸著獨角獸的鬃毛，“好像不再流血了，你覺得好些麽？”

獨角獸輕輕噴著鼻息。哈利席地而坐，放松地微笑道：“能站起來麽？”

獨角獸的腿動了一下，沒能站起來。

“你能聽懂我說話？”哈利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他再一次撫摸獨角獸的鬃毛，摸著傷疤想是不是要讓德拉科現在就過來。正此時，熟悉的劇痛穿透哈利的腦部，一個黑影飄忽地走了過來。

如果現在自己喊一聲奇洛教授會怎麽樣？

頭痛欲裂，哈利還有心情胡思亂想。帶兜帽的身影接近了，他註意到獨角獸恢覆了生命力——哈利的頭更疼了，他推測伏地魔在生氣，因為那個黑影已經開始逼近他。貼面禮只是一瞬間的事，哈利支撐不住地癱倒在地，黑色的袍子飄蕩在他模糊的視線裏……馬蹄聲起！

費倫澤從哈利的頭頂越過撲向奇洛，趕走了他。

“哈利！”德拉科立刻沖了出來，顧不及看馬人一眼，從口袋裏摸出一瓶魔藥遞過去，“喝下去，哈利！”

哈利順從地喝了，苦澀在口中蔓延，頭痛的感覺卻立刻減輕了。

“去……去看看獨角獸……”他喘息著說，德拉科確認他的情況好了些，才離開他去治療獨角獸。

哈利抹去頭上的汗，看向身邊的馬人。

“謝謝你救了我。”

“波特家的男孩兒。”費倫澤看著他說，“善良、勇敢。”馬人擡頭看了看天空，“是個謎團。”

“我以為你會說‘今晚的火星很明亮’。”哈利說，並試著站起來，費倫澤扶了他一把，“你看到什麽，費倫澤？”

“你所知道的那些東西能夠幫助你。”費倫澤註視著哈利說完，又看向跪在獨角獸旁邊，用魔杖指著慘不忍睹的傷口的德拉科，“他也是。你們所知道的東西能夠幫助你們，只是想想為什麽會這樣。”

“這是星星說的麽？”哈利仰起頭看著夜空，“我看不見它們。”

“它們在看著你。”費倫澤說，“你受限制，但是你可以脫離限制，你的存在、你們的存在，本就違背限制。”

“我該怎麽脫離限制？”哈利苦笑，“我不能透露分毫，費倫澤。”

費倫澤只是看著他。德拉科吟唱那歌謠一般的咒語的聲音在禁林裏輕柔地回蕩，哈利稍微靠近了一點，興奮於那傷口真的在緩慢愈合。等到所有的傷都處理好，德拉科又摸出一瓶魔藥餵給獨角獸，獨角獸躺了一會兒，站了起來。

“恭喜你。”哈利走上前去和德拉科站在一起，獨角獸用溫潤的眼睛看著他們，用蹄子點在一灘血跡旁邊，低下了頭。

“它這是做什麽？”德拉科困惑地想躲避獨角獸的親昵，這美麗的生物正用腦袋蹭他的袍子。

“我想它看中你的美貌。”哈利挖苦地說，奇怪獨角獸怎麽不來親近自己。

“馬爾福家的男孩耗費了太多魔力，獨角獸的親昵可以讓他覺得舒適些。”身後的費倫澤解答了他的疑惑，哈利扭頭仔細看著德拉科，總算在朦朧的月光下看出他臉色的蒼白。

“抱歉……”哈利嘀咕著，為自己剛才的幼稚而感到一絲羞愧，“那它的腳在做什麽？”哈利看著獨角獸不斷重覆的動作，“它一直點那灘血跡。”

“它在表達它的感謝，想請你們收集它的血液。”費倫澤說。

哈利驚愕地瞪大了眼睛。

“那是有詛咒的！”哈利大聲說，“你告訴過我——你告訴過我？”哈利皺起眉頭，“我為什麽……”

“我們能看到，我們能知道。”費倫澤說，“但是我們不參與。”

哈利費力地理解了一會兒，嘆息到：“好吧，我明白了，你們這些看透星星的家夥……那麽，你告訴過我這是要付出慘重代價的。”

“殺死它們來得到血液祈求挽救生命是要被詛咒的。”費倫澤解釋到，“但是它現在要以此為謝禮，它的血液裏會是祝福。”

德拉科倒空了一個裝魔藥的瓶子。

“我可以麽？”他舉著空瓶子對獨角獸搖晃，獨角獸後退一步，叫了一聲。於是德拉科上前蹲下，將銀白色的液體盛入瓶子遞給哈利：“足夠了？”

哈利看著那銀白色的液體，擰著眉問費倫澤：“能夠挽救生命，而不用被詛咒，是麽？”

“不是所有人，男孩兒。”費倫澤說，“你要抉擇。”他沈著地指引，“用在最後的時刻。”

德拉科不解地從地上撿起一個空瓶子，獨角獸上前一步，喉嚨裏發出警告的聲音。

“我想它是說，這就足夠了。”哈利攔住德拉科，將剛剛拿到手上的裝滿了血液的瓶子塞回德拉科手裏，“你拿著，德拉科。”目光黏著在那瓶子上，哈利強迫自己移開視線，“我想救的人太多了，我會忍不住的。”

德拉科嘆息著接過了瓶子。

“我知道你不能參與太多，費倫澤，我只問最後一個問題，請求你給我明確的答覆。”哈利嚴肅地說，“最後的時刻出現在什麽時候？”

費倫澤擡頭看了看天。“今晚的火星很明亮。”他說。

“我明白了。”哈利舒出一口氣，“謝謝你，費倫澤。”

“你們要快點離開了。”費倫澤說著彎下前腿，“上來。”

“羅南和貝恩會對你大發脾氣的……”哈利爬了上去，伸手想要拽德拉科，後者拒絕了，自己爬上費倫澤的背，從後面摟著哈利。

他們一路往禁林邊緣走去，獨角獸竟然也跟了上來。行至半路，羅南和貝恩果然沖出來指責費倫澤。德拉科在他們爭吵的時候緊緊貼著哈利，哈利說不上身後這個人是感到害怕還是在安撫他。他們很快地和海格會合，海格看到活著的獨角獸顯得十分驚奇。

“德拉科碰巧帶了些治愈的魔藥。”哈利掩飾著。海格沒有過多懷疑，熱情地感謝了德拉科。

“只是哈利太讓我擔心了，海格，你知道的。”德拉科配合地撒謊，小心地覷著費倫澤怕他洩密。

“祝你們好運。”費倫澤搖搖頭，對著他們兩個說到，“我的話不必再說了，但是別忘了我說的。”

哈利點點頭，費倫澤跑回了禁林深處，德拉科走過來，親密地攬住了他的肩膀。

“回去吧，哈利？”

“回去吧。”哈利疲倦地往後靠了靠，沒註意到自己正在表現出依賴德拉科的樣子，“我們回去，我和你說說費倫澤告訴我的話。”

他們踩著夜色回了霍格沃茨，哈利沒有直接回格蘭芬多塔樓，而是拽著德拉科上了八樓，鉆進了有求必應室。他要求一個舒適能夠保密談話的房間，有求必應室很好地滿足了這一點。哈利讓自己陷在柔軟的沙發裏，對德拉科重覆了費倫澤說的話。

“最起碼，我們知道我們必然能做出一些改變了，‘你們所知道的東西能夠幫助你們’，我想他是在暗示這個。”哈利捧著一杯熱可可，坐在靠爐火的一邊，“這讓我踏實了不少，德拉科。”

“但他說我們能突破限制。”德拉科也捧著一杯熱可可，蜷在沙發裏，“我們怎麽突破？所有我們知道的，我們只能說給彼此聽。”

哈利困擾地將眉毛擰成一團，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我問了，但他沒說。”哈利摩擦著自己的大拇指，“我想我能明白他說我們本就違背限制這一點……我們現在的情況已經超脫時間了。這樣的話……嘿。”他突然坐直了身子，“我明白了，德拉科……我們在馬人面前能說出那些不應該的事情，你明白麽？”

“什麽？”德拉科問。

“預言家——鄧布利多和我說過這個！他暗示我了！”哈利一下子跳起來，熱可可濺出了一些到他的袍子上，他絲毫不在意，“我們不去透露那些消息，德拉科！我們運用我們所知的，讓他們提前或者輕微地改變軌道——”“你是說，推動不一樣的選擇。”德拉科明了地說，“就比如你提前說出巧克力蛙卡片上的尼可·勒梅，這是必然要發生的，你只是選擇提前把它從記憶裏挖出來。”

“比如你選擇站在我這一邊——你最後的時候是這麽做的，現在只是從開始就這麽做！”哈利大笑起來。

“比如你選擇握住了我的手？”德拉科輕柔地問，拽住哈利給他清理衣服上的汙漬。

“比如你選擇在摩金夫人長袍專賣店說些讓人舒服的話。”哈利微笑著看德拉科揮舞魔杖。

“比如你選擇先對我說你好。”德拉科拽著哈利的領帶在手上繞了繞，“說起來，你為什麽會先對我問好？”

“因為你選擇先看著我。”哈利回答，“我們還有下一個問題，德拉科——我們為什麽會這樣？”他說，拍掉了德拉科的手，“我所記得的最後的畫面是和伏地魔戰鬥，‘阿瓦達索命’和‘除你武器’，我甚至不知道結果，睜開眼睛就在碗櫃裏——”“碗櫃？”德拉科皺著眉重覆，“你在碗櫃裏？”

哈利懊惱地發現自己說漏了嘴：“別管那個，德拉科，這是我的情況，你呢？你和我說過‘戰後’，那麽，我不知道的時間裏發生了什麽？”

德拉科依然念叨著碗櫃，半天才回答到：“我不能說得很清楚，哈利。我所知道的全部就是你殺了伏地魔，然而他死亡後沒人能找到你，你消失了。戰後人們不停地尋找你，但是沒有一個人成功……馬爾福家差點沒落了。”他的語氣沈重起來，“眾所周知馬爾福家站在了伏地魔一邊，魔法部非常願意掏空我們的金庫，把我們關進阿茲卡班。”

哈利驚恐地瞪大了眼睛。

“你是被脅迫的！你救了我一次，你母親救了我一次！”他說，“告訴我他們沒那樣做！”

“冷靜下來，哈利。”德拉科站起身把他按到沙發上坐下，“聽我說完——他們想這麽做，但是他們沒成功。”他露出一個讚賞的笑，“多虧了格蘭——赫敏，她提出嚴格的查核方式，我們接受了吐真劑和提取記憶。我被證實是被脅迫的，而我母親，你知道，她甚至沒有黑魔標記。”

哈利剛要松一口氣，突然意識到：“你……你父親呢？”

“他也很好。”德拉科說，“赫敏不知怎麽說服了那只叫閃閃的家養小精靈，她作證多比和她說過，保護你是我父親的指令，因此減免了我父親的刑罰。”

“她可能終於同意給閃閃找個家庭……”哈利徹底放松了，猜測著可能性，“她竟然幫你……嘿，她為什麽會幫你？”

德拉科沒有立刻回答。他只是彎下腰，看進那雙翠綠的眼睛裏，然後伸手，抹去了哈利臉頰上的一點灰跡。

“基於一些事實，哈利。”十一歲稚嫩的嗓音壓出低沈，哈利那一瞬間覺得自己看到的是已經長大的那個德拉科·馬爾福。他有些茫然，怔楞地詢問是什麽事實。德拉科沒有回答他，向後退坐到了原本哈利的沙發上。

“後來霍格沃茨重新開學了，七年級重上。我有一天走在禮堂，再睜眼就躺在我的臥室裏，回到了十一歲。我走出門，我媽媽告訴我快穿好衣服，今天要去對角巷準備上學的東西。”德拉科說完，看著哈利，“說起來，我還以為你不會認出我。”

“得了吧。”哈利擺擺手，想著兩人的經歷有什麽共同點，“我當然能認出你，不輕蔑我的朋友，不侮辱我的父母和我，不把你爸爸掛在嘴邊，完美避開了我所有討厭馬爾福的地方。我一開始就覺得奇怪了，你還拿著納威的記憶球幫我驗證，只要我有腦子，我就能認出你。”

德拉科笑了笑：“我也還以為，你一確認就要回到‘波特’和‘馬爾福’的時候。”

“友善是很容易把人侵蝕的，德拉科。”哈利想不出除了禮堂外的共同點，只好暫時放下冗雜的思緒，專心回答德拉科的問題，“我不是沒想過你是我朋友的日子，這事實上比我想象的要好很多。這些日子我也習慣了‘德拉科’和‘哈利’，還是說，你想要回到‘馬爾福’和‘波特’？”

“我只是確認一下。”德拉科愉快地說，“那麽就是這樣了，我們有一個好的開始，摩金夫人長袍專賣店友好的談話，霍格沃茨特快上你握住我的手，我還沒做出所有會惹怒你的事，你還沒有害我爸爸進阿茲卡班，我還沒……嗯……往後的事情都還沒發生。”他滿意地點著頭，“我很高興我們從零開始。現在，不早了，既然沒有答案，我們先休息吧。”

這確實是疲憊的一天，哈利同意了德拉科的提議。有求必應室給了他們舒適的床和一套睡衣，甚至滿足了他們淋浴的要求。當房間只剩下柔和的夜燈的時候，哈利躺在自己那張床上，聽著房間另一邊德拉科平穩的呼吸而無法入睡。他想著德拉科愉快的笑容和後者伸手抹去自己臉上灰跡的那一幕，厄裏斯魔鏡中那個六年級的德拉科不斷出現在他的腦海裏。他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麽，但又有個聲音在說他的想法並不完全正確。

總之，好吧。

哈利翻了個身看向德拉科暖黃燈光下的背影，在心裏念叨著。“Show my heart’s desire.”他把自己蜷進被子，慢慢閉上眼睛，“好吧，這是我的渴望之一的話，我接受。”然後他終於沈沈睡去，夢裏六年級的德拉科看著他的眼睛，輕柔地說：“基於一些事實，哈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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