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火蓮從來沒有覺得這樣累過，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

就算是小時候無可停歇的習文練武，就算是跟著父親各地游走四處奔波，他都沒有過這樣力不從心的感覺。

很麻煩，很疲憊，很焦躁。累到不願意再多說一句話。不知道許多問題要如何抉擇，不知道很多事情是該繼續還是停止，不知道的事，太多了。

“火蓮，西夏公主不能死！她不能死！”

餘火蓮雙眉微蹙，一雙手緊緊握成拳。

“火蓮，不要做傻事，火蓮，你看著我，你為什麽不看我？”

望著他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樣子，方離心中的憂愁又增一分，她將茶杯放在桌上，伸手想去拉住他的手臂，可手未及身卻已被他輕輕揮開。

餘火蓮苦笑一聲，“你以為，我下了毒？……你以為，我會毒死她？……”

方離面呈難色，“我……”

聽不到想要的回話，只聽到了無奈的默默承認。餘火蓮的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的悲意，他一把奪過桌上的茶杯，仰頭一飲而盡，緊接著便擡腳邁步離開，方離見他喝了茶水，大驚的趕緊跟上幾步，“火蓮，你聽我說……”

餘火蓮收住腳步，緩緩回過頭凝註的看著她，平靜的道：“你在懷疑什麽，你在擔心什麽，我知道！而我……”他說著，深深吸了口氣，“我又是為何難過，為何傷心，你也清楚，是不是？……如此，那還有什麽好說的？！”

方離聽罷，整個人似是怔住般站在原處，定定的看著餘火蓮走下樓梯。沈默了半晌，身後傳來虛弱又充滿了疑問的聲音：“姑娘，你是怎麽知道，他要殺我？……”

方離努力的壓制住悲苦激動的心緒，含淚道：“因為，因為有人在昨天已經告訴我，火蓮會來殺西夏公主……”正說著，方離的眼中忽然顯出驚恐的神色，心道：他是故意的，他是故意的！他知道我阻止不了他，他還要告訴我，他只是想讓我誤會他，只是想讓他傷心！……怎麽會這樣，天底下怎麽會有這樣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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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飛在大街上漫無目的的走著。

他的腳步有些不穩，或輕或重。身上的衣袍沾著草屑塵土。頭發蓬亂，垂在額前的發絲幾乎遮住了清澈的雙眼，卻仍是難掩額頭上一道血紅的傷痕。他微微低著頭，一手握著手腕，隨著腕間傳來一陣陣的疼痛，眉心微蹙，嘴角不住的抽動。

“你怎麽把自己弄的如此狼狽？”

“哥！”莫飛聽到聲音，擡頭一看，只見餘火蓮正站在面前。他向旁側望了望，發現自己這番亂晃竟然晃到了春山書寓門口。

莫飛朝自己身上看了看，一臉窘迫的擡手搔頭，笑道：“我剛才跟人打了一架……”

餘火蓮輕哼一聲，擡腳跨進春山書寓，道：“進來，我幫你上藥。”

莫飛跟著他走了進去，坐在竹榻上，嘴裏不住的念叨：“哈，想不到那個人，看起來像個文弱書生一般，可功夫還真是不弱！”

餘火蓮看了他一眼，沒有搭話。他取了藥箱，為莫飛清洗了額上的傷痕，敷了藥，紮好繃帶。

餘火蓮心想這小子果然本性難移，到處惹禍，便問道：“書生？你和一個書生也能打的起來？”

“因為我很生氣。”莫飛一臉憤恨的神色。

餘火蓮一怔，不可思議的笑著看他，“‘你很生氣’？！這就是原因？”

莫飛一聲哼笑，得意的道：“這世上惹我生氣卻還喘著氣的人並不多……啊！”還沒說完，手腕處又傳來鉆心痛感，莫飛不由得閉了嘴，雙眉緊皺。

餘火蓮心想能把他傷成這樣的人想來必是武學高人了。見他落魄又有些滑稽的模樣，餘火蓮好笑的瞥了他一眼，道：“遇上高手了……吃虧了吧？”

“哇，哥你對我也太沒有信心了，”莫飛辯解道，“雖然，雖然我也負了傷，不過，我到底還是把他打跑了！”

餘火蓮嗤笑一聲，無奈的看了看他，轉身收起藥箱，便出了門。

“哥，你去哪？”莫飛跟著他出了屋。

餘火蓮邁出春山書寓，仰首朝天深深吸了口氣，道：“去開封府衙。”他走了兩步，一回頭，見莫飛還傻傻的跟在他身後，便笑道：“怎麽，你也去？……去自首？”

莫飛聽了，氣的幾乎噎住，他張了口，還沒說話，卻被一個官差打扮的人撞了一下。那人一臉慌張的跑著，似是有什麽急事。莫飛被他始料未及的撞開，一個踉蹌差點栽倒。

“可惡，你長眼睛了沒？”莫飛一把扯過那官差的衣領，卻被餘火蓮穩穩的抓住了揚起的拳頭。莫飛回頭看著餘火蓮正要說什麽，卻被他嚴冷的雙眼瞪的把話又咽了回去，最後只得撇了撇嘴，放下了手。

餘火蓮拉開莫飛，向那官差問道：“怎麽這麽慌張？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那官差道：“有個匪賊劫了個女人作為人質，想要要挾包大人放了他的同夥，這會兒正在城東頭兒的廟裏僵持著呢。包大人要我們趕緊過去解救，可那匪賊功夫甚好，沖進廟裏的幾個人都被他打出來了，咱們不是他的對手阿！……”

“什麽女人？”餘火蓮蔑笑道，“八成這女人也是他的同夥，不過是做戲罷了！”

官差搖頭道：“應該不會，聽說她叫如雲，是城東馬鋪的夥計。”官差說完便急著離開了，直朝城東跑去。

“如雲？！”餘火蓮聞言色變，身子無力的晃了晃，“……怎麽會這樣的……”

“如雲？……如雲又是何許人？……”莫飛看著餘火蓮滿面驚詫的樣子心中甚是奇怪，他想了想，左右看了看，上前一步壓低聲音道，“她是城東馬鋪的夥計？……是無間道的人嗎？”

餘火蓮卻似沒聽見他的話，“雲姨……”

見餘火蓮欲朝著城東方向奔去，莫飛趕緊拉住他的手臂，道：“我總覺得這像是個陷阱，去不得，哥，你仔細想想……”

餘火蓮拂掉他的手，堅定的道：“就算是陷阱，我也得去！”

莫飛急的跨前一步，擋住了他的去路，“哥，別去啊！”

餘火蓮心頭一緊，雙眉緊皺，他一把推開莫飛，吼道：“你讓開！！”

見莫飛被他推倒在地，餘火蓮不由得頓住了腳步，關切的看了他一眼。

莫飛委屈的道：“什麽雲姨？她又不是你娘親？犯得著這麽急嗎？”

“她……”餘火蓮似是被說中了心思，臉色變了又變，顫聲道，“……她就是我娘！她是！”

“哥！……”待莫飛從地上站起身來，餘火蓮的人影早已在數丈開外，莫飛洩氣的喃喃念道，“你娘不是早就過世了嗎？這個雲姨什麽時候又成你娘了？……哼，這話要是讓宗主聽見，肯定又要怪罪於你了！”

莫飛剛轉過身，就瞧見街對面一個面容秀麗，卻一身落魄的女孩跌跌撞撞的走著，那女孩逢人便打聽著什麽人的下落。正看著，女孩滿面仿徨的走來，拉著莫飛問道：“請問你認不認識……”女孩說著，雙手一陣比劃。

莫飛心中一驚，“你要找……方旭？”

“對！對！”女孩的眼中閃著又驚又喜的光彩，焦急的道，“你見過他是不是？他在哪裏？”

來得正好！

“你跟我來！我帶你去找方旭！”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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