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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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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瑾和伍世青決定舉行新式婚禮, 倒不是說他們二人有多新式的思想,主要是舊式婚禮要拜高堂, 難道要把魏建雄給請過來拜一拜嗎?懷瑾不願意。

就算不算後面逼她嫁給梅駿奇的事,魏建雄曾經為了他的混賬兒子, 企圖用鞭子抽她,過去她就是再調皮, 她娘也沒有這樣過,懷瑾記仇。

然而二人的父母裏,只有魏建雄還活著了, 若是舊式婚禮,高堂之上, 一個在世的父母都沒有, 實在是有些難看, 並且隨後東窗事發, 很可能被魏家的人詬病他們婚禮不算數。

新式婚禮的禮數要少得多,總歸就是把新娘接到新郎家裏來,請戲班子唱幾出堂會,請些親朋好友吃一吃,玩一玩,鬧一鬧就完了。

但不管是舊式的婚禮,還是新式的婚禮,都要有一個證婚人。這個證婚人的人選是伍世青在心思不定的時候就想好了的,那就是廖長柏。

廖長柏清名在外,而且一日為師, 終生為父,再合適不過的人選了。

即便是伍世青找上海市長做證婚人,魏家的人隨後找來,可能也能顛倒黑白說伍世青賄賂,或者威逼人為他證婚,但假如證婚人是廖長柏,姓魏的是萬萬不敢隨意詆毀的,除非他們想被天下的讀書人給罵死。

然而,問題的關鍵是怎麽讓廖長柏同意做這個證婚人。

伍世青至今還記得當年廖長柏是怎麽建議他不要騷擾沈茹欣的,在廖長柏的眼裏,他伍世青連沈茹欣都配不上,怎麽可能配得上廖長柏十六歲的入門高徒。

幸虧伍世青提前把頭發染黑了,不然只怕僅剩的幾根黑發都已經愁白了。

每個禮拜天,懷瑾都要去廖府交廖長柏特別給她布置的作業,眼瞅著要過年了,那天早上有一對鳥兒站在伍世青的窗臺上叫了幾聲,伍世青翻了翻黃歷,那天正好宜納采,是個好日子,厚著臉皮跟去了。

要說自打元旦上門拜會後,懷瑾去廖長柏家都是帶著慧平去,交完作業,用個飯,再回,伍世青忽然陪著一起去了,廖長柏難免有些奇怪,約莫是一起打過麻將,也熟了些,廖長柏本來就是個直性子,也不怕伍世青見怪,問道:“今日伍老板怎麽有空來了?”

伍世青是個滑頭,慣來在廖長柏面前姿態擺得低,總是一副被欺負慣了的模樣,懷瑾樂於成全他,笑著便道:“快過年了,總歸打掃什麽的都是下人在做,他閑的沒處去,盡跟著我跑,可煩死個人。”

雖然快過年了,但新世界沒關門,伍世青產業多得很,怎麽也不至於閑得沒處去,他卻也不犟嘴,只能低頭摸著自己的後腦勺笑,廖長柏見他這模樣,自然是大笑,倒是廖太太道:“伍老板染了頭發。”

伍世青聞言便道:“這不是快過年了麽?”

廖太太微微一笑,點頭道:“是的,染得好,看著年輕精神多了。”

閑話完了,懷瑾跟著廖長柏進書房交作業,留了廖太太與伍世青在廳裏。

廖太太呷了一口茶,道:“伍老板今日前來可是有事?”

伍世青原是想著等懷瑾交完作業,再去書房與廖長柏提成婚之事,聽了廖太太的話一怔,擡眼往坐在沙發對面的廖太太看去,只見穿著藍色棉布旗袍的廖太太,寬寬的褲腳下露出兩只尖尖的小腳,臉上雖然笑著,卻是一點兒笑意都沒有。

也不等伍世青回答,廖太太道:“說起來我倒是有事與你商量,你知道我是極喜歡懷瑾的,雖然她非我親女兒,但越處著我便越歡喜,總覺得她是老天爺補給我圓我沒女兒的遺憾,要說她如今翻過年也十七了,住在你那裏總是不便,我便想著不如讓她搬過來與我同住,你看如何?”

這話說的,便是滑頭如伍世青,一時竟然沒接上話來。

十六七歲的小姑娘,人家敬過茶,磕過頭的老師要接去,他一個非親非故的單身老男人拿什麽理由拒絕?

這老太太分明是看穿了他的來意,不等他開口就將他的話堵在嗓子裏不讓說了。

可是伍世青又怎能甘心就這麽算了,若是真讓這老太太把小姑娘接走,無名無分,只怕往後他連小姑娘的面都難得見了,小姑娘十六七歲,廖長柏這裏少年學子來來去去,日子長了,還真說不好會不會變心。

既然人老太太已經猜到了,多餘的話倒是不用說了,伍世青只道:“她,已經應了跟我成婚,不然我怎麽好意思厚著臉皮到二位的跟前來。”

然而,廖太太聽了這話,卻道:“這我倒是也猜到了,但伍老板,恕我老太婆直言,您這樣的人物,對她那樣一個不懂事的孩子,還不是手到擒來,三兩句話,她就沒了主意。”

如此伍世青倒真是不知該如何辯駁,他當初借機讓懷瑾拜廖長柏為師,也是因為他自己都清楚,就他這樣一個三十歲的單身男人,硬是留著一個小姑娘在身邊,若是小姑娘長輩找來,他是難逃拐帶之罪的。

他倒不是怕獲罪,他身上背的罪過還少嗎?只不過這個罪名實在不光彩,他被冤了就冤了,他不願意小姑娘也背著,一輩子擡不起頭來。

“您明鑒。”伍世青從沙發裏起身,對著廖太太拱手鞠了一躬,道:“我與您非頭一回見,瑾兒也非昨日到我家裏來,我若是有心誘拐她,何須一力促成她拜廖先生為師?”

這話說的在理,當初廖太太剛聽說懷瑾拜師,也是想到這一層了,方才對伍世青有了些許好感。如今伍世青再提起,廖太太臉上的厲聲難免緩和了許多。

伍世青見了,趕緊又鞠了一躬,說道:“您便是不信我,您親自問問她,她雖然年紀小,但也非無知稚子,又有廖先生教導,哪裏是可以隨意哄騙的?”

要說即便廖太太向來對伍世青幫派老大的身份看不上,但也知伍世青如今在上海是何等地位,便是市長見了也要拱手喊一聲五爺,而自打廖太太認識伍世青以來,伍世青對廖長柏夫婦可以說是恭敬至極,如今她說話這般不客氣,便是尋常人也難免惱怒,伍世青卻依舊伏低做小,百般討好,她也難免動容。

所謂一家女百家求,說起來伍世青即便是想娶懷瑾,也不是什麽過分的事。這家夥也不過是年紀大了些,頭發白了些,名聲差了,工作有些不正經是不是?

廖太太這般一想,難免有了一些悔意,伸手道:“伍老板請坐下說話,我婦道人家,情之所至,思量不周,不會說話,您別怪我。”

伍世青一聽這話,竟是過了一關,頓時喜上眉梢,趕緊的撩袍坐下,連連擺手道:“不怪不怪!”又道:“您是真心為她打算才這般,這世上哪個男子去女家求娶不要受些考驗,我若是怪您,那便是我白活這些年,太不懂事了。”

這般說完,伍世青又笑著說道:“我這還沒開口,便被您猜了個正著,您真是好生厲害。”

廖太太聽了只是笑,但也說道:“你也別高興,回頭我要問她的意思,最後還是要她老師應了才算。”

伍世青聞言自然是連連稱是。

如此等到懷瑾交完作業與廖長柏從書房裏出來,倒是見著伍世青與廖太太家長裏短的不知道說著什麽八卦,其樂融融的樣子。

廖長柏見氣氛如此之好,便笑著道:“正好正好,今日又可以湊一桌麻將。”不想此話一出便被廖太太嗆了一嘴,道:“你就知道打麻將!”

教訓完先生,廖太太起身牽著懷瑾便去了內廳。

懷瑾隨著廖太太進了內廳,在沙發裏坐下,下人送了一碗銀耳羹來,她接到手裏,道:“謝謝師娘。”

廖太太挨著懷瑾坐下,道:“你跟你師娘我還這麽客氣麽?”說完又問了懷瑾的功課,有沒有被老師責罵,懷瑾有問便答,一貫的乖巧。

這般鋪墊完了,廖太太托起懷瑾的手,問道:“方才伍世青跟我說,你應了要跟他成婚,真的麽?”

懷瑾知道這次伍世青是來說婚事的,但被廖太太問起來還是難免臉紅,也說不出話,只是低著頭,點了點。

這個態度是廖太太意料之中的,若這個都是假的,伍世青是不敢上門的,廖太太接著道:“你我師徒情分不久,但我是真心當你是我女兒一般,你上面又沒別的長輩做主,我更是難免托大多問你幾句,你實話與我說,可以嗎?”

廖太太這話說得誠懇,懷瑾難免不動容,立時便道:“您是我師娘,便跟我娘一樣,什麽都是可以問的,我娘地下有靈,若是知道有您為我打算,也肯定欣慰得很。”

懷瑾素來會說話,廖太太聽了自然舒心,又聽她提及她娘,想著這麽個小姑娘竟然就舉目無親,廖太太一時竟然眼眶有了些濕潤,情之所至,伸手將她摟在懷裏,道:“你盡管放心,你的事,有你老師和師娘為你做主。”

話說到這裏,廖太太湊近了,小聲問道:“他可有脅迫你與他好?你莫怕,有便有,沒有便沒有,說實話就好。”

“沒有。”懷瑾聲如蚊蠅答道。

廖太太又小聲問:“你喜歡他嗎?”

這問得懷瑾頓時臉耳朵都通紅了,半天才答道:“我也不知道。”

廖太太見懷瑾雖然沒有承認,但神色確實是歡喜的,倒也沒什麽可說的。

難道真如那老流氓所言,是自家弟子與他兩情相悅?廖太太想想老流氓那一頭白發,想著自己好不容易得的一個乖巧的女兒竟然轉眼要嫁給一個老流氓,難免心裏不甘,道:“你喜歡他什麽了?”

懷瑾低著頭,小聲道:“他對我好,從來不罵我,我說什麽他都應我。”說完頓了一下,又加了句:“除了我不想上學,他就是不答應。”

廖太太原本想說什麽,不想聽了懷瑾這最後一句,沒忍住笑了,道:“你個淘氣丫頭,他若是答應了不讓你上學,那才真是對你不好。何況就算他答應了,你老師能答應?”

懷瑾聽了也笑,道:“我知道,所以我說他對我好。”然後摟住廖太太的胳膊,笑著道:“他還幫我認了老師和師娘,這一點兒最好了。”

這話說得讓廖太太怎麽接?也只能說道:“好好好!若不是他,我也沒機會得你這個好女兒。”

話說到這裏,似乎就已然定了,廖太太卻忍不住多問幾句:“我上次見他與你一同來,你們還沒好上,你們什麽時候好上的?”

懷瑾心裏算了算日子,道:“約莫一旬前。”

“這麽久了?這麽大的事,你一個禮拜前來也沒與我說。”廖太太拍了拍大腿,有些生氣。

要說訂了一旬便準備婚事,實在不算久,但廖太太活了幾十歲,見的聽的事兒都多了,兩個定情了的男女還住在一個屋檐下,這可是大大不妙,趕緊的拉著懷瑾湊到她耳朵邊上,小聲問道:“你與我說實話,他可有對你不軌?”

不軌?

懷瑾想想自從慧平走後,每天夜裏都被臭流氓叫到小廳裏,摟摟抱抱,耳廝鬢摩,不到轉鐘不放她走,前日竟然還親了嘴……

這事懷瑾真的不想讓第三個人知道,但廖太太待她如此好,她又答應了要說實話,也就只能紅著臉點頭。

廖太太本來就覺得大大的不妙,問完話見懷瑾紅著臉半天沒吭聲,心裏更是慌了,再見她竟然點頭認了,廖太太頓時怒火中燒,從沙發裏一躍而起,一雙小腳如同踩了風火輪一般就往外邊沖了出去。

懷瑾見了心裏咯噔一下,趕緊的跟上,然而等到她匆匆趕到客廳,便見廖太太掄著拳頭使勁的往伍世青的身上錘,伍世青也不敢躲,只是擡手擋著頭,廖長柏見了自然是上去拉著,道:“這是怎麽了?忽然就打人了。”

這話一出,卻見被箍著胳膊的廖太太竟是兩行淚滾下來,回身撲倒廖長柏的懷裏,到底不是什麽好事,廖太太湊到廖長柏的耳邊兒耳語道:“他欺負了我們瑾兒。”這話說得隱晦,廖長柏一時沒反應過來,楞了一下,方才悟了,頓時勃然大怒,眼睛四下一掃,放開了廖太太,扯了手邊的電話機,便往伍世青的身上砸去。

要說廖太太一個老太太力氣小,打起人來雷聲大雨點兒小,沒什麽力氣,伍世青也可以不躲,廖長柏雖然是個文人,但到底是個男人,伍世青見了那鐵質的電話機砸過來,趕緊的跳腳往邊上躲。

懷瑾見了也大驚失色,趕緊過去拉著廖長柏,道:“老師別打。”

廖長柏正是氣頭上,大聲道:“你別幫這混賬東西。”

伍世青原本以為自家小姑娘向來嘴甜,跟著廖太太進去後,這事兒十之八|九就定了,不想竟然回頭他就變混賬東西了,也是目瞪口呆。想他伍世青多少年沒被人這麽打這麽罵過了,難免也惱了,大聲喊道:“老子怎麽就混賬了?”

一旁哭著的廖太太見伍世青竟然敢嗆聲,氣得手直哆嗦,指著伍世青道:“你還敢不認?!”

伍世青也是氣得齜牙,道:“老子有什麽不敢認的?”又對著懷瑾道:“你跟她說什麽了?”

廖太太見他竟然對著懷瑾喊,趕緊的起身將懷瑾往身後拉,道:“你一個男人,敢作敢當,有本事別對她兇。”

“老子對她兇?”伍世青這輩子壞事沒少做,但真是沒這麽覺得冤枉過,拍拍大腿,舉著雙手望著天,道:“老子恨不得把她當祖宗供起來了。”

老流氓如此可憐的樣子,懷瑾卻一時沒忍住,噗嗤就笑了,頓時就見六只憤怒的眼睛瞪過來,趕緊的捂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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