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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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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嬰在季長瀾眼中看到了殺意。

他忙順著季長瀾的視線望去,小巷盡頭只有小小一個背影,已經遠的看不清是誰了,可那抹藕粉色的襦裙卻讓他想起了那天站在花叢中的小丫鬟。

裴嬰不敢確定是不是喬玥,可季長瀾的反常表現卻讓他不敢懈怠,忙問:“侯爺,可要派人跟著?”

季長瀾沒有拒絕,修長漂亮的手緩緩碾過第二顆珠子,上好的檀木珠上瞬間出現了細小的裂紋。

他低聲道:“讓衍書跟著。”

裴嬰一怔,險些懷疑自己聽錯了。

衍書與他一樣,是季長瀾身邊的一等侍衛,因為心思細膩做事謹慎,季長瀾一般把衍書安排在暗處,除非是一些很重要的事,否則輕易是不會讓衍書出手的,所以外面的人只知道有衍書其人,卻探不到他的底。

可是現在,就盯著一個小小的丫鬟,也用得著衍書去麽?

裴嬰道:“衍書白天很少出去,他這麽貿然出府去盯著一個小丫鬟,是不是太……”

嗒——

第二顆木珠應聲而碎。

季長瀾轉過眼來,寬大的袖擺垂落在柔軟的地毯上,繁覆的金絲暗紋冰冷,淡而無波的眸中暗藏戾氣:“太什麽?”

“覺得我小題大做,嗯?”

裴嬰被他語聲中毫不掩飾的殺意嚇了一跳:“沒有沒有,屬下這就去通知衍書……”

他低著頭不敢看季長瀾的眼睛,小心翼翼的又問了一句:“那侯爺今天還去尚書府不?”

季長瀾道:“去,衍書那若有什麽消息,直接到尚書府匯報我。”

“是。”

裴嬰匆匆下了馬車。季長瀾重新靠回軟榻上,眼瞳冷如幽潭。

他就是要衍書去,只有衍書做事最為仔細。

哪怕小題大做也好,他就是要事無巨細的知道,她今天陪那小男孩去了哪裏,做了什麽,甚至是她說的每一個字。

季長瀾闔了闔眼,腦海中又浮現她將男孩抱起的樣子。

又有幾顆木珠應聲碎裂,他反手將尖銳的木屑盡數收入掌心,蒼白的指縫間不一會兒就滲出了血。

淡淡的血腥氣蔓延了整個車廂,他垂眸看著那抹殷紅,過了好一會兒,才將心頭抑制不住的殺氣壓了下去。



巷口樹影婆娑,海棠色的繡鞋在裙擺下若隱若現,走過墻角時,驚起一只停在白花上的蝶。

似是知道喬玥沒什麽力氣了,陳小根的腿晃了晃,仰著頭道:“玥兒姐累了,小根自己走。”

喬玥笑了笑,緩緩將小根放下,濃密的睫毛微垂,心裏滿是不舍。

如果她穿越前也能這樣抱一抱自己的弟弟就好了。

只可惜她當時的身體太差了,幾乎一半的時間都在病床上度過的。所以面對這個和她弟弟同樣年歲又十分懂事的小根時,她很自然的就代入了姐姐的角色。

西市街道喧鬧,有不少賣鞋的鋪子,喬玥挑了最近的一家,牽著小根出來時,正要把他的舊鞋丟到門口的簍子裏,小根卻滿臉不舍的扒著她的手道:“玥兒姐不丟。”

喬玥無奈的晃了晃用草繩綁著的舊鞋,心知小根這孩子念舊,若是讓他將舊鞋帶回去,陳氏沒準兒會將舊鞋補補給小根夏天穿,然後新鞋塞點破棉花讓他冬天湊活,那孩子可不得凍壞了?

她只能用手指著上面的兩個洞道:“你看這個洞洞都可以鉆只小老鼠進去了,你就不怕小老鼠啃你腳趾甲嗎?”

哪知小根一本正經的回答道:“隔壁二丫家有貓,老鼠不敢來。”

“……”

這個樸實的回答讓喬玥半晌也沒說出話。

好在小根足夠聽話,喬玥又連哄帶騙的說了一會兒,小根才戀戀不舍的點了點頭,由著喬玥將舊鞋丟了。

兩人路過路邊攤位時,她見小根盯著小攤上的手捧花球看,便買了一對兒花球給小根玩兒,絲毫沒有註意到不遠處跟著的衍書。

七歲的小男孩兒精力旺盛,開心起來更是收不住性子,黃粉相間的花球拋向湛藍的天空,被盛夏的微風帶出一個好看的弧度,直直向街口飛去。

一輛馬車從街口駛出,喬玥心中一慌,忙道:“小根,別追了,快回來!”

少女的聲音很快就被街口的喧鬧聲蓋住,馬車要撞上小根的一瞬,回過神來的車夫終於死死拽住了韁繩。

馬車猛地顛簸了一下,花球順著華綢車簾落進了車廂裏。

慌忙趕到的喬玥將被嚇懵的小根護在身後。

身著勁裝的隨從從車廂裏跳了下來,捂著頭上被撞出的紅印,罵罵咧咧道:“哪來的小妮子這麽不長眼?知不知道……”

喬玥的杏眸裏滿是歉意,剛說了聲“對不起”,就見一只幹凈修長的手挑開了車簾,男人漆墨般的眸子連同冷俊的五官一同落入了喬玥的視線裏。

他問:“你怎麽在這兒?”

男人聲音清潤,幽靜的眼眸看不出什麽情緒。

喬玥一怔,眸底有些茫然,想起剛才的情形,以為男人是在說小根的事,連忙道歉:“我弟弟沒看清路,驚到了公子的馬,對不起。”

車廂外陽光明媚,少女纖柔的手臂微微張著,將小男孩兒緊緊護在身後,滿是歉意的語聲如同初春柔和的水。

她不認識他了?

男人的唇動了動,似想些問什麽,微風拂過時,忽然察覺到了遠處異樣的氣息。

習武之人對旁人的氣場向來敏感,他幾乎微一屏息就猜到了暗處的人是誰。

他頓了頓,最終只淡淡的吐出兩個字:“沒事。”

喬玥見他沒有追究,暗暗松了口氣,拉著小根欲走,可男人忽然伸手將剛剛落進車廂的花球遞了過來。

他的膚色很白,卻不似季長瀾那般透著冷,修長的指尖映著花球上的一點兒黃白,倒顯得那雙手如古玉般溫潤。

喬玥接過花球,微垂著眼眸,輕輕說了聲:“謝謝。”

少女拉著男孩兒的手消失在喧鬧的街頭,男人緩緩闔上車簾,花紋繁覆的袖擺垂在地上,緩緩用手帕將指尖上的花香擦去了。

不遠處的樹蔭下,衍書將這一幕收入眼中。

他低聲對身旁小廝模樣的仆人吩咐:“傳個口信給侯爺,就說玥兒姑娘在街口見了靖王。”

“是。”

馬車再度行駛開來,隨從鐘銳匆匆上了車,一改方才罵罵咧咧的模樣,對著車廂內的靖王謝景恭敬道:“王爺,那丫頭好像是虞安侯府的人。”

“我知道。”謝景眼眸漆黑,靜靜凝視著角落裏燃燒的檀香,過了半晌,才淡淡道:“去查一下她什麽時候進的侯府。”

鐘銳眼神詫異。

剛才王爺忽然掀開車簾嚇得他半天沒敢出聲,仔細看了那丫鬟的衣服才發現是虞安侯府的人。

可那姑娘的衣服一看就是二等丫鬟穿的,一個二等丫鬟又有什麽好查的?

還沒等他開口,就聽謝景問:“你剛才說,蔣二姑娘前些日子被侯爺從虞安侯府趕出去了?”

鐘銳聽他這樣問,臉上的疑惑更重了。

王爺剛剛不是才說,侯爺向來喜怒不定,估計是蔣二姑娘撞槍口上了,只要侯爺沒有退婚的意思就不用管麽?

怎麽現在反倒又問起自己來了?

他撓著頭答道:“是啊,據說是因為一個小丫鬟,連沛國公也一並被擋在侯府門外,臉都氣紅了……”

謝景腰間的玉佩發出“叮”的一聲清響,眸底暗沈一片。

季長瀾果然還是和四年前一樣,為了她什麽都做得出來。

四年前那姑娘忽然失蹤,季長瀾不顧流刑,負傷闖出禁地找遍了整個嶺南。可那姑娘就像是從未出現過一般,了無音訊,哪怕是他也查不到半點蹤跡。

如今那姑娘回來了,季長瀾卻似乎再顧忌著什麽。

只不過自己一時還猜不到其中緣由罷了。

謝景沈默半晌,淡聲吩咐道:“發個請帖給侯爺,就說老王妃想他了,於五日後在靖王府設宴,請他務必前來。”

頓了頓,他又道:“給國公府的蔣二姑娘也送一份。”

得先讓他們婚成才是。



尚書府內。

兵部尚書彭子和將手中的地圖遞給季長瀾,用手指了指其中三處,態度恭敬道:“這是侯爺上月讓屬下準備的西陵城地圖,這幾個地方是新畫的,以前的地圖上沒有……”

季長瀾視線快速在圖紙上略過,嗓音淡淡的“嗯”了一聲,似乎並沒有多少興致。

彭子和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也不知自己是不是做的不好。

雖然季長瀾面上未見絲毫情緒,言談舉止都和以前一樣淡漠,可那沈郁的眼神實在是太駭人了些。

尤其是左掌上的血痕,雖然血跡已經處理過,可那皮肉翻卷的可怖樣子,只瞧一眼就足夠讓他背脊發寒。

屋內氣氛壓抑的讓彭子和幾乎透不過氣來,轉身倒了杯茶,正要連著剩下的圖紙一同給季長瀾遞過去,就見裴嬰忽然匆匆跑了進來。

裴嬰走到季長瀾身側,小聲在季長瀾耳旁道:“侯爺,衍書說玥兒剛剛在街口見了靖王……”

傍晚霞雲漫天,瑩潤墨玉扳指碰在桌沿上,發出極輕的聲響。

季長瀾淡色的眸子也漫上一絲極淺的紅。

他扯了扯唇角,轉身走出房間。

屋內彭子和猶豫了半晌,還是小步追了上去,對著他的背影道:“侯爺,那這些地圖……”

“不看了。”

天空暮色沈沈,他幾乎一閉眼就能想起四年前她從集市回來的樣子。

亮著一雙杏眸瞧著他,溫溫軟軟的對他笑著道:“那個大哥哥蠻好的,他說他認識你,帶我買了不少好吃的,喏,我還帶了個桂花糕給你……”

“誒?怎麽了?你不開心嗎?”

怎麽會開心呢?

總是這麽喜歡亂跑。

真恨不得將那雙不老實腳捆住牢牢鎖在小黑屋裏讓她永遠出不來才好。

作者有話要說:  擼下關系,老靖王謝熔是靖王謝景的爹,謝景是季長瀾的表兄,兩人母親是親姐妹。

有小天使問更新時間,因為前面是替換的,我也不好定時,一般晚上6點以前會替換的,有時候會提前,大家六點左右刷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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