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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酒吧裏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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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喬上了電梯,手一抖按了個15層,發現按鈕根本沒亮。

南喬於是從b3層一直按到24層,發現就16層亮了。

——原來這就是個luciddream的專屬電梯。這層意識尚未在南喬心中形成完整,電梯裏已經響起一個低沈的男聲:

“luciddream.”

“歡迎來到清醒夢境。”

“luciddream.”

“歡迎來到清醒夢境。”

“luciddream.”

“歡迎來到清醒夢境。”

如是重覆三遍,伴隨著燈光閃爍。南喬仰起頭,也分不清這聲音從哪裏來的,飄飄渺渺的,像是催眠師的話術一般。

燈光停止閃爍後,南喬才看清電梯壁上裝飾著埃舍爾融合了非歐幾何原理的畫作《魚與鳥》。飛鳥與魚相生相融,漸次變化。這樣的設計布滿整個電梯的六個表面時,看得南喬都眼花起來。

甫一開電梯,喧囂的聲浪就撲面而來,夾雜著男人的歡笑,女人的尖叫。

穿得彬彬有禮的侍應生立即迎了過來,“小姐有訂座嗎?”是個十分英俊的小生。

南喬拿出卡片,侍應生微笑著一鞠躬,指引她往裏走。旁邊的兩三個貴婦簇擁著過來時,其中一個在侍應生的腰上捏了一把,格格格放出一陣浪笑。侍應生側過身體避免被吃更多的豆腐,點頭哈腰地賠笑:“對不起,撞上您了。”

南喬在音樂暫停的間隙問:“你為什麽道歉?”

侍應生小聲說:“老板定的規矩。我們這是正規娛樂場所,但是也不能得罪客人。”

南喬四周環顧,這酒吧的場子確實很大,中間一個十字架形的舞臺,四周散布著半環形的沙發和酒枱。舞臺上的深夜秀尚未開始,只有數個肌肉健壯的男人和身材火辣的女子在上面扭動,勾引著臺下人們漸漸勃發起來的腎上腺素。

a12離舞臺稍遠,觀秀的視角卻正好。侯躍和姬鳴兩個人已經到了,已經先行點了幾瓶,喝得酒酣耳熱。他們穿著休閑polo衫,長相還算周正。侯躍是微胖界的,姬鳴則騷氣地立著領子,頭發也用了發膠,亮閃閃地朝上戳著。

他們一見南喬,便熱情地招呼她坐到兩人正中——與其說招呼,不如說是強迫。姬鳴給她斟上滿滿一玻璃盞的酒,侯躍已經伸手搭上了她的背,手指不自覺地在她的長發上摩挲。

南喬只覺得中間這個位置坐如針氈,忍不住往前挪了挪。這時候深夜秀的開場音樂氣勢浩大地響起,滿場歡呼聲震耳欲聾。侯躍趁機湊近過來,嘴唇幾乎是貼著她的耳朵大聲說:“南小姐這麽漂亮,真是完全沒想到啊!之前總是只讓溫總出來見投資人,是不是看不起我們啊?”

南喬又往前挪了挪,幾乎就只坐了個沙發邊兒。她勉強敷衍著說:“沒這個意思。”

侯躍將耳朵送到她嘴邊,大聲喊道:“南小姐說什麽?我聽不清楚啊!”

南喬聞著他一身酒氣,看到那紅通通的肥耳朵,只覺得惡心得不得了,索性對著他耳朵吼道:“我說我沒那個意思!”

侯躍大笑,姬鳴將兩杯酒推到她面前,“南小姐猶抱琵琶半遮面,又千呼萬喚始出來,不喝完這兩杯酒,那就真是看不起我們了。我們投資人也辛苦啊,哪裏的創業者聯系我們想融資,我們就要屁顛屁顛飛過去看。但是真正做決策的創始人不肯出面,派個二把手來和我們聊,我們也難辦啊,南小姐,你說是不是?”

南喬看那兩杯酒跟兩杯水似的,裏頭還浮著冰塊。她盯著那酒瓶,上面寫著“vodka”。

南喬也不知道這伏特加度數多少,但到了這種境地,她也不懂如何用言語去周旋開脫。

或許這種時候,利用女人的優勢撒個嬌、示個弱、哀求一下,這也就過去了。但是南喬一副直腸子,半個彎兒也不會轉。

她悶著一口氣,將兩杯伏特加無聲地、爽氣地,喝得一幹二凈,杯底的冰塊幾乎還沒有開始融化。

侯躍和姬鳴面面相覷,馬上招手叫侍應生過來:“加酒加酒!”

南喬擡起頭時已經開始暈眩。這酒入口醇厚,下了肚腸之後一道激猛的熱流竄遍全身,整個神經系統都被刺激得興奮起來,興奮得她有點控制不住,身邊的一切都變得輕飄飄的。

十字架舞臺上三個妝容妖孽的東歐男人腳踩粗跟恨天高,黑絲褲襪,上半身披一件黑皮夾克,敞開來露出赤~裸的胸膛。他們邊唱邊舞,力量十足,帶著三隊同樣妖孽的伴舞男團將全場的氣氛拉得幾乎要燒起來。

“kazuky!kazuky!kazuky!”臺下的紅男綠女聲嘶力竭地尖叫,跟著瘋狂舞動。

南喬覺得自己要溺死在這樣瘋狂的聲浪裏了。

這時候過來點單的卻不是普通的侍應生了,換了個西裝革履,打扮相當體面的男人。南喬並不知道,在luciddream這種地方,消費到了一定水準,就會引起酒吧的關註,有經理級別的人過來親自接待。

侯躍和姬鳴兩個人嘿嘿地笑著,把南喬推過去:“剛才我們都點過了,這回該南小姐了!”

南喬站起身時,一陣頭暈目眩,險些栽倒在那個酒吧經理的身上。一雙溫熱的手抵在她兩邊的肋骨下頭,將她扶正。

“小心。”那經理淡淡地說,聲音醇然低沈,在嘈雜的環境中卻顯得十分清晰。

男人清新的氣息拂在她臉上,帶著薄荷香氣,她還敏銳地聞到了淺淡的煙草味道。

酒後的南喬對身體的控制能力差了很多,“哈哈哈”地笑出了聲。

酒吧經理保持著職業性的溫文爾雅的微笑,但看得出,他被南喬笑得莫名其妙。

南喬一手按著肚子,一手擺著,“失態了——你別碰我那兒,真的……癢得受不了。”

這些話被巨大的音樂浪頭打了下去,侯躍和姬鳴發楞地看著南喬和酒吧經理兩個人,還當是酒吧經理講了什麽笑話。

南喬睜著微醺的雙眼打量這酒吧經理,意外地發現這人長得不是一般的好。

如果說周然已經長得很帥的話,這人給南喬的感覺還要好。

因為他身上沒有半點“刻意”的感覺,就是清爽、通透、利落。

那種“刻意”多了,整個人就會覺得膩,像是一摸,手上就會粘一層油。

南喬說:“我好像見過你。”

酒吧經理淡淡地笑,“哦?”

南喬艱難地回憶,說:“……實在想不起來在哪裏。”

她忽然意識到自己有點犯傻,這分明就是搭訕啊?

她南喬這輩子竟然做了公然搭訕這種事?

這種意識一來,她竟覺得有些無地自容,好在臉上本來就有酒勁,也看不出來她的窘迫。

酒吧經理很及時地化解了她這種尷尬。他伸出手來:“時樾。”

南喬也連忙伸出手去:“南喬。”

指尖一碰,南喬的手不自覺顫了一下,被碰觸的地方有種微細的癢疼,讓她的手有點無力。

時樾拿了個精裝的黑皮本子給她。南喬翻了一下,立馬觸電似的合上。

“有沒有便宜點的?”

她身上就帶了三千塊錢。溫笛當時塞給她的時候,她已經覺得這樣一筆錢作為招待費,堪稱巨款。

這裏面一瓶酒賣得比她辛辛苦苦研究三年做出來的飛控系統還貴,南喬微醉之後,很想問候這酒吧老板的十八代祖宗。

時樾倒也沒有因此換了一副嘴臉,依然是溫文爾雅地笑著,換了張酒水單給她。

三千塊,還是只能點一瓶其中中等偏下的酒。倒是有些果汁軟飲是幾百一杯的,但是顯然滿足不了那兩個投資人。

南喬咬咬牙,點了瓶2998元的龍舌蘭。然後從褲兜裏摸出那一沓厚厚的紙幣來,遞給時樾。

時樾微笑:“女士付費?”

南喬點點頭:“我請他們。”

時樾又低著眼笑了笑。他嘴唇立體飽滿,唇角鋒利,唇下有一道窄窄的陰影。笑起來時,嘴角便勾起一個微妙的弧度。

南喬看得有點暈眩,便打斷他的笑,說:“不用找了。”

時樾擡頭又笑,友好地提醒:“南小姐,還有15%的服務費。”

“……”

一分錢難死英雄漢。南喬極少在這種地方花錢。過去偶爾在外面吃飯,結賬也都是周然在操心,她從來不知道這種簡單的事情,都能讓她陷入這種窘迫的境地。

南喬張開嘴又合上,努力幾次,終於吃力開口:“那我重新選一瓶。”

時樾低笑,合上酒水單,道:“南小姐第一次來,服務費就免了。不如留個電話,加入我們vip會員,以後會有定期優惠和秀場表演信息推送。”

南喬遲疑了一下,說:“我沒有電話。”

時樾淡笑了下,漆黑的眼睛深深掃了她一眼,沒有再勉強,起身去和侯躍和姬鳴攀談。他對著兩個男人談笑風生,明顯沒有方才面對她時的禮貌和疏離,輕輕松松便要到了兩人的名片和私人電話。

那瓶龍舌蘭幾乎有三分之二被灌進了南喬肚子裏。

南喬每每想說投資的事情,就被侯躍和姬鳴兩人扯開話題。到最後她也認了,說了句:“我南喬今晚喝這麽多,誠意難道還不夠?商業計劃書兩位之前都看過了,希望兩位能考慮一下。”

說完,她便再也不多說一句話,任著他們灌酒。

酒喝得多了就會想起一些以往的事情,比如周然。以往的事情想得越多,她也就喝得越多。如此迷迷瞪瞪的也不知道到幾點,南喬只覺得身邊群魔亂舞,她有如陷在軟乎乎的白雲朵裏。

最後歡場盡散,侯躍和姬鳴架著她往外走,她殘留著最後一線清明,拒絕了他們。掙脫回來,一頭栽倒在了沙發裏邊。

沙發前面來了兩個男人。

其中一個說:“時哥,這女的咋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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