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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鬼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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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家, 陸一鳴躺在床上枕著手, 滿腦子都是昨天夜裏那個人把腦袋擰下來的情景。

這橫看豎看, 都不可能是個人。

若不是近些日子遇見太多怪事, 自己估計得嚇死。

可是一想到輕塵清澈的眼神裏透出的無邊無際的恐懼和那副瑟瑟發抖的可憐模樣, 陸一鳴卻又知道這不是個會禍害人的玩意兒。

想想也是,周小生把他留在身邊這麽久,也沒怎麽著。

但……這非人之物,留在身邊真的好嗎?

周小生倒底知不知道這個輕塵是個妖物?

說到周小生, 陸一鳴心頭湧起異樣的親近感。

自祖父以來陸家一直是一脈單傳, 自己從小別說兄弟姐妹, 就連堂親表親都沒有。

現在眼下冒出個族兄弟來認親戚, 還是個風流雅致的人物, 雖然不免有些疑慮,但是說一點都不驚喜是騙人的。

話說回來, 他們陸家落魄到這個地步, 周小生也沒有欺騙他的必要了吧?

若是真的,那就好了。

金叵羅正坐在樹椏上打盹, 底下傳來熟悉的喚聲。

“餵。”

最近陸一鳴跟他置氣, 名字早就不叫了,整天“餵”來“餵”去。

他瞇著眼睛故意不應聲。

“餵,姓金的, 別給臉不要臉。”陸一鳴撿了塊小石子丟上去,石子從金叵羅的耳畔擦過去。

金叵羅終於睜開眼瞟了瞟下面,發笑:“我什麽時候姓金了?”

“金叵羅”是初識不久陸一鳴給他取的名字, 他不拒絕這個代號,僅僅是因為當時懶得跟陸一鳴說話而已,不代表他真的姓金。

陸一鳴眼趁勢問道:“那你姓什麽?”

金叵羅伸了伸懶腰,眉頭微皺,說道:“叫我幹什麽。”每次都是這樣,要不然就一連幾天沒個好臉色,要不然就是突然跑過來套近乎。

陸一鳴笑笑:“我悶得慌。”

金叵羅側下頭去看向他的眼眸,眼角本噙著幾絲笑意,忽然臉色一沈,嘴裏冷哼了一聲,淡淡道:“你出來作什麽?”

“哈哈哈哈。認出來了?”

樹下的“陸一鳴”壞壞地笑起來,話音未落,他身形一閃,竟有如貓一般嗖的躥上了樹椏,坐到金叵羅身畔,柔聲道:“我應當學得很像才是啊。”

不等金叵羅回話,他頓悟般“哦”了聲,眸子像算盤的珠子一樣轉了轉:“我知道了,你每次都是看了我的眼睛才認出來的吧?”自顧自似地呢喃著,“照理說,我的眼睛跟他的眼睛是同一對,倒底有什麽不一樣?”

見金叵羅板著臉不言不語,花莫言湊過去,幾乎把鼻尖貼到金叵羅的鼻尖上,嘻笑道:“不是你正主子,失望了?”

金叵羅微微擡起眼皮,兩道寒光從深邃的眼眶裏射|出,尤如兩枚浸過冰的毒針,紮進了花莫言的眼睛裏。

明明沒有任何疼痛感,花莫言卻莫名的渾身一顫,趕緊後退一些,正色。

“得了,不逗你玩兒了,我那副驢皮,你還留著的吧?”

他故意頓了頓,一雙秀目流光四溢,看著神情毫無波瀾的金叵羅:“約定過的事情,你可不要食言啊。”

先前二人約定過,花莫言幫他查找破除封印之道,而金叵羅必須幫他毀掉驢皮。

“我還沒找到能毀掉它的法子。”金叵羅開誠布公。

花莫言恨恨地說道:“那副驢皮,不知是用什麽秘術制成的,刀槍火石皆不損它分毫,若要讓它立刻灰飛煙滅,我也沒有法子。但是……要慢慢毀掉它的話,應當還是有法子的。”

金叵羅斜睨他一眼。

花莫言繼續不緊不慢地道:“那副驢皮,最怕的就是水,一沾了水就變得厚重不堪。若是能找個面西向東的瀑布放在底下壓個十年八年,興許能泡軟也說不定。指不定哪年就給泡爛了呢。”

金叵羅挑眉冷道:“沒空。”

懶得找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中國這地勢多為西高東低,只聽過百川東流,要找個朝西流的,也不是那麽容易。

難不成還要他踏遍千山,專門為驢皮找個朝西的爆布?

花莫言嗤笑:“早知道你會這麽說。不用你找,我知道附近就有這麽一個好地方。”

花莫言口中的‘好地方’離金陵鎮不遠,就在隔壁銀厥鎮西面的後山上。

這是一片綿延千裏的山脈,越往裏走,人跡越是稀少。

巧的是,這片山脈恰好是東西走向,東面的山脈較為高陡,而越往西面山勢漸平。

越過幾座起伏的翠峰,在兩座山脈連接之處有一個巨大的湖泊,湖水從地底連綿不斷地湧出,朝低處奔騰而去,因為西面的山脈陡降,趁勢形成了一面朝西的巨瀑,十幾丈之下的谷底又匯成一面湖泊。

周圍知道這面湖的人都把它稱之為“鬼湖”,沒有人敢隨隨便便靠近。

因為這湖泊不光承受著瀑流的巨大沖擊,在遠離瀑流的地方還不時出現漩渦,凡有生物落入湖中,往往被吞入湖底,再沒能上岸。

花莫言說,這面湖是他當年跟著莫老道走南闖北的時候發現的。

他和老道琢磨了許久,翻遍古籍,也不知這湖的來歷和如此兇猛的緣由。

金叵羅站在岸邊看著波光鱗鱗的鬼湖,從地上抓了只田鼠,試探地扔到湖裏。

這種田鼠是識水性的,進了湖裏輕松地鳧起了水,很快就扒著水近了岸。

只見湖面竟仿佛嗅到了食物的芬芳,悄無聲息地繞著田鼠咧開了四五道拳頭大的漩渦,轉眼間這幾道小旋便匯成了一道更大的漩渦,有如一張血盆大嘴,將奮力掙紮的田鼠一口吞下了腹中。

湖面在倒黴的田鼠消失之後冒出了兩個泡,便恢覆了平靜。

金叵羅抱胸嘆道:“你是想讓我潛下去把驢皮壓到底下?”

花莫言倒掛在旁邊一株松樹伸出的松枝上,假裝自己是顆吊在繩上的風鈴,跟著風在蕩來蕩去。

他笑著說:“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這個老妖怪應當還是要講講信用的吧?”

“我水性不好。”金叵羅懶懶地回絕。

“你這老妖怪什麽時候也變得如此畏縮!”花莫言一個挺身在松枝上坐好,哼了一聲,道,“你不去我去。”頓了下,見金叵羅沒有要攔他的樣子,不由腆著臉笑道:“你舍得麽?”

說著,故意把左手背在粗糙的松枝嶙峋處刮了一下,白嫩的手背立馬出現一道殷紅的血痕。

“你看,”花莫言自己也有些吃痛,把左手的傷口放到嘴邊舔了舔,“這肉體凡胎的,真是不經用啊。”

金叵羅不知從哪掏出一根麻繩,淡淡道:“你下去,我用它在岸上拽著你就是了。”

花莫言瞪大了眼睛:“你瘋啦,我一下去這繩子不斷才怪。你家少爺的命你不要了?”

金叵羅咧開嘴角:“你不試試怎麽知道。”

他也不過是篤定花莫言絕不會親自犯險罷了。

果然花莫言鐵青著臉惡狠狠地瞪著他,半晌沒再說話。

“其實這事,很簡單。”金叵羅不慌不忙從背上的行囊裏取出那件灰茸茸的驢皮。

花莫言嚇得尖叫一聲,身子往後躥了好幾棵樹,遠遠地抱著一棵老松的樹幹躲在後面說:“你……你什麽時候帶在身上的?”

金叵羅沒有回答,反倒譏誚道:“你怕什麽?”

畢竟這副驢皮現在也不過是一副死皮囊。

“你知道個屁!”花莫言在遠處恨恨地說道。

對於別人來說,那頂多是副毛皮;對他而言,這卻是個禁錮了他無數歲月的囚籠。

沒等他開罵,卻只見金叵羅隨手一丟,那件驢皮便落到了湖裏。

很快便被突然出現的漩渦吞噬。

他怔了怔,驚道:“你……你就這樣扔了?”

金叵羅:“你若是不放心,可以親自到底下看看,它還出不出得來。”

花莫言幾個起落,掠到了湖畔。

俯下身朝湖裏望去,卻只見清綠的水面上自己的半截倒影。

湖底下,什麽也看不到。

……那塊讓折磨他百年,讓他寢食難安的驢皮,就這麽解決了?

事情發生得太輕巧,以致於他一時難以置信。

對啊,事情原本就沒有他想的那麽覆雜。

他對驢皮的恐懼,遠遠超過了事情的本身的難度。

確定那副驢皮沒有浮上來之後,花莫言忽然撲通一聲跪到岸邊,手扶著地開始輕輕地發笑,笑聲漸漸放大,愈發的肆無忌憚,直笑得全身顫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幾乎要把他積郁百年的笑全都釋放出來。

整個山谷上方盤旋著他可怖的笑聲。

近處的飛鳥似乎被笑聲嚇到,紛紛樸楞著朝遠處掠去。

金叵羅忍不住用手捂住了耳朵,不耐煩地擡頭看向天空。

天空烏雲密布,似乎又打算下一場大雨了。

不知笑了多久,花莫言笑得全身酸軟之際,終於擡起頭長舒了口氣。

湖面中自己的影像隨著他的動作也擡起了臉。

但這張臉,卻不是陸一鳴的。

而是一張眉目清麗的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什麽?

那邊金叵羅聽到笑聲停歇,下意識一回頭,只見花莫言一手伸到水裏像在抓什麽東西,隨即整個人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拽進了湖裏。

“嘩!”

作者有話要說:  前情提要:46章周小生上門認親(周與陸的祖父是雙生兄弟)

至於花莫言和金叵羅的約定也是很早之前的事了,只是一直沒有履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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