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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跌打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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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飛雲看著眼前這個半月以來第二個自稱陳謹之的青年,皺起了眉頭。

畢竟,真正的陳謹之可是某位大人物的乘龍快婿,怠慢不得,還是要謹慎處理。

局長吳德強又他|媽到省會攀龍附鳳去了,美其名曰交流學習。

李飛雲打過電話,吳德強只說太忙回頭再講這個事。

現在李飛雲手上只有一張真正的陳謹之的兩寸黑白照,據說是大人物托人交給吳德強的。

照片上的陳謹之,只有上半身,穿著質感極好的淺色襯衣,頭發梳成幹凈利落的四六分,神情淡漠。

他細細地端詳著青年,再從各個細節對人和照片來進行比對。

眼前的這個陳謹之,形容落魄。剛剛被人帶去收拾了一番,總算能看清長相。

白凈的臉上,五官有種疏星淡月的清冷秀氣。一雙星辰般的眼眸,既是沈靜,又是明亮。

氣宇與之前那個陰陽怪氣的陳謹之截然不同。

而第一個陳謹之,雖然此刻不在眼前,但李飛雲是見過幾次的,印象深刻,絕不會忘。

那個陳謹之,長相與照片看起來幾乎是同一個人,所以之前並沒有人起過疑。

令李飛雲驚訝的是,眼前這個陳謹之二號,跟照片這麽一比對,竟然看起來也像是同一個人。

照片本身雖有些失真,但這五官……也不至於不能分辨。

所以,這兩個陳謹之明明看著截然不同,但他們的五官細細究來,確有幾分相似。

幾分?至少也有六七分。

“你除了已故的那幾位,還有沒有其它兄弟?表的,堂的也行。”李飛雲忍不住發問。

陳謹之二號想了想,答道:“父親是獨子。我母親是父親的原配,也是外祖家的獨女。兩邊祖父母都已經過世多年。其它那些姨太太,興許有些侄子外甥,但我跟他們不相熟,長這麽大也沒見過幾次,再見互相也不認得。”

“這些人中,有跟你長得像的麽?”李飛雲追問。

陳謹之苦笑,道:“我親生的那幾個兄弟,長得跟我都不大像。姨太太的親戚們,又怎麽會和我相像?”

“那你從小到大,有沒有人說過有你和誰長得像?”陸一鳴忍不住開了腔。

陳謹之凝眉沈吟片刻,才道:“有,我父親。”

陸一鳴在旁邊也估摸著這狀況。

他與真正的陳謹之是同窗,但那也是十年前的事了。

現在要他分辨這兩個人的長相,他是萬萬分辨不出的。

不過,論性格的話,眼前這一個,跟自己所認識的陳謹之更像一些。

十年前的陳謹之,看著就是一幅少年老成、勤懇沈靜的樣子。

“你還記得左右街坊四鄰和同學麽?”陸一鳴問道。

“約摸記得一些吧,”陳謹之點頭,“只是我這十年來回去的少,他們估計也認不得我了。”

說話間,外面有笑聲傳來。

“李局長這次召我過來,又有什麽事?是有線索了麽。”來人悠悠地踱進來,鼻梁上架著金絲眼鏡,一身考究的白色西裝。他兩手插褲袋裏,一派灑脫。

屋子裏的陳謹之聞言扭過頭往外看,與門外那個白西裝四目相對。

兩人皆是一怔。

“你……”白西裝伸出右手指著屋裏的陳謹之,臉色頗為怪異,“你是誰?”

“在下陳謹之。”陳謹之端詳著白西裝,“閣下,好生面熟。”

“呵呵,巧了,我也叫陳謹之。”白西裝扶了扶金絲邊框眼鏡,“也覺得你有些面熟呢。”

李飛雲左右打量,讓白西裝也坐下,道:“好了,現在有兩個陳謹之,都自稱是陳記典當行的三少爺。”

聽到這句,兩個陳謹之皆是一驚,不約而同的凝眉看向對方。

“二位現在可各自自證。”李飛雲頓了下,補道,“為了區分二位,我暫且按你們出現的先後順序,把你們叫作陳謹之一號和陳謹之二號。”

“自證?這種事還需要自證?證明什麽,證明我是我?荒謬!”陳謹之一號哼地一聲冷笑,“先前有人說警署無能,我還不信來著,現在可算是信了。半個月了,案子沒破成,還反倒給我找來個冒牌兒貨。”

陳謹之二號臉上沒什麽波瀾,淡淡地道:“也不知道誰才是冒牌貨。”

“你是做了什麽混得如此落魄?”一號斜瞥了二號一眼,“窮兇極惡以至於想要來我陳家冒名頂替?”

二號這才想起什麽,也不理一號的譏誚,跟李飛雲說道:“我之前從天津坐輪船回來省親,想親自跟家裏說一聲成親的事。結果半道被人下了藥投江,幸好被一位過路的老人家給救了。回到鎮上我才曉得家裏人沒了。我猜想,是有人知道了我家裏出事,所以才想把我滅了口好來冒名頂替。”

兩個陳謹之都一口咬定被冒了名,各不相讓。

李飛雲遲疑不表。

“李局,人帶到了。”這時門外警員帶進來幾個金陵鎮陳府的老街坊,均是和陳府私交好的。

隔壁魯老爺頭一個走上前來,瞇著那雙老花眼在一號臉上掃了掃,指著他大叫起來:“是這個是這個!錯不了,我看著他長大的。”

轉臉又去看二號,楞了一下,呢喃道:“這個……咦,這個也像!越看越像啊!”

其它人反應也跟魯老爺差不多。

只因陳謹之長年在外,偶爾回家也不會去串門,實際上都十年沒見了。

十年,一個少年的體貌足以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即便輪廓依稀可辨,可是在兩個相似的人之間,誰又能保證哪一個真哪一個假呢?

即便陸一鳴私心偏向這個陳謹之二號,覺得他與舊日同窗更像,也不能保證一個人這麽多年不會性情大變。

更讓人哭笑不得的是,兩個陳謹之對這些老街坊,竟然也都能叫得出名字,說得出個概況。

根本無從分辨。

“怎麽辦?”警員看向李飛雲。

李飛雲呵呵一笑:“既然如此,就兩個一起送去省城,讓長官來定奪吧?”那位大人物就這麽一個女婿,別人認不得,自己還認不得麽?

聽到要去省城,兩個陳謹之竟然也面不改色,一個悠然自得狀,一個無所畏懼狀,絲毫沒有要害怕露諂的意思。

其實李飛雲不到萬不得已,也不想出此下策。

真要鬧到那樣的田地,驚動上級,他這副局長也是保不住了。

李飛雲腦海中忽然閃過一道線索,他沈下臉,看著二號:“你說,你回家時不知道家裏的變故?”

二號頓首:“確實不知。”

“可是,”李飛雲拿出一份電報,“你的準岳父卻知道,還發了電報督促此事。”過後還派人寄來了照片。

陳謹之二號臉上也浮出疑惑之色:“岳父?他怎麽會知道?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李飛雲繼續問道:“二位不妨各自說說,跟你們未婚妻是怎麽認識的?這幾個月以來的行程如何?”

讓警員分別帶到兩個房間各錄口供。

過了半個時辰,李飛雲看著兩份口供,眉間的川間更深了。

一號口供的梗概:與未婚妻張燕雲是在北平讀大學時相知相戀,眼下未婚妻還在大不列顛學習,婚期定在三個月後。他上個月提前從北平坐火車回省城拜見岳父,聽說家裏出了事,跟岳父說過後才輾轉回了鎮上。

二號口供:與張燕雲相知相戀過程同上面差不多。但行程不大一樣,是上個月中旬從北平坐車到天津,坐輪船回省城的水路上遇害,僥幸獲救逃脫,撿得一條命回來,在船夫家昏迷半個月,近日才醒過來。

第一份幾乎沒什麽漏洞。

第二份似乎解釋不了那份大人物的電報。

李飛雲咳了一聲:“這件事,容我們再作定奪。眼下,時候不早了,只能暫且委屈二位,先在我們警署的特級豪華大包廂裏住上一晚了。”故意頓了下,看那兩個陳謹之齊刷刷變白的臉色,才又道,“畢竟,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總不能讓假的攪完渾水就跑吧?”

陸一鳴跟文淵吃完飯回到寓所已經是傍晚。

陸一鳴為陳謹之的事又是調人又是找人又是跑腿,累得癱在床上不想動彈。

這一躺才察覺身上好幾處痛得厲害,臥躺也不是,側睡也不是。

掀開袖子,今天被陳姐打過的地方一道一道的紅腫。

白天還沒怎麽覺得疼,到了晚上卻愈發疼得厲害。

文淵在墻上戳了兩個字:活該。

讓你不早點跑。

陸一鳴朝驢頭丟了一截筆蓋,“滾,驢蹄畫不出象牙。”

這一扔,又是牽動得手臂上的傷一陣陣抽痛,陸一鳴抱著手發出哀鳴。

文淵扯起驢嘴昂昂昂地直笑。

忽然有什麽在窗戶上刮了一下。

兩人怔了下。

隨即好像有石子砸在了窗上。

“哪個不要命的。找打是不是?”陸一鳴忍著痛跳起來,拉開門沖出去。

只見一只烏鴉“呱”的一聲從窗臺上騰起,帶著嘲笑似的叫聲,掠向遠空。

“嘖,晦氣。”陸一鳴笑了一聲,眼角卻發現窗臺上除了石子還有什麽東西。

慢慢走過去,是一個瓶子。

細口瓶,瓷的。上面貼著一個紙條。

拿起來進屋借著燈光,一字一頓念出來:“張氏跌打酒……?”

拔開塞子,嗅了嗅,還真是跌打酒的草藥味兒。

……誰送來的?

作者有話要說:  昨晚寫了覺得不太妥當,今天修了下

今天終於通過簽約啦,坐等合同,感恩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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