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

第二天中午, 小霜他們一行人一起去了機場, 送簡煬回國。

大家站在機場大廳裏, 遠遠地看著簡緋紅著眼眶和弟弟叮囑著什麽, 都非常默契地沒有上前去打擾。

這一回，小霜將年爸爸也帶了出來，他實在是在家裏憋了太久，今天又聽說大家要去機場送行，便吵著要一起去玩。小霜想著反正自己也在, 爸爸應該不會出什麽事情, 便答應了。

來的路上, 年爸爸還一直很雀躍, 但當大家到達了機場之後, 不知道是不是被周圍種種離別的氣氛給感染到了，年爸爸變得非常安靜。

而不遠處, 簡緋則是叮囑了弟弟很久，這才不舍地對他揮了揮手, 示意簡煬可以去辦理登機手續了。

誰料簡煬卻對姐姐說了幾句什麽，後者聽完楞了一下，轉頭看向小霜，對她說：“小霜, 你過來一下, 我弟弟想跟你說幾句話。”

“哦, 好啊。”小霜連忙應了一聲, 對身邊的郝滄說了句, “幫我看著爸爸。”

“放心，你去吧。”郝滄柔聲說道。

於是小霜朝著簡煬走過去，好奇地說：“你有什麽要跟我說的？”

簡煬看著她，微微紅著臉似乎有些說不出口，旁邊的簡緋見狀，連忙朝後退了幾步，說道：“你們先說，我去看看航班信息表更新了沒有。”

等簡緋走開之後，簡煬似乎總算不那麽害羞了，他結結巴巴地對小霜說：“小霜姐姐，我要謝謝你這段時間收留了我姐姐，還對她那麽好。”

“啊，原來是要說這個呀。”小霜笑了出來，揮揮手道，“都跟你說了這沒什麽的，簡緋是我朋友啊，我照顧她是應該的。好了，時間也不早了，你還是快點去辦手續吧，不然誤了飛機就糟糕了。”

簡煬乖乖地點了點頭，又小心翼翼地說：“那在走之前，我……我可以和你擁抱一下嗎？”

小霜楞了楞，覺得他這個要求有點奇怪，但一想到美國這邊臨分別前大家的確是會互相擁抱一下，簡煬大概是想入鄉隨俗吧，便大方地點點頭道：“可以啊，沒問題。”

她正準備張開雙手禮節性地和他擁抱一下，誰料面前的大男生忽然就撲了過來，將小霜一個熊抱給用力摟住了。

“哎喲……”小霜嚇了一跳，只感覺自己被一種充滿活力的年輕男生氣息給籠罩住了，正想說點什麽，就聽到簡煬開口低聲道：“小霜姐姐，等我也考來美國，我會保護我姐姐和你的，以後我會努力賺很多錢，讓你們都不用再這麽辛苦了。”

“呃，好、好的……”小霜呆呆地說道，轉念一想簡緋和郝滄他們都還在旁邊看著，她就這麽和一個剛成年的大男生抱在一起算什麽回事啊？

就當小霜打算把簡煬推開的時候，面前的男生主動放開了她，赤紅著臉說：“如果你現在的男朋友對你不好的話，你千萬不要為了錢勉強跟他在一起，好嗎？”

小霜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這句話，只是略顯尷尬地笑了笑，說：“好了好了，你個小孩子懂什麽啊，快去辦手續登機了。”

“恩，那我走了。”簡煬點了點頭，又看向不遠處自己的姐姐，對她揮揮手道，“姐姐我走了！等我考上了這裏，就再回來照顧你！”

“恩，回去吧。”簡緋揉了揉眼睛，跟弟弟告別道。

簡煬又掃視了大家一圈，朝著眾人點了點頭，這才轉身離開了。

小霜抓了抓頭發，回頭看向一側的簡緋，想起自己剛剛和她弟弟擁抱的事情，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呃……你弟弟說想跟我擁抱一下……”

“這沒什麽啊。”簡緋搭住小霜的肩膀，說道，“走了，我們回去了。”

小霜這才松了口氣，轉身和大家一起準備離開。

而另一邊，辦理完登機手續的簡煬進入了候機大廳之後，獨自坐在長椅的一側，卻忍不住回想起昨晚他和郝滄的一段對話。

當時，小霜他們都在廚房裏忙活，自己和郝滄一起在沙發上看電視，年爸爸則在旁邊玩著他的玩具，簡煬思考了片刻，低聲問旁邊的郝滄道：“郝先生，我知道咱們都不太熟悉，但小霜姐姐她幫了我姐姐很多忙，所以對於我來說，她也是很重要的朋友。而你又是她的男友，所以……我……我有個問題想問你，不知道可以嗎？”

“當然，你想問什麽就問吧。”郝滄平靜地說。

簡煬認真地看著他，問道：“你是真的喜歡小霜姐姐嗎？還是只是因為她長得漂亮，等過段時間新鮮感過去了，就不要她了？”

“真的喜歡。”當時郝滄立刻毫不猶豫地回答了這個問題，“我不會不要她的。”

簡煬楞了下，繼續說道：“可是……像你這種家庭出身的富家公子，以後不是都會找個門當戶對的姑娘結婚嗎？最後你肯定會讓小霜姐姐傷心的。”

郝滄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若有所思地盯著簡煬看了片刻，最後忽然輕輕笑了一聲，說道：“這輩子除了年小霜，我不會娶別的女人，所以你就不要擔心這些問題了。而且，容我告訴你一句實話，就算年小霜沒有遇到我，你也不會有機會，因為你太小了，不只是年齡，心理上也是。”

簡煬登時被他說得渾身一震，結巴道：“什麽、什麽機會，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並沒有……”

“沒有的話，那就當我是誤會了吧。”郝滄很禮貌地給他遞了一個臺階，說道。

就在這個時候，小霜從廚房裏出來了，因此這段對話沒有繼續進行下去。

簡煬不想讓氣氛變得尷尬，所以當時也沒有把情緒表現出來，可是現在，當他獨自一人坐在大廳裏的時候，他忍不住開始思考郝滄的那句話。

自己難道真的對小霜姐姐……

一直以來，簡煬在學校裏從來都是全心全意投入到學習當中，班上雖然有幾個同學偷偷摸摸談戀愛，也有幾個女生對他模糊地表示過這個意思，可他根本沒有這個心思，也不懂得什麽叫做喜歡一個人。他一直覺得自己或許沒有這方面的天分，可是現在郝滄的一句話，卻似乎打開了他內心塵封已久的一道鎖。

簡煬看著窗外起起落落的飛機，不禁暗自握緊了拳頭，心想，無論他對年小霜的感情到底是什麽樣子的，等下次他再來美國的時候，都一定要努力保護他姐姐和小霜。

·

“走吧，爸爸，我們該回家了。”

機場大廳裏，送行完畢的小霜拉著郝滄的手來到父親面前，打算帶他回去，可是卻發現年爸爸呆呆地站在那裏，盯著前方高處巨大的電子顯示屏，神色顯得有些懷念。

“爸爸，你在看什麽呀？”小霜好奇地問。

年爸爸對小霜笑了一下，用非常平穩的語氣說道：“爸爸想起來第一天帶你和你媽媽來美國的情景，當時也是從這個機場出來的，一擡頭看到的也是這塊電子屏，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這裏竟然一點都沒變。”

這段話聽上去並沒什麽特別，可是當小霜聽完之後，整個人都像是被凍在了地上一樣！因為她的爸爸自從大腦受傷之後，對過去的記憶都忘得差不多了，只記得自己是他的女兒，但根本沒辦法覆述一整段關於過去的事情！

難道她爸爸受的傷，開始恢覆了嗎？可是醫生不是跟她說，這樣的大腦損傷能恢覆的幾率是非常小的嗎？

小霜驚訝至極，小心翼翼地問道：“爸爸，你……你除了這些，還能想起別的什麽事情嗎？”

但下一秒，年爸爸卻又重新露出了小孩兒的表情，不解地問女兒：“寶貝女兒，你在說什麽啊，爸爸沒聽懂。”

“沒、沒什麽。”小霜連忙說道，她不敢在這個時候刺激爸爸，連忙搖搖頭道，“沒事的，走吧爸爸，我們該回家了。”

“耶，好耶，回家回家！”年爸爸一邊蹦跳一邊高興地拍了拍手。

傍晚回到家後，小霜迫不及待地打通了她父親醫生的電話，將爸爸今天下午表現出的情況告訴了對方，然後非常忐忑地問道：“醫生，您說我爸爸現在這個樣子，他會不會有好轉的可能？”

電話那邊傳來翻動書頁的聲音，似乎是醫生在查閱資料，片刻後他才回答道：“我剛剛看了，的確有類似的病人恢覆正常的情況，但幾率真的非常非常小。年小姐，您父親現在的狀況，很有可能是他好轉的一個征兆，如果您想讓他更好的恢覆的話，我建議你可以帶他去一些你們以前常去的地方，說不定可以讓他想起更多關於從前的事情。”

“可是您不是說，這樣容易刺激到父親的大腦嗎？”

“的確如此，這麽做就是刺激他的大腦，帶來的結果是好還是壞，我也不敢保證。”醫生說道，“所以還得你自己考慮了。”

“好的，我知道了。”

掛斷電話後，小霜看著正趴在茶幾面前和郝滄一起玩積木的爸爸，心中不禁非常猶豫，她究竟是該讓父親保持原狀，還是試著去喚醒他的記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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