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他們回到家，大概過了幾分鐘，張凱也回來了。鄔藍走過去，擡手掃了掃張凱的頭發：“你頭上怎麽落了有煙灰，你老師抽煙這麽不小心。”

張凱的臉上不自在了一下：“不是我老師弄的，可能是經過哪兒時別人落的。”

鄔藍嗅到他身上有一股不淡的煙草味，皺著眉頭說：“這也太缺德了，這幸虧是煙灰，萬一是個花盆，從頭頂上砸下來，那還有命嗎？你以後走路的時候千萬別挨著墻根走了。”被花盆砸的經驗，鄔藍是實打實有的，這不是危言聳聽。

張凱點點頭：“好。”

張凱往自己屋裏走去，鄔藍說：“小凱，你會打電子游戲嗎？”

張凱身上僵硬了一下，結結巴巴說：“不、不會啊。”

鄔藍說：“哦，我還以為你會呢，想星期天叫你教我去打游戲。你不會，我就叫石鋒陪我去好了。”

張凱說：“姐，你為什麽要去打游戲？”

鄔藍說：“我們老師讓寫一個作文，叫做《論電子游戲的危害》，聽說現在中學生沈迷於電子游戲的很多，我想既然這麽多人玩，肯定有可取之處，不完全都是危害吧。所以想去自己體驗一下。什麽東西，都是疏勝於堵，總是一味強調那東西不好，嚴令禁止，搞得很多人反而越想唱反調，非玩不可。其實不如適當引導，適當玩一下，保準就不會這麽沈迷。”

張凱對鄔藍說：“姐，你說得太有道理啦。星期天我也跟你一起去吧。”

鄔藍點點頭：“行啊。”

第二天晚上，張凱果然不再出去了，而是跟鄔藍一起放學回家。鄔藍已經和石鋒串好說辭了，好不在張凱這裏露餡兒。

星期天，鄔藍和石鋒都不補課，下午他們去了中心街最大的電子游戲中心玩游戲，錢都是鄔藍和石鋒掏的，三個人花了一個下午，將游戲廳的大部分游戲種類都玩過了，還挨個分析哪個游戲好玩，哪個不夠刺激。使張凱大開眼界，平時在巷子裏玩的那種游戲機都太小兒科了。

傍晚的時候，三個人從游戲中心出來，鄔藍扭動著脖子，揉揉眼睛：“確實好玩，緊張又刺激，難怪那麽多人都喜歡玩游戲。不過再怎麽好玩的東西，如果被它牽著你走，那你就被游戲玩了，玩游戲可以，但是不能沈迷。而且電子游戲花花綠綠的，太傷眼了，玩多了肯定會近視的。”

石鋒摸著癟癟的口袋說：“也太花錢了，我的零花錢一分都不剩了。”

鄔藍扭頭看著張凱：“小凱，好玩嗎？”

張凱點點頭：“嗯，挺好玩的。”

鄔藍突然說：“小凱你平時註意保護視力了沒有？”

張凱突然楞了一下：“我沒有近視啊。”

“沒有就好，你要是近視了，以後就別想當兵了。”鄔藍知道，張凱還是一心想去當兵的。

張凱聽她這麽一說，臉色突然變得有些好玩。

鄔藍說：“小凱，你要是喜歡玩游戲，那就去吧，一個禮拜玩兩三個小時就行了，不要天天都去，沒有追求的人才沈迷於虛擬世界呢。”

張凱連忙否認：“我沒有喜歡玩游戲。”

“喜歡玩游戲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我也喜歡玩，石鋒也喜歡玩對吧？”鄔藍沖石鋒說。

石鋒笑嘻嘻地說：“我怎麽不喜歡？但是我更心疼我的錢。而且將來我可是要當特警的，視力千萬不能近視了，否則我怎麽拿槍。”

鄔藍說：“特警嗎？特警超帥啊。最近我在圖書館看到一本書，是說特種兵的。”

石鋒和張凱都很意外：“特種兵？”

“嗯，就是最厲害的兵種，有兵王之稱，據說一個厲害的特種兵能抵一個營的兵力。”鄔藍說。

張凱眼睛放光：“那特種兵和特警誰更厲害？”

鄔藍說：“這個就不好說了，他們的工作內容不太一樣吧。不過很多特警都是特種兵轉業的，反正都是十分牛逼的人，執行的任務都是最重要最危險的。”

這兩個男生顯然都沒有被最後一句話嚇倒，對他們來說，越是重要危險的任務，才顯得越有挑戰性，那樣才真牛逼呢。

張凱說：“姐，你那本什麽書，可以借給我看看嗎？”

鄔藍說：“我已經還了，下次去圖書館再借吧。”

“我也想看。”石鋒說。

“可以，借回來慢慢看。”鄔藍笑著說。

鄔藍將特種兵這個魚餌放下去，不怕張凱不上鉤，估計從此以後，他就不會再沈迷於花花綠綠的電子游戲了。任何事情，都是疏勝於堵，教育孩子也是這樣。

從這以後，張凱每個周末去玩一個下午的游戲，別的時間就再也沒見他去玩過游戲了，可見引導十分有效。

張凱將那本從圖書館借來的特種兵書反覆看了幾遍，發現特種兵的要求不僅僅有體能要求，還有智力要求，至少都需要高中以上的文化，他咬咬牙，又開始啃他最頭疼的書本了。

張凱那陣子出去玩游戲，其實是有些煩躁，他是班裏唯一的體育生，成績是最差的一撥，班裏同學的成績都甩他一大截，那些成績優秀的同學大部分都不怎麽跟他玩，他在體育隊裏又認識了不少朋友，搞體育的學生多半都是調皮搗蛋貪玩會耍的，會玩游戲幾乎是必修課，便叫上了他，張凱正好心煩，就跟著一起去了，沒想到很快就被他姐給發現並拽了回來。

依舊還是令他頭疼的課本，不過因為有了目標，動力便足了一些，期末考試的時候，倒也多考了不少分，雖然還是墊底，但比起期中考試來，已經是進步了。

放了寒假，初三年級和高三年級一樣，都要求補課。張凱一個人在家過寒假，時間變得充足起來，除了上柔道課，還有大把的盈餘，他就隔三岔五跑去玩幾個小時電子游戲，不過他始終記得要保護視力，很少放任自己去玩。

一天下午，張凱縮著脖子從游戲廳裏出來，寒風一吹，身上那點熱乎氣全都跑得一幹二凈了，寒意似乎都鉆進骨頭裏去了，凍得人直打哆嗦，這天看起來像是要下雪的樣子。張凱將脖子上竇美林給他編織的圍巾圈了一圈，系緊了，瞇縫著眼睛騎著車往前沖。

街上的人似乎都被寒風給刮跑了，根本就沒幾個人影，估計都窩在家裏烤火去了。路過一個狹窄的小巷子，張凱的視線餘光瞥到一群人圍在裏面，直覺告訴他這不是正常現象，他掉轉車頭，退回到巷子口，聽見一個女的在罵罵咧咧：“臭女人，騷貨，賤人，不要臉，老娘揍死你！下次再到處去勾男人，就畫花了你的臉。”

張凱下了車，走進去：“你們在幹什麽呢？”他看清了，這幾個人有男有女，年紀看起來也不大，就是十三四歲的樣子，他們正在對躺在地上的一個人施暴，看地上那人的衣著，應該是個女的。地上有個家和商場的購物袋，裏面的瓶瓶罐罐滾了一地，看樣子是出來買東西，被人堵住了。

幾個人都扭過頭來，看見他，一個男生說：“滾，要你多管閑事！”

張凱的正義感一向都很強，他覺得，不管什麽恩怨，幾個人欺負一個人，這就是不對的，何況是男人欺負女人：“你們那麽多人打一個人，這就不對，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非要打人呢？”

有兩個男生走了過來：“你想多管閑事對不對，那就連你一起揍。”

張凱擡手，抓住了對方揮過來的拳頭，一腳就踢得對方跪在了地上：“怎麽不講道理啊？”

另一個男生撲上來幫忙，張凱抓住他的胳膊，一個過肩摔將他摔翻在地。另外還有一男一女，看見這情況，趕緊轉過身來，警惕地看著張凱，女的說：“你認識那個女人？”

張凱說：“不認識。”

女的說：“她是個賤人，專門搶別人男朋友，你幫她幹什麽？”

張凱皺著眉頭說：“我不知道她幹了什麽，你們這麽多人打她一個，教訓她就算了，為什麽我來勸架，還要打我？”

女的看著張凱，然後對幾個同伴說：“算了，今天算她好狗運，我們走吧。下次再讓我碰到，我就撕爛你的xx！

被打的女孩從地上坐了起來，兩只眼睛腫得跟桃子一樣。張凱彎下腰，將地上的東西撿到袋子裏，放在她面前，說：“你自己以後小心點吧。搶別人男朋友這種事，還是少做。”擡眼看她的時候，不由得楞住了，“怎麽是你？”

那個女孩不是別人，正是竇甜甜，她看見張凱，也楞了一下，然後抱著膝蓋，將頭埋在了膝蓋上。張凱看了一眼她，然後說：“趕緊回去吧，沒準一會兒又回來打你了。”他說完擡腿就走，早知道是竇甜甜，就不來救她了。

竇甜甜看著張凱的背影，抽噎了一下，提起袋子，一瘸一拐地出了巷子。

張凱已經十二歲了，他自然也是知道竇美林和竇美麗之間的恩怨的，他還記得當初竇甜甜叫人打他的事，所以對竇家人以及竇甜甜完全沒有好感。張凱心裏想著，她媽搶別人的男人，沒想到她也喜歡搶別人的男朋友，兩母女都不要臉。

這事張凱沒有跟任何人說起，他也有一段時間沒去游戲廳打游戲。不久，他在公園裏發現了一個更好玩的游戲，就是射擊氣球，一個小販在一個板子上掛著一溜五顏六色的小氣球，在幾米遠開外的地方放著一把氣槍，一塊錢十顆子彈，用氣槍射氣球。這個有意思，練眼力和槍法，也比電子游戲好，不傷眼，正好符合他的需求。

張凱自打發現這個好玩的游戲，便成天都泡在了這裏，每天都要跑這裏來玩上幾把，連攤主都對他熟悉得很了，見他經常來玩，還會給他優惠，一塊錢還能多送兩顆子彈。張凱的槍法也越來越好，開始十發子彈中不到一半，後來慢慢能全中了，全中了就沒意思了，就把槍往後移，拉開射擊距離。

雖然玩這個不貴，但是也架不住每天都去玩。他上學的時候，和鄔藍一樣，每禮拜有十塊錢的早餐費，有時候早飯是父母送到學校來給他們的，這樣一周至少能夠省下五塊錢，除了平時的花銷，一個學期下來，也省出了幾十塊錢，他現在每天在這小攤上都花上幾塊錢，還沒到過年，錢就花光了。

張凱就問他爸要錢，張軍傑瞪著他說：“要錢做什麽？”

張凱說：“要錢打氣槍。”

“打什麽氣槍？”張軍傑皺著眉頭。

鄔藍說：“就是街上那種射擊攤子，用氣槍射氣球。小凱想練射擊，以後好當特種兵。小凱，我這裏有錢，借給你玩。”

平時鄔藍經常給張凱買吃的玩的，張凱覺得老花姐姐的錢，不好意思再問她要，這才問他爸要錢，尤其是他覺得這是有正當理由的。

張軍傑意外地看著張凱：“嘿，你小子很有志向嘛，想當特種兵，行啊。氣槍有什麽準頭，下次你跟我去靶場訓練吧。”

張凱一聽，頓時興奮得跳了起來：“爸，是真槍對不對？”

張軍傑說：“當然，你以為我們跟你一樣，是鬧著玩的？”

“太好了，謝謝爸爸！”

鄔藍說：“爸，也帶我去玩玩吧。”

張軍傑說：“可以，一起去吧。”

“也帶上鋒哥。”張凱還忘不了石鋒。

“行！”

鄔藍家的房子從九月份開始動工，修了一個月，裝修斷斷續續的花了兩個月，到年前已經通風透氣了三個月，完全可以搬家了。竇美林和家人一起商量，準備年前搬進新房子裏去，這樣一來，過年的時候家裏來親戚就有地方住了。全家人興高采烈地去挑選家具，準備搬新家。

這是今年第二次搬家。新房子氣派又漂亮，灰藍色的屋頂，乳黃色的外墻，二樓還有一個露天大陽臺，是這條街上最漂亮的一幢房子，其他的房子都還沒開始修建呢。

樓下是客廳和廚房，還有一個客房，他們一家四口都住在樓上，竇美林夫婦住二樓左邊的主臥，鄔藍則挑了二樓右邊那個朝陽的房間，張凱一個人住三樓的主臥。按照鄔藍的說法，三樓都給張凱了，以後娶媳婦生孩子都可以在那兒了。

搬家那天是臘月二十六，鄔藍剛放假兩天，就開始搬新家。這一次需要搬的家具不多，因為基本上都買的是新家具，已經陸陸續續備置齊整了，舊房子裏的家具就留在那裏，以後張凱爺爺奶奶過來，就可以直接進去住。

來慶祝搬家的人很不少，張軍傑家裏的親戚朋友們很多都從鄉下來趕來了，竇美林這邊，母親和兄弟肯定都少不了，就連鄔愛華都涎著臉皮過來了，竇美林這一看就是發達了，店子開了一個又一個，連別墅都住上了，此時不巴結，何時才巴結。

石鋒一家子，杜禮柏一家子，全都到了。

竇甜甜也不請自到，跟著外婆過來了。她的眼睛始終盯著張凱身上，張凱原本滿臉喜氣，看見竇甜甜，不由得皺了一下眉頭，轉過臉去，當沒看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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