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算計我們。”伊戈爾很肯定的說道，“如果非得說咱們這些人中誰會做行刺的事，那也一定是我，而不是卡因。”

“別亂說。至少別出去亂說。”瑪莎翻了個白眼，“而且我想知道的是誰在算計我們，而不是有人。我已經很久沒去過王都了，你們也沒有，那麽還會有誰看我們不順眼？”

“這可說不好，或許是跟利益相關，或許是我們在不經意間與人結怨……”盧歇爾短粗的胖手指有節奏地摸著自己的下巴，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他也想不明白到底是為什麽。而其他人的表情跟他也差不多，都在苦思冥想，試圖從有限的情報中分析出點什麽有用的東西。

因為有瑪莎的導師埃蘭魔導士存在的緣故，王都的人很少會主動對西奧多家的人進行挑釁，就算不是看在盧歇爾的面子上，多少也要顧及一下埃蘭的想法。要知道在最初有人趁瑪莎得病不理外事的時候，曾試圖將爪子伸向西奧多家的領地和爵位，但都被老埃蘭毫不留情地剁了下去。

這無疑就證明了一點，雖然埃蘭魔導士不愛參與外面的亂七八糟，但如果有誰想對他的弟子出手，他也會出手幫忙解決的。而且他會因為被打攪了魔法研究而感到很惱火，所以惹出這件事的人就勢必將承受他更多的怒火。

這樣一來，稍微有點腦子的人就都不願意對瑪莎出手了，反正西奧多領地既不處於關喉要道，又不是豐腴之地，不值得為了這個與一名魔導士正面對抗。而這些是瑪莎本尊所不知道的，她當時正處於完全自我封閉中，而後的瑪莎也不知道，因為沒人告訴她。

所以會不會是卡因無意中卷入到什麽見不得光的事中，才引來牢獄之災？反正在王都那個大染缸中，發生什麽聳人聽聞的事都不算稀奇。盧歇爾是眾人中去王都次數最多，待的時間最長的人，所以深有體會。

也只有這樣才說得通，不然以他在神殿裏的人脈，就算這件事不能明說，也會早就通過一些其他的暗示來提醒他，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被打個措手不及，並且毫無頭緒。

除非……

“威爾士！”

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喊出了這個名字，眾人不禁面面相覷，誰也沒想到那個女人會采用這樣一種方式進行她的報覆。但是越想，越覺得這種可能最大，否則真的想不出還會有誰這麽做。而且以卡因謹慎的性子，他肯定不會讓自己無意中卷入什麽麻煩裏的。

“東西連夜裝車，進行最後休整，我明天一早就出發去王都。盧歇爾，你一會給神殿發消息，動用你在王都的人脈，盡可能拖延對卡因的判決或者……處刑！”既然圈定了可疑目標，瑪莎也就不再拖拖拉拉的，畢竟如果對手是她那個好繼母的話，時間才是她現在最需要的東西。

盧歇爾點頭，直接走到墻邊的桌子旁坐下，抄起上面的羽毛筆開始寫信。被屋內氣氛急轉而下影響到的弗朗西斯和阿黛爾也不再嬉鬧，乖乖地手牽手走到了神官身邊，看著他運筆如飛地在羊皮紙上寫著什麽。

“那麽隨行人員就必須重新考慮了。”一直站在原地的弗丁突然開口，為這次出行的安全保障做最後的準備。如果說之前去王都是因為受邀參加會議，誰跟著都無所謂，那麽對於現在肩負著救人重任的瑪莎來說，隨行人員則一點都不能馬虎。

眾人點頭，都表示自己毫無異議，這可不是剛才那種鬧著玩的時候，稍有不慎不僅不能救出卡因，還會給西奧多領地帶來更大的危險。所以都安靜下來，靜靜等著弗丁進行分配，顯然在這方面他是最有發言權的。

“盧歇爾、南妮和我將帶領十名騎兵跟隨小姐一起出門，伊戈爾和庫爾留下，守護弗朗西斯少爺和莊園。”

伊戈爾沈默片刻，才開口詢問：“誰負責偵查？”他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深刻體會到珊瑚莊園人手緊缺的問題，天知道他有多想跟著自家小姐出去，為她偵查情報、守護安全。但……

回頭望了望被盧歇爾抱起來的弗朗西斯，伊戈爾閉上眼確定自己冷靜下來之後才再次睜開：“弗丁，你知道我不是在推卸責任。但小姐這次去王都，可能遭遇到的潛在危險實在太多了，沒有盜賊在身邊會很不方便。更何況還有卡因的事，我不跟著，你們要怎麽打探情報？”

弗丁擡手向下壓了壓，示意伊戈爾稍安勿躁，他還有話沒說完：“我也想到了這點，所以決定帶上露比，她也是名盜賊。”

“那個貓女？”伊戈爾皺眉，倒沒對種族發表意見，“你確信她可靠？”

“契約。”弗丁靜靜地回答，“還有本尼留下。”

伊戈爾再次沈默了，眼眸中的探究幾乎要刺入弗丁的心裏，從當初風行者小隊時他就知道這個老騎士不簡單，但這麽多年過去了，他雖然成長了很多，但卻依然沒有看透過對方。

弗朗西斯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最終還是跳下了盧歇爾的膝頭，顛顛地跑到瑪莎身邊拽了拽她的衣袖，而後怯怯開口：“母親，你要丟下弗蘭嗎？”

瑪莎蹲下來，雙手扶住弗朗西斯的肩膀，讓自己可以直視他那雙漂亮的琥珀色雙眸：“弗蘭，首先，我永遠不會丟下你的。但你得明白，這一次我們並不是出去玩，而是要去救卡因。我，還有其他同行的人，每個人都要竭盡全力去辦這件事，不可能還有精力去照顧你。”

“所以我得留下嗎？”弗朗西斯的聲音已經帶上了哭腔，“可我不想留下，我會乖乖的，不用母親來照顧我。”

“這不行，弗蘭。”瑪莎將小弗朗西斯摟在了懷裏，親了親他的額頭，而後神情嚴肅地看著他，緩緩開口，“如果他們用你的生命來要挾我怎麽辦？你想讓我因此而死嗎？”

“不！”弗朗西斯驚恐地睜大了雙眼，他雖然不太明白什麽是要挾，但他明白什麽是死。死就是消失了，永遠都不會再回來，就像他當年曾經養過的一只小松鼠一樣。

他才不要自己的母親死掉！

“如果你留在珊瑚莊園裏，我就不會遇到這種事。”瑪莎不確定這樣對一個孩子說好不好，但她並不想用其他的虛假理由欺騙弗朗西斯，比起自己來說，他才是西奧多家族真正的繼承人。他不但得知道什麽事能做，什麽事不能做，而且還得知道為什麽能做和為什麽不能做。

聽起來似乎挺繞的，但中心思想卻只有一個，那就是如果自己真的有個萬一，那麽他得迅速成長起來。這樣或許開頭會苦一點，但最終還是能掌握自己命運的，總比之前本尊那樣渾渾噩噩過一生，連自己的心愛之人都無法保護要好得多。

“那我和伊戈爾留在莊園裏，等著母親回來！”弗朗西斯用手背擦了擦眼角，忙不疊地點頭答應著，唯恐因為說晚了就會傷害自己母親的安全似的。

瑪莎此時心中倒是升起一片愧疚之心，但她還是沒打算改主意，就如同剛才她自己說的，這一次的王都之旅充滿著危險，她不能冒險將弗朗西斯暴露在那個瘋女人的視線之內——不管卡因的事是否跟她有關系。

“還有庫爾在呢，你可以跟庫爾去學習騎馬。”瑪莎站起身牽著弗朗西斯的小手走到阿黛爾身邊，笑著開口，“還有阿黛爾在呢，作為主人，你怎麽能留客人自己在家呢？”

弗朗西斯點點頭，有些不好意思地對阿黛爾笑了笑，肉嘟嘟的小臉蛋上粉紅一片。低聲對娜迦小公主說了抱歉後，金發男孩才算是打起了精神，一只手牽起了阿黛爾，另一只手卻還舍不得放開瑪莎，就這麽拉著兩人站在中間仰頭聽大人說話。

在這期間，弗丁已經分配完了人手，並且讓人將本尼、露比和洛瑟瑪都請了進來，並對他們說明了這件事。洛瑟瑪的態度是無所謂，反正他是被王都驅逐的人，在老國王沒死之前，除非特意召喚，他是沒法回去的。隱姓埋名改頭換面倒是還有可能，但那可不符合洛瑟瑪少爺一向以風光示人的本性。

對於弗丁的要求，本尼和露比倒是沒有猶豫，一口就應承下來。本尼會留在珊瑚莊園裏繼續制作處理煉金材料和制作一些低等的催化劑，當然配方都是瑪莎提供的那些，並不怕被外人學去。

而露比則在答應後就被伊戈爾帶到了外面去，美名其曰考察一下她的本領。瑪莎對此並沒有阻止，她也知道如果伊戈爾不親自確認對方的本領，他是不會放心自己一行人的，恐怕會一直提心吊膽直到他們返回。

話說回來，就算他考察了露比的本領，而對方也過關合格了，恐怕伊戈爾一樣會提心吊膽一直等到自己回來吧。這樣想著，還真有些小感動呢，瑪莎自嘲地搖搖頭，將目光轉向了正對庫爾交代事情的弗丁那裏。

等他們走後，外部所有的巡邏任務就都壓在了年輕的綠發騎士庫爾身上，所以他的責任重大，就算是在每天落潮的時候封鎖島嶼，但這也並不是一件輕松的活計。所以弗丁才會那麽慎重，顯然也是考慮到了有可能發生的突襲事件。

這一夜，註定無眠。

當一切都準備妥當之後，在太陽剛剛升起的淩晨時分，瑪莎依依不舍地告別了被伊戈爾抱在懷裏哭得一塌糊塗的弗朗西斯，踏上了整裝待發的馬車。伴隨著馬蹄聲和車輪碾在石子路上的聲音，瑪莎踏上了她前往王都的漫長旅行中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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