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再一次被打開，一個披紅掛綠脂粉濃艷的中年女人走進來，身後跟著方才那兩個男人。

“媽媽，你看。”

老鴇蹲下身，捏著小山的臉左看右看，最後使力一掐。

小山痛得叫出聲，罵道：“你變態嗎？”

老鴇冷笑。

“哼，小丫頭片子，還敢在我面前裝昏迷……另外一個也趕緊給我起來。”

對方既已識破，梧桐便大大方方的睜開眼睛，看著她說：“你們逼良為娼，是要坐大牢的。”

老鴇不屑一顧。

“芙蓉街是皇上親筆提得字，你算什麽東西？”

“他沒有讓你們拐賣良家婦女。”

“他是沒有，可他不知道啊，有本事你告訴他去。”老鴇滿臉譏嘲，笑道：“在別人的地盤上就得聽別人的話，你們被賣到芙蓉街來是你們的命。以後別再想些亂七八糟的，就得學會認命。”

“去你娘的！”小山罵道：“那是你的命！不是我的！”

老鴇不為所動，從袖中掏出一條脂粉香味濃重到嗆鼻子的手帕，擦了擦臉上噴到的唾沫星子，冷冷道：

“以前不是，現在是了。從今天開始，你們一天不認命，我就一天不給你飯吃，聽到沒有？”

二人都不說話，好像在猶豫。

老鴇忽然一笑，打一棒子給一顆糖吃似的說：“你們也別把這裏的日子想得太可怕了，大家都是女人，我還會難為你們不成？在外面缺吃缺穿，在這裏卻什麽也不用擔心，只要你們給我好好伺候客人，我就天天給你們買最好的衣裳，吃燕窩魚翅都不在話下。”

梧桐與小山對視，偷偷使了個眼色後，梧桐主動開口問：

“要是我們聽話，你真的不打我們嗎？”

老鴇見她念頭變得這麽快，臉上笑開了話，摸摸她白皙的臉頰說：

“當然了，不但不打，我還要把你們當成親閨女對待。你們兩個模樣長得這麽好，等以後熟練了啊，可以當咱們樓裏的頭牌，保管你們天天享福。”

梧桐很乖巧地問：“那我們要怎麽做？”

老鴇後退一步，問：“首先我得問問，你們可有許配過人家？”

二人同時點頭，“許配過。”

“啊？”老鴇驚訝地張大嘴，又問：“那可有生育過？”

“有。”

老鴇失望透頂，“這年頭想找個雛兒怎麽那麽難？”

她看二人的眼神帶上了鄙夷，咕噥道：“看著跟小姑娘似的，原來也是個被人玩爛的貨。”

小山聞言，眼睛裏都要噴火了。梧桐極力用肩膀當著她，她才沒有撲過去咬老鴇。

人都到了手裏，不是雛兒也得要，只是頭一次賣不出好價錢而已。

老鴇擡起頭清清嗓子，面無表情地說：“你們看起來跟乞丐似的，我現在就叫丫鬟來，給你們打水洗澡換衣服……看看，這日子多好過，還有丫鬟伺候，你們可千萬別不識擡舉了。”

說完她走了出去，讓那兩個男人繼續看著她們。

不一會兒有兩個伶伶俐俐的丫鬟走進來，跪在二人面前幫她們松開繩索，稱呼她們為小姐，說隨自己去洗漱。

於是丫鬟走在前面，兩人走在中間，男人跟在後面，押送犯人似的，去了樓內專門洗澡的地方。

樓裏姑娘多，浴室也做得寬敞，裏面擺放了許多浴桶。每一個浴桶中間都有屏風隔開，桌上則放著花瓣熏香等物，的確比普通人家強不少。

眼下姑娘都在陪客，浴室裏沒有其他人，男人又守在門外。

丫鬟早就把兩個浴桶裝滿水，梧桐和小山各自走進一個，隔著屏風相望。

小山的手和普通人不同，因此打死也不讓丫鬟在旁邊伺候，把她們支開以後才脫衣服。

往身上潑了點水，她悄悄地說：“這些桶也不知道是誰用過的，我情願身上長跳蚤，也不想染上她們的臟病。”

梧桐怕有人聽墻角，噓了一聲。

小山扁扁嘴，悶悶不樂地趴在桶邊上。

丫鬟捧來新衣服，盡管比不上在皇宮裏穿的，卻也都是綾羅綢緞、做工細致的好衣裳。

唯一的缺點就是太暴露了，胸前只有一片薄薄的抹胸，幾乎整個肩膀都露在外面。手擡高點就會春光外洩，也不知道是誰設計的。

袖子倒是很寬，小山的手套和雙臂正好藏在裏面，看不出任何端倪。

穿好衣服，丫鬟又將二人各自領入一個風格華美的小房間，讓二人坐在那面大銅鏡前，為她們梳頭發化妝。

等把一整套東西都弄完，外面天都黑了。梧桐端坐了一下午，脖子發酸，忍不住動了動，卻看見老鴇從外走進來，於是馬上挺直了腰板。

老鴇走路的姿態挺妖嬈，裙擺搖曳，光看身材還是很不錯的，只是臉上厚重的脂粉都遮不住老態。

她滿意地打量梧桐，“比起另外一個來，你算是懂事多了。”

梧桐看著鏡子裏的她說：“她是我妹妹，脾氣不大好，你別打她，我會好好教她的。”

老鴇喲了聲：“原來你們還有這層關系啊？那好辦了，兩人以後就一起接客，姐妹同時伺候男人……嘖嘖，肯定很多人願意在你們身上花錢。”

梧桐對她的話沒什麽感覺，因為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留太久，只要暫時哄住她，找機會逃走就好。

老鴇讓人把小山也帶了過來，二人都穿著華麗的衣裳，妝容精致，頭發盤成漂亮的髻，用簪子固定住。

站在一起時，稱得上是一道賞心悅目的風景。

“這天底下，不管做什麽行當都得有規矩，芙蓉街也不例外。”老鴇朗聲道：“現在我就告訴你們在這兒混的三條規矩。第一，不問出處。不管是你們的身世也好，客人的身世也好，誰也不能問誰，只管做生意。”

“第二，不問去處。這條是專管姐兒的，客人俊美多金，你喜歡？沒關系，天天留他在樓裏住都可以，給錢就行。可是一旦除了這扇門，你們就沒有任何關系，所以別老想些鬼主意，專心伺候人。”

“第三，不許離開。來了芙蓉街，就是芙蓉街的人，大家都一樣，誰也別笑話誰。街上要什麽有什麽，還都是天底下最好的。你們賺的錢盡管拿去吃喝玩樂，哪怕窮得不生一個子兒了，我這裏也會為你們備著一份棺材本。”

老鴇笑道：“只要遵從這三樣，你們靠著自己的臉，想多逍遙有多逍遙，懂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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