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心道：“你說。”

“你知不知道昊山和南疆的情況？”

“昊山和南疆……”問心摩挲著佛珠，努力回憶，“我雖然很少來京，但是曾經聽人說過，昊山上有鐵礦，前朝時期就有打鐵的匠人背上簍子，去山裏挖掘生鐵礦石，用來打鍋做農具。不過昊山鐵礦的規模一直很小，只夠京城裏百姓們家中鐵具替換的速度而已。至於兵器之類的，都是交到丘州等各大州去做，然後統一的收上來。”

“南星登基之後，投入許多人力物力改造昊山，並且派重兵把守，修建圍墻，使得普通老百姓不能入內。他限制民間自己打鐵，所有鐵器都需去官府購買，並且出示憑條。至於槍支之類的，幾乎都是從昊山流通出來的，只有很少數是民間自己化鐵組裝，但是質量都很差，只能用來打打獵。”

“至於南疆……你剛走的那段時間，他們和中原東齊的關系都還不錯。後面不知怎麽冒出來一個陸易生，掌握了南疆絕大部分的兵權，要求登基稱帝。中原已經沒了主心骨，也沒有兵力，就沒有出聲。東齊卻無論如何都不同意，堅信你還會回來，一定要等你回來以後再挑選皇帝，除非有一個能服眾的人選。”

“陸易生自己得不到眾人的支持，就想辦法把南星找回來。中原終於有了可依靠的掌權者，一股腦的投靠他。加上有南疆在其背後做庇護，東齊敗退，只得讓他登基稱帝，陸易生名正言順的成了丞相。”

“過了一兩年，江湖上突然有消息稱，南疆王段扶風回來了。不僅收回自己的軍隊，還要求南星停止他所做的一切。期間三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等我得到消息時，段扶風已經帶著南將軍退出中原地界，將陸易生留在那裏繼續輔佐南星，兩方從此再無來往。”

梧桐總算大概的了解清楚局勢，但是還有許多細節是不知道的。比如陸易生到底怎樣說服眾人，才讓南星稱帝。段扶風回來後又是如何收覆自己的軍隊，以及兩方之間究竟發生過怎樣的摩擦。

陸易生……她想起自己第一次見他，是在南疆的小竹樓裏。

當時他還是段扶風唯一的老師，很有點仙風道骨，世外高人的模樣，原來都是假象。

她還想了解跟多，可是問心身為局外人，知道的這些消息都是從江湖上聽來的，並沒有親眼見證當時的情況。

她倒是可以去問南星，但南星會跟她說實話嗎？恐怕遇到對自己不利的信息，還是會糊弄她吧。

梧桐看看周圍的環境，寧靜雅致，然而欠缺點活人氣息。要不是聽見貓叫找進來，她路過此地的話肯定會以為是廢棄院子。

“天底下的高手不只有你一人，要不我去找南星，讓他放了你？”

問心垂眼看著自己的手掌，自嘲地扯了一下嘴角。

“沒必要，這裏和不動峰一樣清凈，還每天都有人按時送飯，我挺習慣的。”

“你是認真的嗎？”

誰會習慣被囚禁？

問心擡起頭，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眼神：“我過得不錯，你不用擔心。”

梧桐看他說話時的表情怪怪的，懷疑他在隱瞞什麽。但是此刻他不肯走，而小王八蛋吃完包子後就在院子裏鉆來鉆去。

梧桐擔心它又一次走丟，就把它拽過來抱在懷中，對問心說：“我怕我出來太久，他找不到人又要大鬧一場，先回去了，你要是有事隨時都可以去我住得地方，就在西南角，我也會過來看你。”

問心送她出門，聽到這裏說：“不用了，要是被他知道我們經常見面，我反而沒有好日子過。”

梧桐一想也是，心裏不禁對南星多了些埋怨。

院門被鎖住，不能走。她像進來時一樣，卷起袖子爬上墻頭。問心把貓遞給她，她抱在懷裏一躍而下。

回身看墻，高度頂多一人高，對她來講都不是什麽難以逾越的障礙，何況問心？

他怎麽心甘情願留在裏面呢？莫不是南星手中有他的把柄？

梧桐出來找個貓，弄得心事又重了幾分，若有所思地朝前走。沒走多遠就碰見大隊小隊的人馬在找她，心中很慶幸自己沒逃跑，否則肯定會被抓回來關禁閉。

在她走後，問心一動不動地在墻後站了很久。

他聽到墻外有聲音，耳朵動了動，忍不住翻上墻往外看，原來是一只鳥站在樹上理羽毛。

也是，她都走了，怎麽會回頭呢……

問心回到院子裏，坐在石桌邊，看著桌上貓沒有吃幹凈的包子碎屑走神。

指尖忽然無比刺痛，像有人用針紮他的手指。他擡起來一看，兩只手的指尖都開始泛黑，染了墨似的濃郁。

痛感綿延不絕地傳來，密集到讓人無法忽視。

問心伸手進兜裏拿藥，卻因為雙手太過痛苦，差點把藥弄到地上。

他用力抓著藥包，手指上青筋暴起，黑色已經蔓延到關節末端。

顫抖地打開藥包，裏面有兩顆黑色藥丸。他服下其中一顆，閉上眼睛深呼吸，手指上的黑色如同魔法一樣褪去，再無蹤影。

問心緩緩睜開眼睛，籲出一口氣，看著眼前的一切，忽然笑了。

作為代替師父的要求，南星要他服下一種毒藥，必須定期服用他給的解藥，否則會在兩個時辰內毒發身亡。

一顆藥管三天，他們很快又要見面了。

看著愁雲慘霧的天空，問心收起藥包，不小心拉開了白色僧袍，露出裏面破舊的棉衣。

棉衣已經洗褪了色，打滿布丁，尺碼也不合適他。

但他就是想一輩子穿著，因為這是她穿過的，為此不惜求南星派人幫他從不動峰運過來。

可惜她剛才近在眼前，卻不知道他的心意。

不知道也好，有些人的愛轟轟烈烈，有些人的愛註定悄無聲息。

以他的身份，能愛上一個人，已經是佛門不容的了。

問心拉攏僧袍，遮住棉衣，看著滿目蒼翠，露出一個會心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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