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看不清太陽，晚上天黑得倒是很快，晚飯還沒做好，天色已經徹底黑了。

窩棚裏沒點燈，靠做飯的火光照明。黑子娘把機器抱回去，說是放在外面容易生銹，梧桐就蹲在鍋邊攪拌那些東西。

黑子蹲在旁邊，垂涎欲滴地看著。

梧桐笑問：“你想吃嗎？”

他乖巧點頭，“嗯，我餓了。”

又餓了？距離之前吃東西才過了多久。

梧桐忍不住戳了一下他的腦門，笑道：“小饕餮。”

他不知道什麽是饕餮，只知道鍋裏咕嚕咕嚕的聲音誘人得很，要是爹娘允許他敞開肚皮吃，他能吃半鍋下去。

梧桐收回視線繼續攪拌，眼角餘光發現有些人影從沙灘邊走過來，問黑子：“那些人是誰？”

黑子睜著眼睛看了幾秒，驚喜地叫了聲“爹”，便赤著腳丫子沖過去，一頭紮進其中一人的懷抱裏。

那人身材挺高大，黝黑的上身赤裸著，下身是一條長及膝蓋的短褲，背著一個大竹筐，很寵溺地揉揉他的腦袋，問：“你娘呢？”

黑子朝窩棚裏一指，他望過來，看見蹲在鍋邊的梧桐，眉頭皺了皺，心生戒備。

黑子娘聽見聲音，跑出來迎接。

“當家的你回來啦，今天怎麽樣？”

“還行。”黑子爹把竹筐遞給她，盯著梧桐問：“這是誰？”

黑子娘道：“她是今天飄到島上來的，船被風給掀翻了，一船人就她活下來。我看她可憐，就給她帶回家來。”

“是麽……”黑子爹聞言走到梧桐面前，面色嚴峻地看著她的眼睛，“最近沒有刮大風的跡象，你們的船是在哪兒翻的？”

他給人的感覺和黑子娘完全不同，雖然長相普通，但是渾身散發著一種嚴肅的威壓，顯然是個警惕的人。

梧桐短暫地思索了一下，決定示弱，不能跟他硬著來。於是害怕般地往後退了兩步，小聲道：“我、我不記得了……”

黑子娘看丈夫這樣逼問自己的客人，有點不大高興，走到二人中間說：

“你難道還怕她是壞人麽？我是親眼看見她被浪沖到沙灘上的，要不是船翻了，她怎麽千裏迢迢地飄到這兒來？”

黑子爹說：“既然要留下來吃咱們家的飯，總該多了解些不是麽？”

梧桐看他不肯讓步，埋著頭歉意道：“要是你們不放心的話，我還是走吧……別為我吵架。”

她說著就朝前走去，黑子娘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將她牢牢地按在身邊。

“別聽他胡說八道，你大腿還沒我胳膊粗呢，能有多壞？再說了這黑燈瞎火的，你朝哪兒走？就留在這兒住。”

梧桐莫名其妙的從她身上感受到一股林美廬的氣息，心生感激，歉意也由假變真，後悔自己騙了這樣一個坦誠的好人。

只是她身份特殊，如實說出來對方也未必能理解，還是編造出一個悲慘的身世好。

黑子爹看著冷漠，對自己媳婦還是很疼愛的，看她堅持就沒有再問，讓他們準備吃晚飯。

黑子娘把竹筐放進窩棚裏，抱出幾只木碗。梧桐幫忙盛晚飯，感覺島民們都在偷偷看她，把臉埋得很低。

黑子娘是個粗神經，對此毫無察覺般，一個勁兒地說不要她幹活。

梧桐盛情難卻，被她擠到桌邊，手裏塞來一個冒著熱氣的碗。

腥味兒熏得她腦袋有點暈，她把臉瞥向別處，正好對上黑子爹探究的目光，連忙又低下頭。

黑子對她已經喜歡得很，吃飯時也貼在她身邊，睜著一雙大眼睛悄悄地問：“你現在吃不吃得下呀？”

梧桐看著他垂涎三尺的模樣哭笑不得，黑子爹則冷冰冰地瞪了他一眼。

“沒給你飯吃還是怎樣？吃自己的。”

黑子被他說得乖乖縮回腦袋，捧著自己的碗不說話。

黑子娘盛好飯，又不知從哪兒掏出幾個皺巴巴的椰子，用鑿子將其砸開口子後，每人分了一個。

梧桐湊到鼻子邊嗅了一下，椰子水泛著股酸味兒，像存放太久，完全沒有印象中的甘甜，但是對於島民的生活狀態來說，已經是個難得之物。

晚飯開始了，黑子娘和丈夫聊起了家常，三句話不離打漁。

梧桐朝四處瞥，把各戶人家吃晚飯的樣子都收於眼底。

他們的晚飯和黑子家的差不多，不是魚就是海帶，全都皮膚黝黑，穿著破如抹布的衣服，吃飽了也不洗澡，就靠在窩棚的柱子上聊天。

梧桐聽了幾耳朵，得知他們捕魚的情況也不好，說水裏的東西越來越少了，以前一天出去能打兩筐魚回來，一個禮拜都不愁吃喝。現在抹黑起抹黑回，也之多打得半筐，只夠全家人當天的吃食，再多就沒有了。

梧桐到這裏已經半天，仍不知道現在是什麽年代。不過黑子娘都知道港口鎮，肯定就算不是西朝，也離西朝不是太遠吧。

“大哥，嫂子，你們在這兒住多久了？”在他們舊話題結束，新話題未開始的間隙，梧桐抓住機會問。

黑子爹對她仍保留防備之心，不與她交談。黑子娘大大咧咧道：“黑子一出生我們就過來了，得有四五年。”

梧桐故作疑惑：“港口鎮的生活不是比這裏好多了麽？起碼有街市，想買什麽買什麽，你們為何要搬到這荒島上來？”

黑子娘剛要解釋，丈夫便攔住她，盯著梧桐問：“你不是自稱港口鎮的人，竟然不知道原因？”

她該知道嗎？莫非是港口鎮出了事？

梧桐支吾著想應對的借口，黑子娘一把推開丈夫的手，替她解釋。

“人家早早就嫁出去了，不在港口鎮住，怎麽會知道這裏的情況呢？你不要故意為難她。”

黑子爹被她訓得一楞一楞的，梧桐簡直感激不盡。幸好大家沒有什麽利益牽扯，她頂多也只是吃對方幾頓飯而已，否則被她這樣熱忱對待，真的要以頭搶地了。

黑子娘說了一通，見對方不再開口才罷休，正過臉來看著梧桐。

“你別理他，我家這口子就愛疑神疑鬼，其實心眼不壞……唉，都是那幫海賊鬧得，搞得人都沒法活了。”

“海賊？”梧桐聽到這兩個字，心裏一震，小心地問：“你們也遇到海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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