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嫗為難道：“這我就不知道了，她是死後才建廟的，之前誰都沒聽說過有這麽個人啊。但是曾經有大官特地派人調查了，說瓊女可能是縉州人士，隨丈夫來到此地的。和丈夫還生育過 一個兒子，但是兩人不知鬧了什麽矛盾，好像是婆家人不喜歡她，她與丈夫孩子分開，想要自己回縉州，結果路上惡疾覆發，死在這座山坡上。最初的瓊女廟，就是她丈夫親手為她建起的。”

問心疑惑道：“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如何能夠肯定？”

老嫗說：“其他的不能確定，最後一句卻絕對是真的。”

“為何？”

“你看。”

老嫗擡手指向廟宇後院裏一個破舊矮小的平房，說道：“那便是最初的瓊女廟了。”

問心之前也看到了那個房子，只以為是廟裏的柴房，不料卻是最初的廟。

他謝別老嫗，朝那裏走去。

香客們都只顧往大廟裏擠，平房前面相當清冷，屋子裏更是空無一人。

人少了，身邊仿佛都冷了幾分。問心緩步走進去，看見這不大的空間裏只擺著一個木桌子，和兩個破舊的蒲團。

蒲團上全是灰，邊沿破破爛爛的，桌子後面是個大石臺，估計就是先前擺放塑像的地方。

冷清到出奇的小破屋和外面華麗熱鬧的大廟形成鮮明對比。人們都想祭拜瓊女，實現自己的心願，目光卻只會落在她塑了金身的銅像上，無人在意她從何而來。

問心慢慢走近，看見臺子上有個蒙了紅布的東西。紅布上布滿灰塵，他擡手一掀，灰塵顆粒便在空中飛舞，洋洋灑灑。

等了一會兒，灰塵落了地。問心伸手把底下的東西拿起來，是一塊刻了字的木牌，模樣類似普通人家的靈牌。只是模樣樸素得很，做工也不夠精細，像一個並非木匠的人雕成的。

牌子上落著一排字，字跡潦草，龍飛鳳舞，但是一筆一劃都刻得特別深——瓊女亡此，為夫相伴。天涯海角，咫尺去來。

天涯海角，咫尺去來……

問心看著那八個字，恍惚間又聽到釋心在耳邊說：“天南海北，有緣再見。”

明明是個從未來過的廟，明明是個素未謀面的人，他怎麽會有如此大的觸動？

問心心跳加快，湧起一陣不安的躁動，趕忙把木牌放回原位，用紅布蓋了，匆匆退出那個小破屋子。

大廟外面依然人山人海，紛至沓來，門外甚至還有不少趁這個機會，趕來做生意賣點小玩意兒或小吃食的小販。

他們的吆喝聲混雜著人聲，空氣飄蕩濃郁的香味和硫磺的味道，看起來那麽的生機勃勃。

問心回頭望了眼廟，很想知道瓊女與她的丈夫是誰。但那陣心慌讓他不敢再進去，打算將這事拋之腦後，回到鎮上去與他們匯合。

他逆流而行，往門外走。及至門檻處時，忽然感受到一股強烈的目光落在自己背上。

他瞬間就轉過了頭，懷疑有人在看他。可身後分明還是那些虔誠的香客，只顧著排隊進廟。倒是有少女含羞帶怯地偷看他，可是與他感受到的目光截然不同。

問心看了又看，找不到可疑人選，只好安慰自己應該是看錯了，跨步出廟，再也沒有回頭。

回到山下小鎮的客棧裏，時間已經到了中午。

李得明和一眾侍衛在一樓吃飯，問心走進去後，他們招呼他一起吃。他掃視一圈，沒有看見那個熟悉的人影，問：“她呢？”

在外面時為了不透漏行蹤，大家當著外人面時，都心照不宣的不喊名字。

李得明一聽就知道他是在問誰，朝樓上一指道：“她還在房間，說吃不下。”

問心條件反射地皺起眉：“那怎麽行？”

他問客棧老板要了托盤和幹凈碗筷，夾了許多菜，想端到樓上去。卻忽然想起來兩人目前僵著的關系，腳步一頓，對著個侍衛說：“你把飯菜送上去。”

侍衛正狼吞虎咽地吃著，聞言擡起頭，腮幫鼓囊囊的。

他不確定的看了眼李得明，李得明道：“你還是親自去送吧。”

兩人這幾天的尷尬他看在眼裏，要是換做平時，李得明高興還來不及。可是現在段扶風還要靠他們帶去不動峰，要是他們關系越來越差，以至於最後反目成仇或分道揚鑣，那誰來救段扶風？

出於這個原因，他決心當個和事佬。

問心看著托盤裏的飯菜，心想去就去，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又不是做壞事，梧桐還能把他趕出來不成。

他轉過身準備走，李得明忙叫等等，飛快地盛了又一碗米飯，拿了雙筷子，放在他手中托盤上，說：“你們一起吃，省得待會兒這些人把飯都吃完了，沒你的份。”

遲鈍如問心，也能感受到李得明的用意。

他看看樓梯，腳步沈重起來，硬著頭皮往上走。

來到梧桐的房間門前，他敲了三下，靜靜等待，沒有人來開門。

剛生出點疑惑，他便一拍腦袋，心道自己怎麽這麽蠢？梧桐眼下肯定不是在自己房間裏，而是在段扶風的房間照顧他。

他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走到另外一扇門前，再次敲三下。

“進來。”

梧桐的聲音果真從裏面傳出。

問心的心隱隱作痛，像被小蟲子啃咬著，不至於死，但是時時刻刻都不舒服。

他推門而入，看見梧桐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手裏拿著一塊布巾，正在給段扶風擦拭面頰。

她的模樣看起來那麽認真溫柔，一點也看不出是曾經那個他認識的，粗心大意又滿肚子壞水的小狐貍。

“咳咳……吃飯了。”問心清清嗓子道。

梧桐這才回過頭，看見是他後表情一楞，幹笑了一聲。

“哈哈，我還不餓，你放著吧。”

問心不肯，站在那裏說：“你不吃我不走。”

梧桐無奈的把布巾丟進銅盆裏，幫段扶風掖好被角，走到桌邊。

問心放下托盤，將飯菜一樣樣端出來，在二人面前各自擺了一碗飯，然後遞給她筷子。

梧桐接過來，漫不經心地戳著碗裏潔白的飯粒，思緒早已飄回那一天。

問心到底對段扶風做了什麽？為什麽段扶風在他的碰觸之後病情惡化？

只是巧合還是他故意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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