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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家便馬不停蹄開始更文啦啦——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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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得安慰自己說碎碎平安了——希望看文的筒子們可以歲歲平安,而不是像我這樣,碎碎~~~~(>_<)~~~~

今天前面幾章還有幾處更新,不過就是統一了一下名字,從前給小柒住的地方的名字太難聽,現在重新起了個名字,全文統一了一下,親們不用找回去看啦,沒有情節的改動,麽麽噠!

☆、傷離別

印象裏,似是直到我睡著,那團短命的火紅色也不曾成功的在空中跳躍兩下再落地。

再睜開眼時,已是日頭西斜,遠處的天際一片火燒雲,將整個天際染成了暧昧不明的緋紅色。

“你終於醒了。”耳邊一個清冷的聲音響起,我費力的整了整眼,剛要起身,一件白色廣袖外袍從我身上滑落。

我順著聲音看去,見小胤川只穿了貼身長袍,端坐於船頭上打坐。逆著光,他身後是水波粼粼的湖面,陽光將他的身形裁成了一個清冷的剪影。

見我轉醒,他才站起身來,撿起從我身上滑落的那件白色長袍。

“你在這裏做什麽?”剛睡醒我靈臺還有些許不清醒。

小胤川將撿起的白袍抖抖,使了個清潔術,然後反手披在自己身上,自顧自的便走出了畫舫,隱約間我似是聽他說了這樣一句,“我不能讓他們壞了你的清譽——”

直到眼際之間已望不到小胤川的身影,我才驀然回神,隨手招徠旁邊一直立著的宮娥,問了個前因後果。

順帶問了自己一身冷汗。

我本意欲責怪一番那宮娥我入睡了怎不將我送回寢殿之內,只聽宮娥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道,“是小川少爺死命攔著,誰都不讓近身——”

我就說,我一手調教出來的宮娥,見我睡著,自然知道招呼兩壯漢,連同竹椅和竹椅上的我一同擡回我溫暖的寢殿,怎能任由我在船頭吹江風。只不過原本在一處踢毽子的胤川,見到那兩個虎背熊腰的侍衛之後突然竄到我的面前,問清那二人的來意之後,竟幻出了一把金黃的指天劍,氣勢洶洶的以劍相向,立在我身側,說什麽也不讓那兩個侍衛擡我回屋。

他神色頗為固執,還念念有詞道,“男人不能進女子的寢宮,會壞了女子的清譽!”

宮娥們打不過他,亦說不服他,只好任由他去了,想著他小孩子倔脾氣,一會兒過勁兒了就好了。

沒想到小胤川倒很堅持,他頗不放心的不肯離去,就坐在船頭離我兩三步遠的地方打坐。

江邊風大,宮娥擔心我在船頭吹一下午的江風,晚上會發病,便特意取了毯子來想為我蓋上,誰知她剛邁進船頭甲板,原本閉眼打坐的小胤川便倏爾又睜開了,一下子從船頭跳下來,警覺地看著她,攔在我身前,盯著她問道,“你做什麽?”

那氣勢威嚴的嚇得小宮娥連話都說不利落了,“風,風大、毯子——”

還好小胤川雖然固執,但心思還算細,聽懂了宮娥的意思,然而還是將信將疑的打量了宮娥一番,揮揮手將她遣了出去,然後取下自己身上的白袍蓋在我身上,之後的事情,我便都知道了。

我默然半晌,兀的問了一句,“那毽子呢?”

小宮娥楞了一下,我又補充一句,“他就在一旁看著我睡了一下午?”

“恩,是。小川少爺只踢了一陣兒,便掌心幻出個火球,將毽子燒成灰了。”宮娥答。

聽得這個答案,我又是一陣思忖,思忖了半晌,覺得可能是他一直踢不好,以他那般心高氣傲的性子,很有可能一怒之下便將毽子燒了去;然而宮娥卻立馬反駁我,說,小川少爺在燒毽子之前,已經可以連踢幾百下不落地,左腳、右腳、翻花均不在話下,而且踢毽子的時候不似往常那般板著臉,眼神很溫柔,嘴角也掛著一抹笑意;

那我便更不明白他和毽子又何等深仇非燒掉不可的深仇大恨,宮娥說她也很不解的問過小胤川,小胤川是這麽回答的,“我很喜歡,又怕留著慢慢會越來越喜歡,到時戒不掉,便先燒掉算了——”

宮娥板著臉學小胤川那冷冰冰的語氣學的不甚像,胤川說話時神色間冰冷與威儀是天生的,刻意學,自然學的不想。但以我對胤川的了解,他那眉宇間的清冷,說話時的嚴肅,已經可以浮現在我眼前了。

因為知道自己會抑制不住的喜歡,因為害怕有一天會承受不了離別時的難過,所以索性趁自己陷得太深之前提前推開——

呵,我輕笑一聲,原來看似刀槍不入的胤川,心底裏竟如此柔弱。

*********

聽到隔壁“嘭——”的撞門聲時我正咬著筆桿子,忙著謄抄早上小胤川幫我畫得那個行軍譜,想著畫好後連夜送去練兵場,這樣明天將士們就可以開始演練。等我回神過來突然意識到發生了什麽急急忙忙剛要起身跑出去的時候,只見赤言已經站在我門口笑的前仰後合了。

我瞪了他一眼,“沒看到姑奶奶這兒正忙著,要是來幫忙的就留下,來看笑話的就哪涼快兒哪歇著去——”

我話音還未落,赤言就已經自來熟的邁進了我的廂房,尋了個小榻自顧自的靠了上去,銀發垂在他的紅衣之上,仿佛比上次見他,又長了幾分。

他隨手捏起榻上碟中的幾株紅櫻桃,往嘴裏一拋,邊吃邊道,“你說胤川原來欺負欺負你就算了,誰叫人家是神尊,怎麽他現在變成個毛頭小子的模樣,還能將你欺負成這個樣子——”

我咬咬牙,“滾——”

他好似沒聽見似的,嘆了一嘆,“只不過在司命那裏多喝了兩杯,回青丘以後醉倒了幾日,然後看到你向我求援的信就連夜馬不停蹄趕來,還以為出了什麽大事,原來竟是為了這一樁——”

我回憶了一下,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寫過一封求援信給赤言,後又一尋思,可能是青逸剛病倒時日裏他的哪個花兒草兒鶯兒燕兒的借我的名義寫的。

若是等得赤言來,青逸早不知道死過多少次了。

赤言繼續吃著櫻桃,一面毫不在意的笑笑,“沒趕上那一樁,趕上了這一樁也是好的,君子報仇十萬年不晚,好不容易得到個機會,以前在胤川身上吃的虧,怎麽也得趁機討一討——”

赤言咬著牙,笑的很是小人得志。

我繼續謄抄著行軍圖,頭也不擡的回他,“忘了提醒你,胤川他身形雖然小了,但是智商貌似沒少——”

吃著櫻桃的赤言手頓了一頓,默了一默,良久才不甘心的“哦——”了一聲。

*********

二日一同於畫舫用餐。

小胤川進門時,赤言正在嘚瑟向我的碗裏夾著芙蓉糕。“我從司命那裏搶的芙蓉糕,用一十三重天的鮮芙蓉花瓣做的,你嘗嘗鮮。”

看到赤言時,小胤川楞了一楞。良久,默默入席,執起筷子。又楞了一楞,“今日菜色怎麽與往日不同?”

赤言笑著答,“小柒她愛吃四海八荒的美食,我近日無事,便搜羅了些送來魔宮。”

我看看小胤川的神色,想著這個時候的他,應當還是不認得赤言的,便隨口為他介紹道,“赤言,青丘神君。”

小胤川沖赤言微微頷首,算是行了見面之禮。但面上仍是一派疏離的神情。

赤言自是了解胤川的性子,對於他這個愛答不理的態度,也不是太計較,只是自顧自的又夾了兩只龍蝦來我的盤中,“南海秘制辣醬爆龍蝦,剛出鍋的,趁熱嘗嘗——”

小胤川瞥了一眼赤言給我夾菜的手,又默默的低頭吃自己的飯。

半晌,小胤川的眼神在所有的菜色上掃了一遍,突兀的問了一句,“魔主喜好吃辣,每餐無肉不歡,並且喜歡甜口,可是這樣?”

我點點頭,覺得他這句話問的有些熟悉,好似誰曾經在我吃飯的時候這樣問過我,可我又想不起什麽時候聽過了。

不一會兒的功夫,我面前的小盤裏就堆滿了赤言夾給我要嘗鮮的美食。

我拿起筷子剛要吃,便聽赤言似笑非笑的道,“小川少爺昨沒睡好?今兒眼神有些飄忽啊,怎麽直瞟小柒的盤子?”

我關切的看向胤川,“是有些黑眼圈的樣子,昨夜跑哪裏去了?”

小胤川筷子一放,“我吃好了。”說罷掉頭就要走。

我將信將疑的看了他一眼,分明基本上沒怎麽動筷子,怎麽就吃飽了的。

小胤川出門的時候,赤言正在將一個圓滾滾的丸子從盤子裏夾到我的面前,“哎哎,你看這個丸子,這是東荒女君禦用的廚子做的最拿手的炸桂花魚肉丸,我讓人趁熱送過來的,就炸了三個——哎呀——”

還不等赤言的丸子夾進我的盤子裏,本來平穩的畫舫兀的猛烈晃動一下,赤言筷子上本就立的不穩的丸子滴溜溜從筷子上滾下來,順著畫舫夾板一直滾到夾板邊沿,“噗通——”一聲掉進河裏,便宜了河裏的鯉魚精。

“我的丸子——”赤言痛心疾首的呼了一聲,只見小胤川側頭,嘴角扯出一個似有似無的笑容,我餘光瞟見他的衣角隨風擺了擺,似是因剛剛運功帶起來的掌風而鼓動。

這個家夥,今天有些古怪。難道真是昨晚睡得不好所以今兒起床氣比較大?我內心暗自推敲了一番,難不成是昨兒赤言在我那兒聊天聊得肆無忌憚了些吵著他睡覺了,所以今兒才看赤言這般的不順眼。

恩,應該是這樣的,想通了這一遭,我便又安心的吃我的飯,大不了晚上命廚子做些好吃的給他。

可誰料想,晚上的飯菜上桌,我和赤言等著小胤川,可等來等去,只等得了一個宮娥回話說,小川少爺晚上不來和我們一同吃了。

“為什麽?”我有些不解的問道。

小宮娥支吾了一聲,擡眼看了赤言一眼,然後唯唯諾諾道,“小川少爺說,說他覺得飯菜不好吃,他自己要去廚房做——”

“小孩子家家的怎麽能挑食,不吃飯怎麽長身體?”他要是恢覆不了豈不是要在我魔宮一直賴下去了?我憤然起身打算去曼陀殿裏找他,卻被赤言拽住了袖子。

赤言嘴角彎起一個不明所以的弧度,“原來只以為胤川的性子板正了些,沒想到還這麽別扭,小時候的他還真是可愛呢——”

“什麽可愛?”我不明所以的回頭去看赤言。

“沒什麽——”赤言搖頭,“你放心,以他的性子絕對餓不著自己,你安心吃你的便好——”

我又尋思一下,既然他不想來吃,那變不勉強了,省的我又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顯得自己怪便宜的。

反正吃了飯,還要再去接著謄抄小胤川給我畫的行軍圖,他那修改的那幾筆看著雖然簡單,但細細參詳起來,內涵奧妙頗多,對應妖境式每一種變化的陣法,都有小的排兵改變,每種改動不多,但都著實精妙。

初初我跟著白澤上神學陣法課的時候便覺得,雖然陣法很有意思,但那一絲不茍的揮毫潑墨,記錄覆雜的陣形變化不能有絲毫差池,簡直要了命了。

我至今耳邊還能回想起上課的時候偷偷在兵譜的留白處畫胤川的小像,畫得太入神,不知什麽時候白澤已經悄然繞至我的身後,我羞的連忙用手捂住自己畫得小像,只聽白澤氣定神閑的道,“捂晚了,我已經看到了——”

我的臉騰的燒紅了。

又聽白澤疑惑的補充了一句,“你在兵書上話這麽多個猴子,是幾個意思?”

由此可見,作畫一直都不是我的強項。

作者有話要說: 今兒個除夕,也不知道筒子們在看春晚的時候還能不能想起來來看文捏——

嘿嘿,祝所有看文的筒子羊年快樂,心想事成,麽麽噠!

☆、是劫是緣

由此可見,作畫一直都不是我的強項。

出了會兒神兒,又硬著頭皮執起筆來。東方泛白之時,我才勉強將小胤川畫的行軍圖謄抄完畢,將他的陣法上那很多處依勢而變的精妙參詳了個大概。大概是一晚上腦子轉了太多個彎兒,以至於將行軍圖送去練武場了之後,整個人靈臺不清,昏昏欲睡。

我一頭栽在錦被之中,將自己蒙了個結結實實,打算睡他個天荒地老,因此可想而知,當雞剛叫兩遍之時我被赤言從被子裏拽出來的時候是有多麽的想用拳頭招呼他。

只見他一臉的興奮,“小柒,我給你想到了一個報覆他的好方法——”

然後不由分說的就將我和小胤川拽出了魔宮,一路向南到了魔界最南頭的往生之海。

朝陽下的往生之海,碧波蕩漾,幽藍至極而顯出晶瑩的綠意。陽光細碎灑落,海面波光粼粼,正是漲潮時分。一浪又一浪從海天一線滾滾而來,化為我們眼前的一朵朵白色浪花。

赤言迎著海風捋了捋他那銀白的發絲,沖著小胤川分外嘚瑟的道,“要論靈氣最重之地,整個魔界,便數往生海了。既然我和小柒有幸代佛祖照顧你幾日,總要盡一盡地主之誼,也免得佛祖責怪,說壞了你修為之大計。”

赤言今早上興奮地跟我說,他想了許久,終於想到了一個再合適不過的報覆胤川的方法。

據赤言的回憶,在蕭夜和他小的時候,胤川曾帶他們四處游歷,忘了是在幾十幾重天上曾經見到過那一處數十米寬,飛流直下,水濺三尺的雄偉瀑布,當時他跟蕭夜正在感嘆世間竟會有如此雄奇景觀之時,一個不留意,便被胤川從雲頭上踹了下去,九死一生的才逆著瀑布的水流爬上來。

他當時以為是自己身為九尾狐一族,水性不好,然而問了龍族蕭夜,發現逆著水流,蕭夜的功力也大大受阻,再後來見過白澤,見過我,才明白,遇水而功力大減是可能是我們自然造化對我們七人所設的羈絆,要通過後天勤懇修煉才可克服。

於是,赤言嘚瑟的笑了一笑,“估計胤川在這個年紀還不曾修煉出克服此羈絆之功,簡直是上天賜給我報那一腳之仇的大好時機!”

赤言的計劃是,只要他能騙得胤川邁入那往生海域之中,他便能輕輕松松的拎起小胤川的衣領,然後將他拋進大海深處,反正神尊之軀是死不了的,至於胤川他要怎麽撲騰著爬回岸邊,要嗆幾口水才能適應,是狗刨著回來還是被海浪拍暈趁著漲潮隨著潮水飄回來,便一概不管了。

我在海風中伸了個懶腰,捋了捋隨風飄舞的發絲,嘆了口氣,哎,要麽說在整人大業上,還是蕭夜更勝一籌。

胤川小時將赤言丟進瀑布裏淹了一淹,那赤言就也胤川丟到水裏淹一淹;若是換成蕭夜,他定是要誆的你全家都到水裏淹一淹,再放些洪水猛獸什麽的在水裏攪上一攪,定要坑的你,你兒子,你兒子的兒子,都不敢再坑他,坑他兒子,坑他兒子的兒子,才罷休。

而且就連誑人的這個開場白,蕭夜也會顯得更加深沈一些,比起赤言的這種嘚瑟到不是瞎子就能看出他在奸笑的語氣,蕭夜應當會默不作聲的走入海水之中,入定,在海平面上打坐,然後閉著眼睛,一臉修道的正派神情,“往生海靈氣最重,是本尊打坐修煉的寶地。看在你是西天遠道而來的客人的面子上,本尊才不吝與你分享。”

然後等著來者自己屁顛屁顛的跑進海裏了。

我打了個哈欠,看了一眼正在冉冉升起的朝陽,覺得小胤川大概也會丟給赤言一句,“你騙人!”之類的話,然後本尊便可以睡個回籠覺去了。

然而這次,我竟又料錯了。

小胤川將信將疑的看了赤言一眼,又轉過身來望了我一眼。見我沒有反駁赤言的意思,便蹲下身來,將雙手擺在上一次漲潮的浪跡線上,等著下一次漲潮。

我四下環顧,見小胤川身側三步開外的位置有塊巨大的黑色礁石,便移步靠坐在礁石之上,看著小胤川想做什麽。

他眼睛死死的盯著洶湧而來的浪潮,因著緊張,他的下唇已經被自己咬得發白了。

見他這副神情,我又想起當初自己下海時的情景。

那時,青逸剛將我迎入魔宮,但要做魔主,自然是要有個什麽登基的儀式,聲勢雖不似凡界帝王登基那般敲鑼打鼓,萬人空巷似的浩大,但總歸也是萬眾矚目的。

而那登基儀式,便是在這往生海域上完成的。

一柄雲梯從半空之中直插海底,而我,便要自那海底,踏著雲梯,一步步拾級而上,直至坐在懸浮於半空的魔主的寶座之上,寓意我將領導魔界從黑暗步步高升,走向光明。坐定之後,接受萬民朝拜。

那個時候的我,正是百歲出頭的年紀,並不明白自己站在這片海域之前,為什麽會有那樣一種深入的骨髓中的恐懼感。

不論多小的浪花,只要是有海水沖到我腳邊,即便離得還有八丈遠,我也會嚇得掉頭就跑。

仿佛那碧綠的海水便是蝕骨的□□,只要一沾上,就會萬劫不覆。

當時,整整用了三個月的時間,我才逼著自己克服了見到海水的恐懼,才最終完成了登基儀式。

具體是如何辦到的我已經不太記得了,只記得最初的最初,我設了一個防水的結界,將自己鎖在結界之中,又逼著青逸將我和結界封在海底,並且囑咐他要在海底悶我一天一夜,不論我怎麽哭喊都不許放我出來。

然而初一入水,我便後悔了。

雖然結界是防水的,可周身碧水縈繞,就仿佛又成千上百雙碧綠的眼睛死死的盯著你看,讓心中的那些恐慌,無處遁形。

我抱著頭,緊著眼睛,將自己蜷縮在結界的一角,哪裏也不敢看,一動也不敢動。然而僅是耳邊水波流動的聲音,便也足夠使我心驚肉跳了。

也就半盞茶的功夫,青逸便將我從海底撈了上來,他一臉愁苦的看著我道,“小姑奶奶,你哭得實在撕心裂肺,小的實在忍不下去心——實在不行,這登基大典就免了吧,反正誰也打不過你,不登便不登了吧——”

“那可不行——”我臉上還掛著兩滴豆大的淚珠,咬著牙,固執的回答他。

當時年少氣盛,覺得越是害怕的東西,便越該努力克服——

尤其,做了魔主,若是有如此大的軟肋,將來如何保護我的臣民。

便一覆一日的將自己禁錮在這往生海域之上,一邊哇哇的哭,一邊一遍遍的讓青逸將我丟進海裏。

經過不堪回首的三個月,我終於才能克服了對水的恐懼。

我本以為這只是因著我的原身是飛禽,所以才生的這般怕水,卻沒想到,竟是我們七人的通病。

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歲月,再看看眼前小孩模樣的胤川,突然有些不忍心——

這種對於水的恐懼,此生只要受過一次,便足矣。一次是歷練是成長,而兩次,便是殘忍了。

我想喊停之時,一個浪頭已經打了過來,滾滾海水翻騰而來,小胤川面如死灰的眼睛死死盯著海水,就在浪跡線到他手邊的那一刻,他眼神中終還是流露出了無法承受的恐懼,突然掉頭拔腿便向岸上跑去——

回身之際,一只火紅的鳳羽他的袖中滑出,在風中轉了幾個圈,便飄落在了往生海上。

那是——

我昨日送與他毽子上的紅鳳羽,昨日宮娥不是說他將毽子燒掉了,怎麽——

小胤川自然也看到了從他袖管中飛落的那支鳳羽,隨著一個浪潮的褪去,已經飄進海中了,他的眼神微微一怔,眉頭一緊,突然一個箭步沖進海中,一直追著到海水沒過腰際,才撈起那支已經濕了的鳳羽,掉頭往回跑。

他一直跑回了岸邊很遠,才用手覆著胸口大口的喘著粗氣,瞳孔因為緊張劇烈的收縮了一下。

這個變故來的太過突然,以至於赤言都沒反應過來報那一腳之仇時,小胤川就已經跑回了岸上。

白衣襟濕著貼在他的身上,他倒是顧不上整理,卻將鳳羽捧在手心,整個左手掌籠在一層淡淡的橘色的暖光之中,不一陣兒,便將那鳳羽風幹如初。

風吹動我的烈焰的衣角在沙灘上翻滾著,而我此刻的心情,比翻滾的裙裾,還要淩亂。

我登時出手,在胤川周身化了一個橘色的暖結界,擔心初晨海風正涼。

“其實,喜歡的話,直說可,沒什麽不好意思承認的,你年紀輕輕,即便有些貪玩,也不是大事——”我移步於他身前,迎著碩碩海風,眼神落在海天一線之處。

小胤川雙手捧著那支鳳羽,猶豫了一下,還是遞於我面前,平靜的看著我,淡淡的道,“多謝魔主的鳳羽,這樣的東西,本座不適合帶在身邊——”

我無意識的接過胤川手中的鳳羽。

頓了一頓,他也面向大海,任由海風烈烈吹著他的衣襟翻滾,語氣裏有一絲難捕的悵然,“魔主不知,被我喜歡,並不是一種幸福——”

我倏地擡頭看向胤川,他的身形依舊是小小的,那一張臉,也是稚氣未脫,可那深邃而堅定的眼神,那沈毅而隱忍的語氣,卻同他平日裏別無二致。

“你?”我有些發楞,“你的記憶——”

“怎麽?”小胤川反問道。

“沒事——”我搖搖頭。

有那麽一瞬間,我以為,被海水這麽激了一激,情急之下,他的記憶和法力便都恢覆了,然而再看向他略顯迷茫的眼神,我才發覺,剛才只是我一瞬間的錯覺。

小胤川,依舊是小胤川。只不過從小以來,他都是這種性子罷了。

海風勁頭不減,潮水一浪比一浪高的湧來,打在我的腳邊。

我低頭道,“曾經有一個人告訴我說,佛語裏除了勸人清靜無為大道理之外還有頗近人情的一句,‘留人間多少愛,應浮世千重變;和有情人,做快樂事,別問是劫是緣——’”

頓了頓,又接著道,“若是我,喜歡了一個人,便一定會告訴他,便一定要去爭取他,即便粉身碎骨,萬劫不覆,也在所不惜。命中註定要闖的那些難關,如果有一個人可以陪著一起,即便是要過的難關可能也顯得沒那麽辛苦了吧——”。

眼前又浮現出了那個明月之夜,梨花樹下,有些稚氣未脫的自己雙手托著下巴看著面前一本正經的胤川,問他道,“師尊,難道佛語裏面的話,都是要我們壓抑自己的感情,非要摒除執念達到脫離萬丈紅塵的境界不可嗎——”

胤川低頭看我一眼,從來沒有什麽情緒的眼睛裏,似是劃過了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

他略略沈吟一下,低頭,從那摞的厚厚的佛經中,精準無誤的抽出了放在下面的倒數第三卷,修長如玉的指節隨意翻動書頁,空氣中浮動著淡淡的筆墨香。

“你想要找的的可是這句?”他指尖指在密密麻麻文字的某一處。

留人間多少愛,應浮世千重變。

在看留白的空隙之中,似是用墨筆蒼勁有力的註著十四個小字,“和有情人,做快樂事,別問是劫是緣——”

我笑著指著字問他,“師尊,這可是你寫的?”

胤川默然,並未回話。

“既然要做快樂的事情,師尊你為何一天到晚還繃著臉,一副嚴肅模樣——”

胤川楞了一楞,眸子裏濃黑的夜色翻滾而過。

“這句話不適合我——”半晌,他只默默的答了我這一句,便不再言語,究竟是怎麽個不適合的法子,當時的我本想追問,可卻因著陡然冷下去的氣氛,不知該如何開口。

小胤川揚起臉,有些疑惑的問我,“後來呢,告訴你這句話的人,他後來過得好嗎?”

我楞了一楞,他過得好不好呢,其實我也很想知道。在我魂飛魄散的這十萬年間,在我拼命織魂想要回來再見他一面的這十萬年間,他究竟做了些什麽。在他娶著嬌妻,隱居無春谷郎情妾意的時日裏,是否曾經想起過我。

我無從回答,只得老實的應道,“不知。”

聽了我的回答,小胤川似是有些失望,良久,自言自語道,“魔主不知,有些事情,從一開始可能便註定了是劫而不是緣——”

“不試試又怎會知道——”話脫口而出之時,我才意識到,我以十五萬歲的高齡同一個不滿萬歲的娃子計較這些情愛上的話題,還如此錙銖必較不通情理,著實是自己有些小心眼了。

怎地活的越久,倒越不如以前看得開了。

氣氛一時間靜默的可怕,耳邊朔朔的海風掛過,吹動他的衣襟,我的發梢。

“回去吧——”沈吟半晌,我低聲說道。

小胤川點點頭,並不言語,赤言似是有些不樂意的嘀咕了一聲。

十幾萬年才有這麽一次報仇的機會,赤言自然不願白白浪費。

“回去吧——”我看著赤言,又低低道了一句。

見我神色堅定,赤言低頭苦笑一聲,“罷罷——”擺擺袖子,從天邊招徠一片雲朵,帶我和胤川回了魔宮

作者有話要說: 大年初一再給大家拜個年咯——

今兒一登陸發現留言增了好多,好開心,看到大家說喜歡小柒,喜歡胤川,喜歡莫崖,簡直太開心了,算是新的一年收到的最早的一份大禮,可能也是最心滿意足的一份大禮了,麽麽噠!

只可惜我還沒有在晉江上發紅包的權力,不過扣扣可以發紅包,需要紅包的筒子可以加我扣扣,在扣扣上發給你們——(金額5.20一個,共10個,自掏腰包。原諒我不是土豪,表個誠意咯,數量有限先到先得)

你們的支持就是我寫文的最大動力,今天多更了一些字數——

再有一個左右的情節胤川變小的這段就快要結束了,也不知道大家對小胤川是個什麽感覺,但我覺得這段其實真的很必要,尤其是往生海上的這一段,我一直都很想寫,因為原來胤川對待感情的態度太悲觀了,佛祖神馬的肯定只會講六界蒼生的道理,他需要有一個人告訴他喜歡了便可以去爭取——

就啰嗦這麽多,希望大家繼續給我多多留言多多收藏啦,麽麽噠!

☆、心不動則人不妄動

一回到魔宮,赤言便去探望青逸的情況,而我便一頭紮進床幔之中,本想好好補一個覺,然而在床上翻來覆去許久,卻一點睡意都沒有。

小胤川那句略帶悵然的,“有些事情,從一開始可能便註定了是劫而不是緣——”一直一直縈繞在我腦海,久久環繞不去。

朔風吹過,似是吹落了院中開得正好的曼陀羅,耳畔隱約聽到花瓣飄落的聲音。

初初莫崖教我批折子的時候,曾對我如是說道,“柒柒,我是未來的東海水君,身上背負的責任很多,包袱很重,如果有朝一日你覺得我做的事情不和你的心意,請你一定試著去理解我做事的初衷之後,再決定要不要原諒我,不要急著否定我——”

這番話,如何又不適用於胤川——

他不只是一方水君,一荒之帝,他是天地共主,六界至尊。在我遇見他之前,他那十萬年經歷過什麽,又背負過什麽,我從來不曾考慮過,也不曾了解過。如果這樣便否定他,是不是對他有些不公。

那天在東海,胤川的話還言猶在耳,“太子與太子妃伉儷情深,著實讓人羨慕——”

羨慕,他在羨慕什麽。

輾轉反側了幾周,依舊想不明白。

他還說,“三太子是個幸運的人,可惜本座不如三太子般命好——”

天下盡在他手中,他想要的六界安寧,一直未被打破,他又哪裏不如他幸運。

“這個,當做我給你的新婚賀禮吧——”

他遞來的梨木盒中,那枚五彩碧玉珠子,為何能治愈我長久以來功力無法恢覆的毛病,我亦想不明白。

遇上想不明白的事情,我最習慣的,便是找來赤言喝酒,邊喝邊想。

我倆一人抱著一個酒壇,懶懶的躺在後院紫藤花架前的藤椅上,看著天空稀疏慘淡的幾顆星星。

赤言剛從青逸那裏出來,青逸雖然尚未轉醒,但已無大恙。

赤言轉著手中盛酒的夜光杯,側著頭看我道,“嫁給莫崖這樁事,你真的尋思清楚了?”

我點點頭,並不知道這樁事還有什麽好尋思的。“我魔尊重諾,而且,”頓了一頓,補充道“他待我很好。”

“待你好的人很多,但並不是每一個你都要以身相許才行——”赤言一仰頭,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直白了的問了一句,“你愛他嗎?”

愛?

可能不算吧。赤言的這個問題倒真將我問住了。

跟莫崖在一起沒有胤川給我的怦然心動,可這又如何。於我而言,莫崖更像是一個讓我覺得很放心的好友。他願意陪在我身邊,呵護我,照顧我。被胤川傷過這麽多次,放棄過這麽多次,於我而言最重要的,是有一個願意放我在心上的人。

我不害怕某一天睜開眼,莫崖會棄我而去。

於是苦笑一下,“愛又如何,不愛又如何——”縱然我愛過胤川,卻也不能因此就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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