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爺在面對自己收藏上，那是很認真的，拿起這個舍不得，拿起那個舍不得，統統都想收起來啊！只有20個格子的系統包裹實在不夠用，他在自己一堆寶貝裏折騰著，感覺自己都瘦了！

這些收藏，有些是他祖父給的——老爺子當年跟著開國皇帝打天下，亂世之中，那真的是兵跟匪差不多，平民百姓要安撫不能亂犯，那些前朝的貪官汙吏地主豪強頑固分子啥的可不用客氣，搶了他們再開倉放糧，反而會贏得黎民一陣陣感激呢！因而，老爺子搶回的東西真不少，加上能打仗不斷被賞賜，收藏那叫豐富，很多東西最後就到了自家寶貝孫砸賈赦大老爺腰包了；

有些是父親給的——前任榮國公賈代善的確更喜歡小兒子，但不代表他對賈赦就全不在意了，這可是他第一個孩子！再說，他偏心小兒子，書畫不知流了多少給他，正好他愛讀書，玩器能給嗎？不怕他玩物喪志啊！反正對大兒子沒太大要求，不如給了喜歡這些的大兒子，也是一種平衡；

有些是祖母給的——大概全世界的老太太都各有偏愛，大老爺的老祖母就偏愛愛吵愛鬧愛嬌嬌的他，不知塞了多少東西給他，眼見得人老了，兒子兒媳都偏愛小孫子，老太太心疼大孫子啊！基本私房都留給大孫子了！還有些是大老爺自己淘寶淘來的——雖然大老爺文不成武不就，但在文物鑒賞上卻拿得出手，紈絝不是瞎玩，也求一個品味，比方說他大老爺，這個愛好就很名士，當年賈家上輩當權人都很讚賞。你說，這麽多的寶貝，讓他放棄哪一個都受不了啊！！！

最後，大老爺自己折騰了許久，才發現可以，分門別類完裝箱，這樣就可以疊加放置了，才解決了大老爺的困擾。

大老爺也是能耐，藏在人後的寶貝全收起來不說，以前擺出來的，也收拾了不少藏起來，還想著什麽時候回金陵老家，把藏在那兒的也收起來——不要奇怪，大老爺寶貝眾多，除了榮國府自家庫房裏，其他地方也藏了不少，否則那麽多寶貝藏家裏，又不是自己人掌家，什麽時候被弄走都不知道呢——只是可惜，夢中流放時怎麽就沒想起暗中跟兒砸通個氣呢？看來真是老了，忘性大，可憐那些寶貝，還不知淪落何人手上。

“老爺，兒子親手熬了湯，您賞臉嘗嘗？”想誰來誰，大老爺他兒砸賈璉一臉笑容的來了，真親手端了一碗看著就色香味俱全的湯來。

“倒是孝順，不過大老爺不跟你講虛的，要娶王家那女人，沒門！”大老爺還是很偎貼的喝了湯，哪怕明知道按他們這身份，這湯賈璉就是去廚房點個名，最多看著人做好，絕不可能自己動手。但兒子的孝心誰不喜歡？這些年過的窩囊又迷糊，兒女一個個都不親近他，比如這個兒子，因著老太太一句話，說是養在她身邊，其實是養在二房，後來幹脆給二房跑腿，從來不親近自己。

“老爺，這早些年不是跟王家約好了嗎？”賈璉表示頭疼，他的婚事老祖宗和二太太早就暗示過了，那王家鳳哥兒他也見過，真真是神仙容貌，性子爽利，賈璉如今正好是少年慕艾年齡，對這個註定的未婚妻沒有一絲不滿意。更妙的是，她是二太太的侄女，二太太還能虧待自己侄女？她可是暗示過等王熙鳳進門這管家權就是她的，夫妻一體，不就說榮國府終究還是他璉二爺的？

老爺怎麽就想不明白呢？

“是你那二叔二嬸跟王家約好了，可不是我！要麽，你娶王家女以外的女人，要麽，你就徹徹底底當你二叔他兒子去吧！”大老爺很生氣，這蠢兒子完全不知道將來會被王家女坑成什麽德性！也不知道將來他二叔會把啥都推到他的頭上！

“老爺——”

“好了，沒什麽事你下去吧，老爺我要休息了！”

大老爺沒好氣的將兒子揮走。

哎，兒女都是債啊，兒砸也是急於娶媳婦，自己能踢掉一個王熙鳳，可該給他弄個啥樣的媳婦呢？別說女眷了，自己也認識不了幾個家中有待嫁女的人家啊！自己那群狐朋狗友，一起喝酒玩女人還行，讓他們幫著找兒媳婦，還不定提個啥樣的破鞋呢！就比方說那個尤二姐，雖然舍不得她肚子裏的孫子，可那樣的破鞋，大老爺是絕對不想弄來當兒媳婦的！還有迎春，到底如何才能將她領回大房來？才五歲的娃娃，領回來要怎麽養？

哎……如果張姐姐在就好了……

大老爺無敵想老婆，以致被打斷思維時，很是遷怒，將賈母跟前得意人琥珀給狠狠罵了一通，才去見老母親。

“你又胡鬧什麽？不思進取也就算了，如今竟越發左性，阻攔璉兒婚事不說，竟還把自己弄得妖裏妖氣的！”剛進門，迎頭就是一個茶盞子，然後劈頭蓋臉一通訓斥。

賈母說大老爺妖裏妖氣，實在是因為這些日子大老爺容顏煥發，越發俊朗年輕了。大老爺因為長年酒色與不得志，邊幅不修，以往容貌被糟蹋的也就常人模樣，這些日子沒有大魚大肉也沒有鶯歌燕舞，大老爺精氣神上來了不止一點點。加上到處翻找古玩也是要運動的，又親力親為不想被別人插手，大老爺上上下下的動，身材恢覆不錯，加上自覺哪怕抄家自家大房也餓不死，心情值也上升了，那胡須因大半月的糾結，被自己揪得不成樣子，幹脆剃了，面上無須本就讓人覺得年歲顯小，好歹年輕時也是風流倜儻公府繼承人，底子好呀，這樣一通倒騰，真有昔日風采再現之感。

而大老爺又是個怕死的人，既然發現老二一家子不好，而老二媳婦又管著家，深怕自己吃的用的被偷偷加料，狠心啃了顆解毒丹，排毒又養顏呢~

大房中人只覺得大老爺一天天在變俏，還能輕易接受，賈母一個多月不見他，突然面對此等整容般顏值大漲，可不就覺得詭異。

“老太太不是一向不喜我放著身子不保養，官兒也不好好做，成日裏和小老婆喝酒，不務正業嗎？如今我知道保養身子了，也不和小老婆吃酒胡鬧了，老太太不是該高興麽？等過些日子，我也活動活動，弄個官兒好好做做，讓老太太放心。”大老爺靦著臉笑，冷眼看著老二夫婦倆站在老太太身邊各種安慰，他以為自己會悲憤會憎恨的，卻突然發現，自己心底平靜的很，“老太太，若沒有什麽事，我就告退了，我還要去想想該怎麽奮鬥呢。”

“你你，老大，你看看你，成什麽樣子？！刑氏，你——”老太太狠狠將視線轉到窩在一邊裝鋸嘴葫蘆的刑氏身上，打算跟以前一樣，借著諷刺刑氏小門小戶小家子氣狠狠壓一壓大房氣焰，再對比一下二房王氏的大氣，罵罵老大哪哪都不如老二罵罵老大不孝，氣得要回金陵老家——這個套路老太太已經玩了大半輩子，而大老爺以前，每次遇到這個梗，都是看著老二裝模作樣當孝子，順便訓斥他這個當哥哥的怎麽能這樣，然後一群人對著大老爺各種踩踩踩。

“沒什麽事我就回屋了，這些天累著了，要靜養。”大老爺直接在開場將老太太的話打斷，示意刑氏一起滾。

身後，缺了他的戲目在片刻寂靜後依舊如常上演，老二標志性的端方語調又傳來了，然後是老太太虛假的悲憤聲，大老爺只是頓了頓，大步走了。

或許是曾經失望過太多次，或許是大夢一場臨死前怨恨發完了，曾經每次聽來都讓他心底作痛的話，突然就淡了。因為在乎，所以才會痛才會絕望，如今徹底放開了，大老爺發現，人生缺了母愛，其實不算什麽。

他這一生，擁有的其實很多不是嗎？年少時養在祖母身邊，俗話說小兒子，大孫子，老太太的命根子，祖母對他那叫千嬌百寵，什麽東西都是最好的，就是威嚴的祖父，當時卸甲種田後滿心想著含飴弄孫，對他那叫掏心掏肺，因著賈家榮寵兩代已經太過，老爺子已經打定主意讓大孫子繼承爵位當個紈絝就好，二孫子看著伶俐愛讀書，可以走科舉，所以賈赦童年那叫蜜糖生活，每天傻樂呵，連學都不用怎麽上。

父親雖然偏心，更喜歡老二，但也沒到忽略他的地步，該給他的東西從來不曾少過。等他年紀到了，娶得是祖父母千求萬求而來，號稱京城第一千金的張氏女，將那麽個完美的女人花移植到他這坨牛糞懷裏，哪怕祖父母不在了，父母越發偏心，他在張氏的照顧下依舊快活如神仙。

年少時，唯一的遺憾就是生母了，或許因為他是寤生子，讓生母生產時差點沒了命，還傷了身子養了幾年讓賈家蹦出幾個庶女膈應她，以致心底一直不喜歡，或許因為婆媳矛盾而他偏偏養在老太太身邊，或許覺得他生來註定繼承榮國府已經擁有太多而好不容易得來的二兒子將來只能分得一點……種種因素，讓生母對他各種面慈心冷，唯有他一直看不破。直到父親救駕身亡，長子莫名夭折，張氏毫無預警的難產身亡，他的世界突然崩潰，更是越發想抓住這名義上最後能撫慰慈愛自己的存在。

聽話的續娶小門小戶的刑氏，聽話的讓出榮禧堂，聽話的將次子交給老太太撫養……他用盡一切去贏得生母的青眼，卻不過是徒然，偏見早已種下，在時光中越發一偏不回頭，生母眼中他哪裏有一點地位？是他看不開強求，偏偏就是這一份得不到，讓他越發執著，越發退讓，以致落得那般境地。

若說，他賈赦之所以能這麽幸運，不過是仰仗著嫡長子的身份，不過是仰仗著從老太太肚子裏出來，又比老二早了幾年，所以天生欠了老太太，那麽，上輩子已經還清了吧？身為嫡長子卻不掌家不握權，身為嫡長子生的承爵嫡孫一輩子給人做事從來不曾真正承過爵享受過嫡孫的風光，身為嫡長子到最後世職都拱手傳了老二，已經夠還債了吧？

所以，他為什麽要繼續忍受呢？

作者有話要說：

大老爺決定不做一個愚孝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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