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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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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衛甫一報告完, 太監也疾跑著從外頭進來, “陛下, 那七皇子府中神醫確為塞北冰鱗之毒第九代傳人!”

謝翊出聲指控他的那刻, 七皇子早就知道謝翊已將一切布置得滴水不漏。

只可惜, 謝翊到底還是算錯了一步。

早在他派人在聖水中下毒時,他已徹底放棄了殺太子的計劃, 改為直取上京,逼曄帝退位讓他為賢。

七皇子不能等, 也不想再等了, 如今坐擁兵馬在京畿之外, 而上京之內向來僅有錦衣衛一派,根本不敵他那上萬兵力。

既然有這樣的好機會, 他為何及早決斷,登上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

畢竟, 倘若計劃成功太子亡故, 曄帝尚未入垂暮之年,仍有大把時間開枝散葉,指不定何日就有人將他到手的嫡位取而代之。

被動等待命運垂青,倒不如自行爭取。

因此, 在進宮之前, 他毫不猶豫地指揮江邊客帶領三處兵馬直搗黃龍!

曄帝怎麽也沒想到,這個面目親善的兒子,竟會做出這種事。

血液湧至頭頂,曄帝甚至有些站不住。

曄帝難以置信瞪著他, 試圖看穿他掩飾之下的真正心理:“七子,原來真是你!”

這回,七皇子沒再辯解。

甚至直起膝,毫不猶豫地從地上爬起來。他眼中,先前的憤怒、悔過,早已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張狂的輕笑,“父皇,對不住了。”

曄帝氣極:“七子,朕自問待你不薄,你為何要如此為之?!”

“待我不薄?”七皇子玩味地品茗著這二字,“父皇的待我不薄,便是枉顧才能博學,立那無知的十歲小兒為儲君?”

曄帝說:“太子是嫡子!理應如此!”

七皇子嘲諷道:“就因為我母妃出身低賤,他母妃是當朝皇後,便能如此?!我韜光養晦,飽讀詩書,卻不得父皇一絲垂青。連那繈褓中的八皇子,都因母妃得寵,一出生便得父皇大赦天下,為他祈福。而我出生時,母親居於宮中,因得罪寵妃,臘月都不得炭火,致我一生落得咳喘之癥。父皇您帶我,真的是不薄啊……”

曄帝眉頭擰做一團,不發一言。

七皇子又道:“父皇既不願立我為儲,可我卻需要更多百姓、臣子看見我之才能。因此,我唯獨能做的,便是要了父皇的位置。”

“逆子!逆子!”

曄帝本就在病中,得聞此言,氣急攻心,直吐出一口鮮血。

皇後掏出帕,替曄帝擦去唇角血跡,恨恨道:“七皇子你好大的膽子!”

曄帝與皇後的恐嚇,對七皇子毫無作用。

他見勢哈哈大笑,得意道:“再過一個時辰,這天下就是朕的了!”

曄帝下令,“來人,抓住這逆子!”

侍衛提劍上前,七皇子卻不為所動。

身後,七皇子帶來的三名太監跨前一步,將七皇子護在身前。三人手中拂塵猛一擡,深藏裏頭的匕首畢現。

數十名侍衛蜂擁上前,卻根本不敵那三名太監,血濺當場。

謝翊抱著肩,饒有興致地觀察著三人的武功路數。

在殺死數十名侍衛後,三人已有了上前捉拿曄帝的想法。

趁其中一人上前,謝翊提起劍把,連鞘都未出,就以劍把為兵器,將那人打倒在地。

他看向七皇子唇角揚起幽幽笑容:“七皇子殿下,江邊客可曾向您進言,您有個致命的弊端?”

“笑話!”七皇子冷笑,“成大事者何來弊端。”

“那近日我便不吝告知予您。”謝翊笑道。

七皇子蹙眉,打量他。

謝翊氣定神閑、從容不迫地吐了四個字:“沈不住氣。”

大勢已在七皇子之手,他哪容得謝翊這般嘲諷。

七皇子擺了手,下令三人一並朝謝翊攻去。

謝翊龍引劍出鞘,笑容意氣風發,補了句——

“殿下未免高興得太早,話也未免說得太滿了。”

“全都給我上!”七皇子被激怒,神情弒殺。

只可惜,那三人雖為大內高手,聯合起來根本不及謝翊分毫,十招之內,已被謝翊打趴在地上。

眼見形式不妙,七皇子已無意再與謝翊纏鬥下去,暗示三人護衛他離開,與兵馬集合。

然而,那三人將將從地上爬起。

謝翊已收了劍,主動勸解七皇子:“殿下不用逃,反正也逃不掉的。”

“謝翊你給我閉嘴!”七皇子本能地朝禦花園出口跑去。

可他不過跑出三步,已被謝翊按到在地。

宮內侍衛得了曄帝顏色,飛快上去制住他。

七皇子躺在地上拼命掙紮,語氣不甘:“我勸你們最好都放開我,否則待會兒大軍入境內,我定一個全屍都不留給你們。若你們主動放我先行,未來榮華富貴,定讓你們享之不盡。”

他話音未落,謝翊已出聲打斷:“殿下的話還是說得太早了。”

“你什麽意思?”

謝翊目光從容,毫無畏懼,竟讓七皇子生了些疑惑之感。

須臾之後,只見謝翊回首,對著曄帝作揖。

謝翊道:“陛下且請放心,在殷靈子姑娘為了大義,不顧生死告知我實情之後,我已私下游說錦衣衛首領陳大人調撥人力,在京中巡防守衛。此外,我已派我麾下猛將,以十人為隊,前去暗殺那三處兵馬首領。半個時辰前,下屬來報,那三處兵馬首領已悉數被斬殺,如今三處動亂兵馬已被徹底壓制,靜待陛下收編。”

言外之意,不僅保了曄帝的命,還將主動贈上三處兵馬。

“好好好!”曄帝聞言大喜,“辰南王府不愧為肱股忠臣!”

七皇子不甘心地將耳朵附於地面。

果不其然,原定於此時即將進京的兵馬,完全聽不見任何動靜。

數萬馬蹄帶來的地面震動,根本無跡可尋。

他自知多年籌謀付之一炬,直挺挺地躺倒在地上,面若死灰。

曄帝是因皇嗣稀少,格外對七皇子心慈手軟的,但在七皇子篡位一事發生後,曄帝再也沒理由再掩耳盜鈴下去。毫不猶豫,曄帝冷聲下令,“來人,將七皇子壓下去,押入大理寺徹查。如無朕允許,不得任何人探監!”

“是!”侍衛得令。

一切終了。

在曄帝與皇後走後,禦花園又恢覆了往日寧靜。

謝翊撣了撣身上塵土,朝聞月走過去。

彼時,正午日光正盛。

謝翊背負著手,逆光走來,他容顏向暗,叫人看不真切他真實表情。

聞月虛弱地靠在涼亭廊柱上,看他緩緩向她走來。

停到她跟前時,她倏忽看清了他的神情,溫柔寵溺,依稀可見著幾分心疼。

他朝她伸出手,說:“走吧,該回去了。”

“嗯。”她難得乖順地遞出手,任由他將她拉起。

可因失血過多,聞月頭暈目眩,甚至連站都站不穩。

謝翊察覺出,半彎下腰,抄手便將她打橫抱起來。

聞月一急,纖細的手趕忙推了推他的胸膛,他卻紋絲不動。

她只好小聲同他道:“謝翊,放我下來,這是在宮裏頭!”

“不放。”他緊抿著唇,語氣堅決,像是在同她賭氣。

她要下去,他就偏偏不給她爭辯餘地,堂而皇之地抱著她,往外走。

周遭宮女侍衛見了,紛紛含著笑,好奇打量二人。

聞月被盯得兩頰通紅,宮中悠悠眾口,流言蜚語不斷。

這謝翊儼然是誠心叫她被流言纏身,在國師這位置上坐不安穩。

步出涼亭的那刻,謝翊驀地出聲,口氣裏隱隱有些埋怨:“阿月,答應我,從今往後絕不以命再去賭。”

聞月乖乖點頭,說“好”。

謝翊心有餘悸道:“我謝翊活了那麽多年,上過無數次生死難測的戰場,卻根本不及你主動飲毒叫我心驚。七皇子撕毀解藥時,我是真的怕了,當場便想了結了他,叫他陪葬。好在,好在你活了下來。”

他雙臂收了收,將她攏得更緊:“而今擁著你,才能叫我覺得安穩。”

他語中憂心遍布,溫柔至極致。

聞月聽進去了,也心軟了。

她不再掙紮反抗,任由自己沈淪在他的懷抱裏。

走出禦花園時,謝翊好奇問她:“聖水一事,你是何時發現異樣的?”

“跌倒之際。”

聞月認真同他道:“聖水因侍女摔倒,翻倒一次,照理說我是應該懷疑那個摔倒的侍女的。可是,在我打點太監,告知他們不要敗露聖水翻倒,害我招致責罵後。侍女阿清,竟然主動向太監送上了白銀打點。”

“宮內藏事,以白銀打點也屬正常。”

“不正常。”聞月回應他。

她蹙著眉,滴水不漏地推理道:“按國之慣例,侍女需隨我上祭臺,而上祭臺之前,必須三日齋戒,沐浴凈身,不能佩戴首飾,更不能有身外之物。上祭臺前,皆有太監搜身檢查。既然如此,阿清何來的白銀?又如何鬥膽敢隨身攜帶?唯獨只有一種可能。”

謝翊替她回答了,“她是有備而來。”

“沒錯。”

聞月擡眸,謝翊低首,目光所及,兩人相視一笑。

兩世而來的默契,在此事之上畢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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