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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輿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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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聞他腳步聲逐漸遠去,聞月那顆提著的心將將放下。

昨夜她高燒不退,噩夢連綿,但神智卻是有一絲清醒的。也因此,那時她幾乎能確信,推門前來的並非王道勤,而是謝翊本人。因為謝翊身上的氣息,能騙過旁人,卻騙不了與他有過三年相處的她。

謝翊推門進來的那刻,聞月便知道,王道勤不會來了。

若謝翊有意尋王道勤,定然會在她開口後便去尋他,不至於拖到此刻。想必謝翊定是存了心思,不會讓王道勤過來的。

她不管謝翊是對她真心,亦或是命運輪回的影響,她決計不要再重覆前世人生!因為他是謝翊,她便絕不可能接受他。

若說假裝出對王道勤的鐘情能救她一命。

聞月定要一試!

於是,她躺在了謝翊的懷裏,誤將他認作王道勤,一心求娶。

原本,聞月並不打算那麽早將王道勤與她的婚事提上日程。

可若此計能叫謝翊死心,她願意一試!

屋內,聞月正冥思苦想,變著法地在想辦法趕走謝翊,尋求今生安穩。

屋外,幾名村婦正站在醫館外,紮著堆,議論紛紛。

在村婦跟前,停著輛馬車,上頭走下來的婦人身著錦衣,頭戴金簪,一身上好的料子,讓村婦們羨慕得眼都直了。

由仆人攙扶下車,婦人站定在泥地了,眼神嫌惡,瞥都不瞥一旁的村婦一眼,便問道:“此處可是聞月的醫館?”

“正是。”有村婦搭話,“不知夫人是?”

她昂著下巴,大有藐視一切的驕傲:“我乃與王道勤之母。”

王夫人話音一落,一旁就有竊竊地說話聲——

“是縣城來的王夫人吶!”

“到底是縣裏來的氣度、衣著,當真非同凡響。”

“早聽說聞月高攀了門好親事,沒想到是真的。”

“一個孤女居然能碰上如此好事,怎麽沒叫我家姑娘碰上!”

“聞月大字不識,居然還能攀上書香門第,真是叫人笑話。”

“是啊,便宜聞月那小蹄子了!”

旁人說話聲雖輕,但王夫人還是聽了進去。

她乃商賈之女,自來註重門當戶對。兒子出身書香門第,而那聞月僅是個能識幾字的鄉野村醫,她原就不同意這樁婚事。若非兒子執意,她當初也不可能答應定親。

如今,腳踏著荒村黃土,讓她忍不住嫌惡。連那村婦還在對她評頭論足,倒像是在嘲笑她做了份賠本買賣,她越想越氣!

仆人往泥地上鋪了層毯子,王夫人才走上醫館門前。

正當仆人擡手,準備直接推開院門時。

忽地有村婦笑出了聲來:“王夫人,我勸您吶,還是先敲敲門再進去。”

王夫人無視她:“我乃道勤之母,是她未來婆婆,入她家門如入自家門第,又何須敲門?”

“萬一打擾了他人好事,可就不好嘍。”一名村婦笑了起來,其餘幾名也掩著唇,在那兒偷笑。

王夫人一下警覺:“此話是何意?”

村婦說:“王夫人該不會不知道,聞月家中還藏了個男人吧?”

“男人?!”王夫人瞇起眼,“哪來的男人?”

“聽說是那日在河灘邊救得,聞月還把他回家了。”

王夫人雖不滿意這樁婚事,但也絕不是那種容易被人煽風點火的,村婦的話,她並未全信:“聞月乃醫者,醫人治病性命第一,無論男女。”

“王夫人真是開明,只可惜……”

“可惜什麽?”

“王夫人未見聞月與那男子的相處。”

王夫人面上不動聲色,實際卻聽得很認真。

那村婦徐徐道:“昨日,村中有一小兒亡故,聞月原擔著出殯的職責,卻半路身體不適,結果是她院裏那男人替她給那小兒出的殯,最後還舉止親密地扶著她回了房。孤男寡女同處一室,實在叫人浮想聯翩。”

村婦話音剛落,一旁又有一村婦幫了腔:“我就住在聞月隔壁,夫人不知,先前乞巧,聞月與那男子均不在家。我晚間起身到夜壺,居然看見她與那男子一道,還捧著一盞兔子花燈回家。乞巧節送花燈的含義,未婚女兒家都是知道的,聞月如此行徑,豈不是在給您兒子頭上染綠漆嘛……”

“住嘴!”

王夫人一聲輕喝,便叫那兩婦人顫顫巍巍閉了嘴,不敢再放肆。

王夫人雖對婚事不滿,但王家的名號擺在這裏,她是絕不容得任何人在王家的頭上動土的,“此乃我家世,豈容得旁人議論?!”

她招手喊來仆人:“來人,都給我驅了。”

“是。”

很快,那紮堆說閑話的村婦便叫仆人驅趕殆盡。

眼見周遭沒人了,王夫人才深吸一口氣。

在村婦面前,她必須擺足派頭,裝得平靜如斯。可當她們走後,她耳邊全是村婦的那句“給您兒子頭上染綠漆”,她禁不住渾身的怒意,一腳踹開了聞月醫館的大門,吼道:“聞月,你給我出來!”

屋內的聞月病中未愈。

聽到外頭似有王夫人的聲音,立馬披了件單衣下了床。

見真是王夫人,她立刻打起精神,笑容滿面地迎過去:“伯母,您怎麽來了?”

“居然還有臉叫我伯母?!”王夫人叉腰道:“你倒是跟我解釋……”

王夫人話音未落,就見後院走出個男子。

那些村婦的話被坐實了,王夫人氣得不行:“還真有個男人!”

待那男子走近,王夫人才看清他的全貌。他身形頎長,五官深邃,手臂精壯,一看就是習武之人。偶爾,微風吹起衣袂翻騰,是一身風光霽月的英氣。

王夫人見過世面,平心而論,與自家那書生兒子相比,此人確實強了一截,怪不得要叫聞月迷了心!

順著王夫人的目光望過去,聞月瞧見了走來的謝翊。

她趕緊解釋:“伯母,你且聽我講……”

“要講什麽?”她厲聲道:“聽你講如何叫我王家面上難堪,還是如何帶男人回的家?虧我家道勤日日念著你,風寒之癥消弭,還央我定來探望,倒沒想到借了村婦的口,戳破了你的謊言。”

“真不是您想得那樣。”

王夫人氣得很:“乞巧那日,風寒之癥蔓延,道勤還不遠十裏,偷拿家裏的東西來探望你,竟沒想到你正坐享齊人之福!”

聞月想解釋,無奈病弱的身體實在扛不住。

風一吹,她不由地咳嗽起來。

夷亭村風寒疫情初愈,見此情形,王夫人更是嫌惡地轉過身,就要離開。

聞月知道,王夫人本就不滿意她跟王道勤的婚事,若此刻因誤會離開,怕是她便再也沒有嫁給王道勤的可能了。

思及至此,她用盡全身力氣,擡起手,抓住了王夫人的衣袖:“伯母!”

衣袖被人拉扯,王夫人本能地回了頭。

見是聞月拉著,她立刻拂了袖:“放手!”

手中緊攥著的衣角被人抽走,本就沒力氣的聞月,像是風中的殘燭,搖曳著就倒了下去。

聞月心想,倒下去也好,如此說不定還能博些王夫人的同情,叫她不至於離開。然而,沒等她摔向地面,已被不遠處趕來的謝翊扶住。

如此畫面,看在王夫人眼裏,等同火上澆油。

她怒道:“好一個郎情妾意的模樣!”

王夫人話音剛落,王道勤已聞訊趕來。

眼見醫館裏已亂成一鍋粥,王道勤不敢怠慢,他跑到母親跟前,賣著笑解釋:“娘你誤會了……”

“證據確鑿,有什麽誤會的?”王夫人冷哼一聲:“我看是你被她迷了心。”

“您不清楚情況。”王道勤深吸一口氣,娓娓道來:“公子落難是巧兒救的,巧兒家中無人懂醫,才將公子拖給聞月照料,再者……”他越說越輕。

王夫人察覺異樣,追問:“再者什麽?”

王道勤小聲附在她耳邊說:“娘,這位公子氣度非常人所能,乞巧節當夜還曾為巧兒一擲千金,實在不能惹得。”

王夫人一聽,倒覺出幾分道理。

但此時此刻,有外人、仆人在場,她哪能不擺出當家主母的風度,豈不叫外人看了王家的笑話。她揚起下巴,道:“既是我兒開口,此事便就算過去。可聞月無緣無故就答應旁人將男子帶回家,委實是不守婦道。”

她將袖一揮:“來人,把她押回祠堂。”

“是。”

王道勤平日最聽母親話,此刻母親下了命令。

面對仆人蜂擁而上,他也只敢輕聲喊了句:“娘……”

“休得多嘴!”

自王夫人瞪他一眼後,王道勤便絞著袖子,不敢再開口了。

然而,就在仆人將手伸向聞月,準備扣她回程之際。

原本靜默站在她一旁的謝翊,欺身擋在了她的跟前。

趁仆人扯住聞月手臂,準備反扣住她時——

謝翊穩準狠的一腳,將那人踹得老遠。

須臾之後,謝翊緩緩蹲下身,取了根斷了半截的樹枝,握於掌心。

聞月心下大駭!

謝翊武藝超群,尚不用兵器,便是一根殘枝都足以取人性命。要不是從前,親眼見過他立於人群前,帶她用一根樹枝殺出一條血路,奪取數人性命,聞月不該如此害怕。

跌坐在不遠處,她離他很近。

此刻,他猩紅的眼,分明是起了殺意。

若他此刻出手,傷了王家家丁分毫,今後她與王道勤的親事定然岌岌可危。更不用說,若是傷了王夫人該如何是好了。與王道勤成婚,是她眼前換命的最佳捷徑,她絕對不能讓謝翊攪黃了她的親事!

思及至此,聞月飛身過去,攔在他面前,低聲哀求他。

“殿下,此乃我家事!”

“殿下,萬萬不可!”

可惜,謝翊並未有所動容,還在往前越。

見狀,聞月咬緊牙關,赤紅著眼,迎上他的目光——

“求您!”

好在,聞月的懇求,喚回了謝翊的理智。

最後,他還是回了頭,扔了樹枝,放走了那些家丁。

任由他們扣押著聞月,將她擄上馬車,遠遠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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