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橙思。”梅林突然道。

安橙思聽到梅林叫她，她擡起頭天真的看著梅林，小聲問：“怎麽了，梅林哥哥。”

梅林咬了咬牙，還是轉而說道：“你今天來幹什麽？”

就是要說這個？女人的直覺讓安橙思感覺這沒有那麽簡單，她試著問：“梅林哥哥，你不是想說這個對不對，你是不是有什麽重要的事要說？”

梅林沒理她，他說：“你不會就是為了來揭穿我身份的吧，你來有什麽事兒？”

梅林不想說，安橙思也不想逼他，她試著表現自己的開心，她揚起笑臉說：“梅林哥哥，我覺得這個已經是最重要的事兒了。”

梅林抱著腦袋轉了一個圈兒，他指著安橙思惡狠狠地說：“你到底說不說！”

還有什麽能比一個冷淡的愛人對自己表現情緒更令人覺得開心呢？盡管他似乎有些抓狂，但是安橙思仍然覺得有趣，她喜滋滋的說：“梅林哥哥你看。”說著，安橙思從包裏拿出那個斑駁的小木偶，她把木偶遞給梅林說：“對不起梅林哥哥，我把它弄壞了，本來我還擔心你修不好它，但你就是梅林哥哥，你會修好它的，對嗎？”

木偶還是那個樣子，時間在它身上留下的痕跡誰也抹不去。暗淡的顏色已經入木三分，一如有些事在人心中紮根，不褪去一層皮肉，是不會變回原來樣子的。不過木偶看起來確實不怎麽樣，它變成了穿著小裙子的樣子，胸口凹陷進去了。安橙思從包裏掏出了一個小卡簧，和木偶一樣，卡簧上也僅是黃綠色的銹跡了。

“我每天都看看它，可是剛才我再按動機關的時候，這個小彈簧就崩出來了，我找了半天才找到它，梅林哥哥，你會修好它對嗎？”安橙思獻寶似的一手拿著木偶，一手呈著小彈簧。

梅林看了一眼彈簧，它是斷了。在做這個木偶的時候，梅林用了心思，不然這個彈簧早就不能再起作用了。

“它壞了。”梅林說。

“我知道它壞了。”安橙思眼神希翼的看著梅林說：“梅林哥哥，你會修好它的，對嗎？”

眼見安橙思又要哭了，梅林接過木偶，他看了看木偶的肚子。

安橙思見到梅林接過木偶，她笑得像個孩子一樣，眼睛裏帶著期盼，她說：“梅林哥哥，你會怪我弄壞了它嗎？”

“我從沒想過它可以堅持到現在。”梅林看看木偶的正面，又看看木偶的反面，他說：“我也沒想到你愚蠢到至今都沒發現它的秘密。”

“是啊，我就是愚蠢。”安橙思扁嘴到：“認不出你愚蠢，沒發現它的秘密愚蠢，我還愚蠢到以為你真的是會魔法的。”

梅林動了動眉頭，他把木偶放到一邊然後坐在椅子上看著安橙思，表現的驚異，“那可真難想象你是怎麽長這麽大的。”

安橙思不理會梅林言語中嘲笑的意味，她撇嘴說：“我就是相信，我相信世界上真的有天使……”說著，安橙思跑到梅林的對面坐著，目光灼灼的看向梅林，“不過，他們的法力有限，只能溫暖身邊的人而已。梅林哥哥，你是天使對嗎？”

“不不不，我只是個害怕女巫的普通人。”梅林把木偶想安橙思推過去，他搖頭說：“這個木偶已經修不了了。”

安橙思一楞，她深呼吸一口氣說：“梅林哥哥，你又騙人，木偶是你做的，你怎麽會修不好它呢，你肯定能修好它的對不對。”說著說著，安橙思的眼淚就又流下來了。她瘋癲似的把木偶推到梅林的面前。

梅林硬起心腸，他拿起木偶，看著木偶腹中斷掉的機關，和壞掉的木屑，“安橙思，別騙自己了，你也看見了，這裏的機關許多都斷了。基礎的木塊框架也已經破損了，它壞了。”

“我知道它壞了……”安橙思低頭說。

梅林輕輕的把木偶放在安橙思的身邊說：“它壞了，修不好了。時間過了這麽久，那次他能再穿上裙子，已經很不容易了。”

“梅林哥哥……”

“你還不明白嗎？”梅林說：“木頭會腐爛，鐵制的機關鏈也會斷掉，什麽都不一樣了，你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我也變成了這個樣子。”

布悔躲在房間中，她心中不免的有一絲酸楚。不僅僅是因為愛梅林，如果換成另外一個人，她也會有同樣的嘆息。

梅林第一次承認自己變成了這個樣子，他變成了什麽樣子？他仍舊會變魔術，仍舊才華橫溢，仍舊善良，只不過他心中有一道坎，自己邁不過去。

梅林就像是個遲暮的英雄，明明是一團火焰，世人都希望它繼續燃燒，唯獨他自己甘心等待熄滅。

時間如白駒過隙，世事如白雲蒼狗。

一切都變了。

安橙思拿起木偶，她怎麽會不知道木偶的機關已經壞了，木質框架也已經掉了茬。她怎麽會不知道梅林是可以修好這個木偶的，她怎麽會不知道，變了的，不過是梅林自己。

安橙思突然站起來，她拿著木偶狠狠的摔到了地上。

“啪！”

木偶四分五裂，胸膛上的木制蓋子也摔成了兩半，裏面的機關摔出來了不少。

梅林看著木偶，他說不出是什麽心情，輕松還是沈重。

他明知道自己該做什麽。

安橙思這一摔好像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她雙腿發軟，再也站不住了，跪坐在地上。她顫抖著雙手捧起地上的木偶殘骸。

梅林嘆了口氣，他坐在椅子上，閉上雙眼，渾身像是兒時承受師父責罰一樣體力透支。

空氣安靜下來，除了水滴落地的聲音，和安橙思收拾木偶殘害的聲音。

梅林聽見安橙思小小的聲音，她說：“我相信世界上有天使，世界上一定還有魔鬼，它在剛才占據了我的內心。”

梅林感覺到有人在碰他的腿，他睜開眼睛就看到安橙思正跪在他的面前，雙手捧著木偶殘害，她的眼睛被眼淚模糊住了，看不見神色，甚至有些暗淡。她小聲說：“梅林哥哥，對不起，我不應該那麽做，梅林哥哥，你能原諒我嗎？”

梅林問她：“我不生你的氣，談什麽原諒？”

“梅林哥哥，對不起，對不起……”

“木偶本來就已經給你，你摔了它，或者是扔了它，或者是送給別人，那都是你的事了。”梅林說：“對不起不能讓木偶變回原樣。你不用難過，木偶本來就已經修不好了，現在說不定會讓你更輕松些，沒有執念的活著，是件好事。”

安橙思低下頭，她從地上站起來，“梅林哥哥，對不起。”說著，她轉身向外走。

“你一定明白的。”梅林說。

“梅林哥哥，你還是這個樣子最令人喜歡。睿智，冷靜，穩重。梅林哥哥，希望你可以變回你自己。”安橙思說完，頭也不回的走出了店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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