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之軒感受著自己體內奔流不息的內力，再看到肖涯蒼白的臉色, 心下一時不由覆雜萬千。他不由起身伸出手扶住肖涯的手臂, 輕聲問道：“道長功力有損, 還是先坐下歇會兒吧。”

說著他也不待肖涯應答便將肖涯按回了榻上，自己徑直走到一旁的桌邊倒了一杯水遞給肖涯。

肖涯此時也是有些哭笑不得, 好吧，是他低估了給石之軒傳功的消耗，嘖嘖, 這下可好, 原本應該躺在床上的石之軒內傷盡愈, 已經可以滿地亂跑了，他卻把自己整的跟腎虧了一樣, 也是夠了。不過既然石之軒願意幫他忙前忙後, 肖涯自然不會拒絕, 不管怎麽說他的傷也是他給治的, 和他一杯水怎麽了？他可不在乎他是什麽邪王正王。

肖涯此時倒是沒有多少不能得罪石之軒的想法，一來他的實力讓他有底氣正面石之軒, 二來則是因為這個世界, 肖涯他已經無欲無求了, 沒錯，肖涯他想要罷工了！也不怪肖涯心裏不平衡，他的系統一個休假已經休了三個世界了！他想要回家都找不到人！給那個狗幣主腦打報告得到的回覆都是服務器正忙, 騙鬼呢？他主腦又不是渣基三的服務器！還正忙？怕不是中病毒了吧？

有家不能回，被黑心老板無視了個徹底的肖涯在上個世界回歸之後終於忍不住爆發了, 當肖涯進入這個世界的時候就下定了決心，這個世界他要鹹魚到底！見鬼的刷威望，不存在的！就算把世界線再玩崩了他也不在乎了，反正以他現在破碎虛空的實力世界規則也為難不到他，辣雞系統，自己和世界規則扯皮賠償問題去吧！不就是還債火葬場嗎？他爽都爽完了，害怕還積分？

總之，現在的肖涯十分心安理得地接過了本世界最大的boss邪王石之軒奉上的茶水，然後極其自然地吩咐道：“既然傷好了，便請自便吧，若想留下，門外便是竹林。”

石之軒微微一楞，雖然不知道肖涯提及竹林是什麽意思，但是他仍是點了點頭，待肖涯喝完水，他將杯子安放好之後，才開口問道：“肖道長的恩情石某感激不盡，只是不知此行於道長可有損傷？”

肖涯默默地看了一眼自己見底的藍條，和空了大半的修為，一時心痛不已，只是人是自己救的，功是自己傳的，【嗶——】是自己裝的，當然是跪著也要裝完了！肖涯沈默了一秒，隨即堅決地否認道：“無事。”

而且，肖涯想了想似乎覺得自己的話說服力還不夠，於是補充道：“你若短時內無法補全功法待到心境波動時，可來我處尋我傳功。”這諾許的雖然讓肖涯有些心疼，但是倒也算不上舍己為人，雖然空藍的感覺很難受，但是肖涯的殼子畢竟和石之軒他們不同，石之軒若是耗費修為那耗的便是數年苦工，可是肖涯的修為便是空了也只需打坐數日便可回滿。不得不說，劍三的武功對比普通的武俠世界的武功真的是bug一樣的存在啊！

石之軒不由一楞，畢竟光看肖涯這蒼白的臉色也知道，這種傳功必然對他的消耗巨大，不過石之軒也看得出肖涯的臉上並沒有任何的勉強之意，鮮少接收到旁人的善意的邪王此時也不由沈默了一瞬，隨即也沒有推拒的應了下來。他雖不知肖涯為何待他這麽好，他長得好這種理由也是足夠荒唐，但是既然他對他好那他也自然願意接下這份善意。至於肖涯是否在圖謀些什麽……他是不在乎的。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再說了，他石之軒都已經落得這般境地了，還有什麽好圖謀的呢？

#今天的石爹依舊沒有自知之明#

石之軒雖然有意請教肖涯關於他的武功的事情，但是看到肖涯喝完水之後便徑自閉目調息，石之軒便也沒有再去打擾肖涯的恢覆，而是終於有了閑心打量起周圍的環境來。

竹屋清幽，倒是與他曾經定居的幽林小築有幾分相像，不過，細看之下才會發現，二者還是差了許多的。當年他與碧秀心隱居之時最初也是過了好一陣雞飛狗跳的日子，最後還是他不忍妻子隨他受累，才漸漸添置家用，學習俗事，方才過上了安定的日子，不過即使如此，他一個大男人，打理的房子難免有些雜亂，倒不是他做不到細心，只是他潛意識中總是下意識的忽視這些小事情。

但是，肖涯的這座竹屋中卻是一切都井井有條，幹凈明亮，雖然少了一分煙火氣，卻也更契合他最初想象中的歸隱生活。獨占了一面墻的大藥櫃，下面擺著各種還未處理完的草藥，中間是各式各樣的藥瓶，上面則是密密麻麻堆在一起的書簡。石之軒看了幾眼，只見其中多是道德經、黃帝內經、神農本草經、抱樸子等書。

石之軒不由失笑，這些書倒是符合他道士的身份。不過，這些典籍雖然對於普通百姓十分難得，但對於他們這些有門路的人而言也不過是人盡皆知的經典罷了。石之軒看了兩眼便不再過問，而是望向其他地方，一處臥榻，一扇大開的推窗，一張胡桌，兩張胡凳，再加一個看起來像是存放雜物的矮櫃，在石之軒看來著實有些太清簡了些。

不過，石之軒看了看桌案的材質，再看了看桌案上擺放的茶具，又望了一眼那墻上唯一的一副作裝之用的畫作，石之軒默默地收回了自己方才的評價，見鬼的清簡，這位道長可比他會享受的多！先不提這沈檀木的桌椅、上好的越窯青瓷的茶具，單單是那副畫就夠買下幽林小築的！雖然不知真假，但是那是顧愷之的洛神賦圖啊！單單是那份□□在長安城中就必然有人願意花大價錢買下。

石之軒越看越覺得自己當年在幽林小築中的日子太過清苦，索性便徑直出了屋門，也省得使對比產生傷害。四下查看了一下之後，石之軒也終於明白了肖涯為什麽會特意跟他說出門便是竹林了。出去他方才出來的那間屋之外，隔壁便是一間廚房，餘下再無他處。而那屋中他記得是只有一處臥榻的，若他想住下便要自己斬竹作床。

而且，看肖涯的意思，他是斷然不會幫忙的，石之軒不由無奈地扶了扶額，好吧，似乎這條件還是蠻清簡的，至少，對於他來說甚至有些艱難。不過他現在不想回去操心朝中那些糟心事，也不敢去見女兒，更不想去和魔門、正道那群人扯皮，他暫時只想留下來和肖涯探討探討怎麽完善他的不死印法。

雖然肖涯還未說過什麽大道理，但是石之軒就是覺得能夠有那樣的內力的人，必然可以幫他完善不死印法，更何況，他也一直知道自己的精神狀況並不穩定，原本創出不死印法之後他的情況已經大為好轉，可是從他幾日前得知秀心之死而哀極發狂就知道他的問題一直只是隱藏，而並非消失。既然肖涯點出了他的問題在於武功不夠完善，而且他還能幫他抑制，那他自然更沒有離開的道理了。

至於床鋪的問題……石之軒靜立了片刻之後，輕輕嘆了一口氣，隨即便認命地走向了竹林，開始了手劈竹子。手劈就手劈吧，自己做就自己做吧，反正早幾年他就被生活調/教成家庭主夫了：）好男人永不服輸！不就是做一張竹床嗎？

一個時辰之後……石之軒再次面無表情地將手下四不像的一堆竹子震得粉碎，然後默默地起身，走回房中，正好看到肖涯收功起身，二人對視了三秒之後，石之軒終於還是別扭地問道：“最近的城鎮在何處？我去買些東西。”

肖涯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你身上沒錢。”

石之軒不由一噎，好吧，他當時是想著回家，身上確實沒有帶錢，全身上下恐怕也就腰間的那塊玉佩值點兒錢了。但是，這事他不可能承認啊！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石之軒梗著脖子死不承認道：“無妨，我自有辦法！”

肖涯眨了眨眼，最後還是決定不戳穿他了，不過……“此東三十裏便是揚州城，時辰已晚，今日你睡吧，我打坐便可。”

“那怎麽行？！”石之軒果斷拒絕，雖然說肖涯調息之後臉色便恢覆了正常，可是那也沒有他睡床讓主人家坐著打坐的道理啊！更何況現在可是他已經傷勢覆原可肖涯卻消耗巨大，當初昏迷不醒的時候占了人家的床就已經夠不好意思的了，現在好了他怎麽可能有臉再讓別人讓他？他是邪王又不是厚臉皮王！

肖涯擡眼看了石之軒一眼，並沒有再勸，只不過，最後，肖涯和石之軒一個坐在板凳上，一個坐在床上，兩個人楞是相對打坐坐到了天明。

石之軒睜開眼睛看到對面依舊端坐著的肖涯，再看看窗外已經大亮的天色，石之軒不由苦笑：“肖道長你這又是何必呢？”

肖涯睜開眼睛平靜地望向他，同樣回問道：“那你又何必呢？”

石之軒不由失聲，石之軒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隨即笑道：“道長覺得我若要留下還需添置些什麽？”

肖涯沈默了一秒，對著石之軒認真詢問的目光他還是不得不嘆了一口氣，無奈地提醒道：“這山上其他人進不來。”

石之軒臉上的笑容不由一僵，他現在才突然反應過來，對哦，就算在城中他可以雇人運送，可是……這上山的路上誰又能幫他擡上來呢？一想到自己不僅要當掉玉佩換取錢財，還要自己把床和東西擡回來，石之軒就覺得前途無亮，這不是他擡不擡得動的問題，這是面子問題啊！

肖涯無奈地嘆了一聲，一甩拂塵，十分有良心的出面化解了石之軒的尷尬：“床榻還是我來做吧，不過，石居士還需自己添置一些日常用度。”說著肖涯翻手取出了一個錢袋塞給了石之軒，故作自然的表示道：“石居士來時身無長物，且先用我的吧，待安置好了再還我不遲。”

石之軒不由有些面皮發燙，但是既然肖涯都這麽說了，他也不至於非要去當了自己的玉佩，畢竟不管怎麽想那些當鋪給出的價格都必然是不劃算的。而且，肖涯也都說了，這錢是要還的，石之軒一邊紅著臉接過錢袋，一邊不知道自他醒來之後第幾次窘迫地致謝道：“多謝道長，石某日後必加倍奉還。”

肖涯搖了搖頭，冷漠地回應道：“不必，原數便可。”

肖涯這麽說石之軒自然不會與他爭辯，只是他也已經打定了主意，便是還錢的時候肖涯不收，他也要借著請教肖涯武功的名義加倍奉還，雖然他也知道肖涯必然是不缺這點錢的，但是他不要不代表他能不給，再說了，肖涯不在乎這些身外之物，他又怎麽可能會缺呢？不管怎麽說他也是花間派和補天道的掌門，這些錢對於他而言也不過是小意思，權當結一個善緣罷了。

以二人的腳力自然不會出現什麽沒了馬便寸步難行的局面，只不過……石之軒在林間飛掠而過，若是武功稍微差一點的人恐怕都只會當做一道勁風掠過，獨自感嘆著林中吹的什麽邪風罷了，但若是武功高些的人再此必會感嘆石之軒的輕功之高絕，動作之飄逸。

然而……正像一句老話，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石之軒再一次看到盤膝坐在樹梢上等他的肖涯在看到他之後再次起身，一甩袖子便宛如一只白鶴一飛沖天，再看不到蹤影之後，石之軒的表情終於抑制不住地出現了一抹裂痕，這到底是什麽輕功？！這要有多深厚的內力才能把輕功用的跟飛鳥的一樣？！這是做了弊的吧？！

石之軒本就是大宗師級的高手，短時間內踏空而行也不是做不到，可是他做不到像肖涯這樣和鳥一樣自由自在的飛來飛去啊！石之軒第一次恨自己的眼力竟然這麽好，甚至可以看到肖涯飛出去好遠之後在雲中飄然折身，再次折返，並且落在前方不遠處的樹上百無聊賴地等著他趕到。這種體驗……真是沒誰了！

石之軒經過了那麽多年之後終於再一次體驗到了自己初入江湖時的無力感。事實上如果肖涯只是寧道奇那種勝他一招的層次的話，石之軒必然是不會輕易服輸，定要努力與肖涯爭一個高低的，可是，誰讓肖涯的實力怎麽看都遠超於他呢？這種宛如天地溝壑一般的差距實在令人升不起任何追趕的動力，無奈之後剩下的唯有那一份敬佩而已。

石之軒擡頭望著那道宛如仙人一般煢煢孑立於樹梢，衣袖隨風烈烈仿佛下一刻便將乘風而去的人，他第一次在心中不得不承認，有的人，真的是讓人難以望其項背的存在啊！石之軒不由心中哀嘆，這或許就是人與仙的區別吧，若是這世間真的有仙人，大抵也便是如此風姿了吧！

不過……當石之軒抱著一大堆東西跟在肖涯身後往回趕路的時候，他的整個人都是放空的，目光呆滯，兩眼失神，整個人都處在一種我是誰，我在哪，我做了什麽的狀態之下。畢竟……任誰看到自己剛剛認識的“仙人”用著一張超然脫俗的臉，帶著一副不染凡塵的表情，言辭犀利簡潔地在市井之中與人殺價，恐怕那狀態也不會比石之軒好多少。

石之軒的腦海中直到回到竹屋都在回響著一種奇特的聲音，怎麽說呢，那大概就是偶像形象崩毀的聲音吧。雖然說，這個偶像形象才剛剛樹立起來沒有一個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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