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這對不幸也無比幸運的愛侶，奧雷斯也沒心情再回去瑟蘭，幹脆就跨越過山脈向著莫多蘭之森前進。

越接近精靈居住的地界，越離旅程的終點越近，他就愈發沈默，還頻頻走神。就連阿特拉斯用藤蔓抽了他好幾下，才遲鈍地反應過來，轉眼又沈浸在了自己的思維裏。

覺得這家夥叛逆期延長了的阿特拉斯：“……”

靜謐的深夜，一人一團留宿在林間的湖畔旁。這裏和他們相遇的地方很像，微風吹拂，湖邊的蘆葦晃啊晃，將月光剪成破碎的圖案。

奧雷斯破天荒地一個人待在樹底下，不肯讓阿特拉斯靠近。這幾天沒弄懂這家夥到底發什麽神經，阿特拉斯倒是有點生氣了，那種被漠視的、被拒絕在外的感覺湧上心頭。它一頭紮進了水裏，放松身子，藤蔓張開像傘一樣浮在水面，慢悠悠地飄蕩。

在那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阿特拉斯克制不住好奇，在蘆葦間偷偷探出頭想看奧雷斯到底在幹嘛。可是奧雷斯背對著它，整個人快要和陰影混成一團了，手裏不知拿著什麽，還自言自語著。

嘁。

真的生氣了的阿特拉斯扭過身子，盯著頭頂的彎月發呆。它還沒意識到為什麽幾千年都冷漠待人的自己，居然因為對方小小的抗拒和隱瞞就怒從中來。

這種賭氣的行為，甚至是被以前的自己嗤之以鼻的幼稚。

過了好一會，阿特拉斯發現視線被一片陰影擋住了，嘖，不想理。

奧雷斯也知道它在生氣，伸手把它撈了起來，放在面前。這綠色一團還是不肯轉回來，直到聽到自己身後的人嘆了口氣，說：“老師，你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

阿特拉斯把身子扭回來，不明白為什麽突然奧雷斯想要知道它的真實身份，畢竟它一直讓他喊自己老師，從來沒透露過姓名。它沒說話，擡頭對上那雙金色眼眸。

接著對方又說了一遍。

“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看著對方眼眶慢慢變紅，除了剛相遇的時候被嚇到，那麽久都沒有這種反應的奧雷斯讓它有點不知所措。移開視線，它這時才看到奧雷斯手裏拿的東西，是一只紙鶴和一朵玫瑰花。

這是……在瑟蘭廣場裏最為常見，在情人樹上掛成一串隨風飄蕩的紙鶴。

阿特拉斯覺得自己好像看不懂了，不自覺伸出藤蔓撥弄了一下奧雷斯手心的紙鶴，還沒有折好的這一只散開來了，裏面露出奧雷斯特有的字跡，那花體字寫著的是他自己的名字。

順著它的動作，奧雷斯也低下頭了，額前的頭發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出是哭還是怎麽樣，但他的聲音是顫抖的、尾音裏帶著哭腔的——

“老，老師。我好像，喜歡上你了。”

！！！

阿特拉斯腦子裏一片空白，暫且不論從沒有這樣被告白過，以前想爬床的都恬不知恥脫光了就黏上來，在半徑五米內就被它打飛了，根本沒有聽過如此認真的話語。更何況，這是它看做學生的孩子，是個還差一個月才成年的年輕人，怎麽會……喜歡上現在的它呢？

如此醜陋、如此古怪的一團。

也許是這段沈默太過尷尬，奧雷斯咬緊嘴唇，把阿特拉斯捧起來，然後低頭親了一口在那一團上。

嘴唇的溫熱像火焰一樣在觸碰到的地方蔓延開來，阿特拉斯徹底傻了，再給它多少做實驗的創造力和腦洞，也不會料想到奧雷斯不僅大膽告白了，還敢就這樣親下來。它瞪大了眼睛，只緊緊盯著奧雷斯艷紅嘴唇上的咬痕，不知道該說什麽。

奧雷斯倒是突然笑了，像是被它的反應逗樂了一樣，帶著劃過來臉龐的淚水，很堅定、很勇敢地笑了。

這個笑容在月光下，稱得上閃閃發亮。

“老師，我不知道你以前怎麽樣，以後會怎麽樣。我就是喜歡你了。”他停頓了一下，似乎說出這些話對他來說還是太過羞恥，但還是繼續開口：“不對。我愛你。是我愛上你了，老師。”

阿特拉斯被這記直球打得暈頭轉向。可是不知為什麽，只要看著奧雷斯，它就是說不出拒絕的話，也不想。

那雙眼眸，那淚水，還有通紅的臉和耳朵，讓它像是失去了說話的能力。

宛如被蠱惑了一樣，它伸出了藤蔓，在奧雷斯的驚呼裏，扣住他的脖頸。然後掛在他耳邊，貼近那發熱通紅的地方——

“阿特拉斯……我的名字。”

世間的所有花，和心口的玫瑰，仿佛在這一刻，驟然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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