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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作真時真亦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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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此回至山莊,杜氏坐在一塊大理石桌旁,手上青色茶盅揭了蓋,杯口處還有寥寥不散的白氣直往上升。

杜氏兩手緊握杯身,眼神迷離而茫然,就連匆匆趕將到此的女兒冷百靈也沒察覺到。

冷百靈嘟著嘴唇,剛想生氣,卻在看到這樣出神的娘親時,頑皮性子一時壓制住了。就身旁的大理石凳坐下,靜靜凝視,不出一語打斷娘親。

有稀疏聲音響起,杜氏斂眉看將過來,笑著道:“到了怎生不叫叫娘親。這有了夫君,言行舉止都變了。”說著撥指觸了觸冷百靈。

冷百靈素來只在外人面前溫柔賢惠,在杜氏面前便露了了馬腳,只見她嘟嘴淘氣道:“女兒哪能和娘親作對,平日你說一,我都不敢說二的。只對娘親你呀唯命是從!”說著起身,兩手摟著杜氏的脖頸,喜滋滋地打趣道,“女兒的好娘親呀,除了我的好爹爹,是誰的話也不聽。”說到此處,冷百靈瞥眼便往阿娘臉上看去,此時只見得杜氏異常神色,雙眸似看見什麽令人驚悚之物,右手不聽使喚地挪至大理石桌上,突然,冒著熱氣的茶盅叮當一響,盅中茶水悉數倒於桌面,那清冽甘甜的茶水慢慢地聚攏成線,從左邊往右邊流去,猝不及防的流勢令冷百靈一陣冷怔,好半會兒,慌張道:“娘親今次是怎的了,這般心神不定?”

杜氏恢覆神智,望了身前的桌臺,撫著額頭道:“看來近日的確是操勞過了,以至於人也恍恍惚惚地不知所措。”忽然反應出女兒百靈適才打趣一詞,忙微嗔道:“你這調皮的丫頭,竟然敢調侃你娘?”

因冷百靈少時才華橫溢和其阿娘的寵愛,所無論身處何種情況,都不畏懼自己的父母。因而吐了吐舌頭,笑著擠眼道:“阿娘怎能這麽說百靈呢,難道娘親不愛爹爹麽?”話音落地,忽然面色難堪,想起逝世的爹爹冷冽,終究覺得自己的話好似刀子,而一刀一刀割著的是她阿娘的心。試探性地挪動身體,近身抱歉道:“阿娘,莫要怪女兒。女兒一時……一時胡言亂語了。”

杜氏深知冷百靈是在為剛才提及爹爹一事抱歉,心中一緊,笑著道:“傻丫頭,阿娘能有甚麽事?放心,即便你爹爹不在這人世間,阿娘還是會好好活下去!”

說著一把摟住其女冷百靈,抽泣道,“無論怎樣,為了你們,阿娘也會好好活下去。”

風聲似雨水撲面,涼滋滋的。

靜默片刻,冷百靈道:“阿娘找我來,是不是有甚麽急事?”

杜氏笑了笑,問道:“你和沈郡主相處如何?聽說……聽說她把殺手毒蛇抓住了,還將此人於眾目睽睽之下羞辱?”

冷百靈掩嘴一樂,道:“阿娘,您的消息可真靈通!”嘖了嘖舌,又道,“其實,女兒早就知道你在打甚麽主意。所以我和沈郡主才費盡心思將那毒蛇捉來。”眼睛裏閃過一絲疑惑,“不過倒是奇怪,沒想到那殺手竟對郡主用情之深。以前只覺得他與妖女相處,感情頗好。哥哥們還本還想著以此為誘,活捉妖女,替慘死的爹爹報仇血恨,現下倒是不可能的了!”

扭頭間,杜氏目露兇光,神色卻不禁得意。

“阿娘,聽說你讓大哥再次派兵攻打那魔宮?”冷百靈思忖道,“裴莊二弟成婚,妖女卻橫行搗亂,下毒殘害無辜。這口氣,沐風和女兒卻是如何也咽不下去的。”

言罷,杜氏也怨憤道:“這一次,除了踏平那座魔宮,還要活捉了那妖女,也好替你九泉之下的爹爹報仇。”雙目緊閉,無限惆悵,心下道,“阿娘,望你能明白女兒一番苦心。你知道,女兒已經盡力,我已經離不開他了。”

二人閑談許久,結伴出院到了正廳。

此時廳中人來人往,約莫一刻鐘便有執帖的人前來。其時屋中正坐著子靈門,金木水火土五大劍宗,風霜城鳳凰雙俠夫婦,千層閣等一眾。至於這青城幫也是邀請了,坐在廳間的小角落。雖然幫主魏玉文已然不如當年青城幫開山祖師那麽厲害,可這名氣也受師父影響,江湖數派也不敢捅破那張薄紙,以此豎敵。

因冷宴看透這一層,所以不惜寫下邀請函,將青城幫一眾嘍啰請了來。

鳳凰雙俠受竹影宮主恩惠,許下不害慕容雲秋性命的承諾。可二人出得宮,偶然遇見趕將去莊的各路英雄好漢,心中隱隱好奇,不免上前一問。

知其現任冷莊莊主冷宴欲招攬武林正派對抗竹影宮,一時歡悅。

水彥道:“師妹,雖說你我曾許下重諾,不傷救命恩人。可如今這等形勢,我們也應該同去看看。你也知道,我們要對付的可不是現在的竹影宮宮主。當初那妖婦奪走我們孩兒。如今竹影宮危在旦夕,她怎會不現身一見?若到那時,我們只管與她拼了命,也好問出孩兒下落?”見妻子柳煙猶豫不決,又說服道,“師妹,我知你心思。你怕到時候再見恩人,怕其怪我們言而無信,辱了師父名頭。可……現在是逼出那妖婦的良機啊!”

柳煙望著師兄眼中兩叢跳動的火陷,想起被擄走的孩兒,悲憤難平地點了點頭。

所以冷莊大廳也無怪會出現二人的身影。

水宗嚴於凜拱手道:“今次大公子叫我們來,真是為了消滅魔宮一事?”看來這老宗主略有疑惑。

冷宴拱手回道:“冷某說到做到。家父在世時,已有心要將魔宮除了,無奈遭人暗算,與世長辭。今日作為長子,冷宴理當替父完成平生心願。”這一番話說得誠心誠意,水宗嚴於凜想起其爹武林義士白鶴俠,一時心生敬意,因而對冷冽遭人陷害,不治身亡一事也深表遺憾和惋惜,不禁長嘆一聲,團指用力,膝上長劍輕輕一送,騰到房檐鐺鐺兩聲便如長龍入海自頭頂竄下。

廳中一眾大驚失色,但長劍入鞘,所有緊繃額頭的人又突然松了口氣。

火宗甄幹海不屑地咋舌道:“嚴老頭子,此時賣弄劍術,怕是不妥罷!大公子讓我們到此,可不是來比武定輸贏的。何況你水宗的劍法又怎可與我們火宗相較!”

因這火宗前任宗師邱化成以一招“非攻即攻”勝了這水宗嚴於凜半招,所以全然未見過其師邱化成和老宗主嚴於凜比劃場景的後輩甄幹海不禁氣陷囂張,驕傲自負。

“甄幹海,你胡說八道甚麽!”立於老宗主嚴於凜身側的弟子步荊隨即替師打抱不平道,“臭小子,不了解情況就休得唐突了我師父!”

水火兩宗眼見著要爭鬥起來,卻聽得端坐於上的冷宴勸阻道:“兩位,魔宮尚未除之,勿要在這緊要關頭,自家人不識自家人!”

水宗嚴於凜捋著胡須,嘆了口氣,揮手制止拔劍相向的徒弟,苦笑道:“甄小子,我與你師父的恩怨暫且不提,你莫要在這個時候胡言挑釁。真實情況不知就別妄下斷言!”

辭鋒咄咄逼人,讓火宗甄幹海不禁打了一個寒戰。

於是知趣地掉轉話題,對廳上冷宴道:“大公子,要想消滅魔宮,不知有何妙計?”

冷宴道:“竹影宮橫行多年,弟子上百。又聽聞兩位宮主武功卓越,若是就此硬碰硬,恐怕也占不到什麽便宜。”

場中一時喋喋不休,都因此陷入深思。有的暗自揣測,有的抓耳撓腮不知何為。

廳上右首立著的三公子冷岑卻把目光投射到廳下執蕭的千層閣主君奕身上。

“君閣主,你游遍西域,想來醫術也甚為高明。”一聲大讚,驚得在座人士紛紛擡眼覷去。

只見得那坐在左首第三的男子執著竹簫對身旁戴面紗的女子笑了笑。看來心不在焉,並未將此事聽在心裏。

可如此言行,必為在座人士仇視,因而想了想,笑著對冷岑點了點頭。可究竟願不願意相助,卻未做任何明確的表示。

戴面紗的女子取出袖中鈴鐺,輕聲對君奕道:“師兄,這些人可真是讓人討厭!”

閣主君奕環顧四周,搖了搖頭,語氣甚為寵溺,伸手便將那女子手中鈴鐺奪下,柔聲笑道:“這時候可不能再手癢了,小師妹!”

面紗下的容顏片刻僵住,隨即又興奮笑道:“這次若是師父知道聰明絕頂的徒兒遇見了深藏不露的師兄,也不知道她會怎的誇我?”

君奕笑道:“小師妹,現在才知道你還是個孩子。”

戴面紗的女子臉色突變,孩子氣地拂過衣袖,生氣道:“我已經很大了,師兄怎如此打趣。”

君奕伸手覆住了那面紗女子的手,不動聲色地凝眸正經道:“師妹,記著我們此行的真正目的。”

言罷,那女子突然正色地望著君奕。

兩手放膝,一派冷靜的模樣。冷岑覷了覷端坐著的大哥冷宴,求救的眼色往廳中千層閣主一掃。

冷宴起身,若有所思地走到廳中央,拱手對君奕道:“君閣主!”

君奕遂起身也拱手一回。冷宴接著道:“此次能否消滅魔宮,替武林除害,須得齊心協力。在下知道君閣主游覽江湖,擅長歧黃之術。所以……還望君閣主助我們一臂之力!”

君奕笑了笑,道:“冷莊主何必過謙,既是為武林除害,君某定當義不容辭,鼎力相助!”

冷宴心地忽地松了一口氣,君奕答應地如此爽快,不禁令人費解。

但一眾覺得此人名聲在外,自身定是良善之輩。冷宴既是為了武林,那麽定不會置身事外!所以不過一會兒,爭執疑惑雲雲者早已安靜下來。冷宴大喜,感激道:“多謝!”再次拱手,回身坐於大廳之上。

此時排排成列成行的家丁手執酒壇從屋外井然有序地步入大廳,對著廳中好漢一眾倒酒。

崔不二美滋滋地呷了一口酒,小聲對著崔不大道:“大哥,今次我們幾兄弟真是好運氣,哭得要死不活地,沒想到來到冷莊,還可以喝到酒來。”

崔不大怒道:“他娘的,你就這點兒出息。還不知那妹子如何了,我們算甚麽四怪,連個女人也保護不了!”

崔不二側眸定著君奕身旁的女子,駭然伸指吞吞吐吐道:“大哥,那……那個女人就是在大道上晃鈴鐺,吹竹簫攔住我們去路,而且還害得我們哭哭啼啼!”

又是一貫地瞇眼瞪過去,驀地望見那女子也瞪著他們,點頭微微一笑,兩肩忽然酸麻,扭過脖子,伸手抱住三個弟弟,噓聲道:“別看過去,那個女人也在看我們!”

正說笑間,卻見得冷宴執著一碗酒起身喝道:“預祝我們早日踏平竹影宮!”

手中握著的白瓷碗忽地被其扔到兩丈以外的廊柱上,鐺一聲,碎裂在地!四下又響起一陣應和的叫喊聲。

而廳中君奕卻是好整以暇地端詳手中竹簫,深不可測地笑著……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請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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