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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鴻倩影突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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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人快馬加鞭,在山中來回曲走。山道路旁皆為松樹,蒼翠中透著幾絲鬼異。左首約有三四塊大巖石。

崔不大勒馬站定,暗覺古怪。馬蹄碎響忽止,卻又聽得四周仿若猛獸般的呼號,一會兒如同犬吠,一會兒如同鷹鳴。四怪齊呼:“不好,這怕是遇見鬼了。”

崔不大見識豐,經驗足,拿著馬鞍所放鋼刀,猛地往前方虛劃了一番,笑道:“怕個什麽?管它男鬼女鬼,只要他們敢來,我便叫他們屍陳於地。”本自心怖,卻佯裝成不在乎的模樣,果然是其平日貫做大哥領頭之風姿。嘆了數口氣,對著那幾塊巖石死物狠狠罵道,“若是連一些胡亂游走的死物,我們幾個男兒都怕,豈不損了四怪的名頭?”

若霜暗自偷笑,卻也強忍,並不外露。

只聽得遠山叢林忽竄出一名蒙面的年輕女子,笑聲似黃雀,婉轉動聽。於一塊巖石處站定。仿佛年紀尚小。手中握著一小鈴鐺,來回在身前晃動。恍惚之間,只見得她凝神閉眸,面紗中的小嘴兀自上下輕動。乍眼看去,竟似在念什麽咒。

忽然四周狂風驟起,松樹葉翩翩而落款款而飛。耳邊忽響起一陣怪咒,細凝聽。卻似動聽,但鈴中哀音卻聽得人心肺隱隱疼痛。

猶如身處漫漫黃野,無邊盡頭,卻是蒙蒙層沙,遮住前盡的路道,令人心生絕望。又如忽闖進皚皚白雪之中,四下搖望,皆是孤單一人的茫茫腳印。時而風雪翻飛,吹起人的衣擺,絲絲涼意闖進人的腳底,接著由腳尖直達全身,皆是生死枉然的恐怖。

鈴音忽止,馬上五人已覺疲憊,面頰之上,竟是淚光點點。幾個高頭大汗更是淒然淚下,棄刀地棄刀,棄錘地棄錘,跳馬地跳馬。皆個個抹袖。

唯有若霜,眼中含淚,卻又不願流下。面上一派安然,坐於馬上,側眸望著那女子。那女子恍然一驚,正自詫異,卻又取出袖中長簫。

地上嗚咽聲聲入耳,就連馬上的崔不大都禁不住掉下地去,上演了一番雄豪大汗的痛苦流涕。一曲終罷,若霜垂眸,落淚一滴,再擡頭,卻苦笑連連。

“你到底有沒甚麽事?”那女子持簫站定,怔怔地問若霜。若霜笑了笑,搖頭不語。

那女子獨自望了一眼竹簫和鈴鐺,又凝神望去,道:“我這傾心咒和相思曲,皆是令人傷心之寶。你為何這般鎮定,毫發未傷?”

若霜一臉憔悴,擡眸直視道:“並非是姑娘的法寶不厲害,小女其實也深受其傷。只是傷得如何,傷到哪裏,不是全取決於我自己嗎,姑娘,你說對嗎?”沈思一會兒,淚水盈盈,卻有疑惑之色。故而又道:“只是不明白姑娘為何在此攔我們去路。又對我同路夥伴施行你這傷咒。如今他們哀哭不已,想來是有傷心之事集聚於心。我五人如此著緊,也是為了趕去吊唁自己的朋友。可是……”側頭望了望周遭匍匐哭泣的幾人,不住搖頭,“他們這般傷心,也不知如何是好?”

那面紗女子微一錯愕,只躍下巖石,攏袖笑著道:“姑娘不必擔心,這江湖四怪之所以如此傷悲,又受我傷咒太深。只因他們平日不曾有過感傷之事。故而親身體驗一番,便是心如刀絞,欲罷不能。”

若霜下馬,迎上女子,出聲道:“那姑娘有甚法子,可讓他們止哭?”

那面紗女子搖頭道:“沒有辦法,不過他們也不會有甚大事。時間一久,便再無力氣,哭聲也便止了。姑娘,你不用這麽擔憂。此時尚早,又有快馬。不如書信片字留給這幾位兄臺,自行前去吊唁朋友!”

若霜應承地點了點頭。忽而轉眸問道:“你不攔我?你,你是何人?”

那戴著面紗的女子微笑道:“原也沒有甚麽,只是識得這四怪。聽聞其四人日常行徑,微覺怪異。出山又偶然遇見你們,所以難免會有……呵呵手癢。”女子尷尬地拉了拉袖子,穩穩站定時已拂開臉上面紗。膚白細嫩,更有一雙濃黑透亮的大眼睛。額上兩點紅痣。脖子上更有盛開的芙蓉花紋,粉色中不時溢出如日照人的亮光點點。

若霜秉足呼吸,一時羞愧難當,想著這麽一個女娃的功夫都比她精湛厲害。不由自主生出一股自慚形穢的惆悵感。停頓片刻,竟發覺一時失態,忙斂眉往別處看去。

於地下寫了只言片語,躍馬換了稱呼道:“妹妹要去哪裏?”

那女子耷拉著腦袋,瞇眼笑道:“我也沒有什麽地方去,不知姐姐可願帶我一起。妹妹初涉江湖,沒有多少尋人經驗。還望姐姐多多相助!”

若霜驚道:“妹妹要尋什麽人?”只見那女子如水靈動的眼睛清晰地望向背後叢山峻嶺,深吸一口氣道:“尋我那出走的師姐。她積怨太深。師父讓我此次出山,就是為了阻止她為報大仇殘害無辜,以致鑄成罪孽。”

若霜嘆氣道:“茫茫人海,要想尋到,談何容易?”兀自為其傷感。

那戴著面紗的女子笑道:“雖說如此,可見尋人也要有尋人的法子。”得意地沖著若霜揚了揚眉,“姐姐,你不知道我這師姐雖然和我同出師門,可是我和她的年齡卻是相差懸殊。她一貫心狠手辣,我對她的伎倆多半了如指掌。所以這也是我師父派我出山的真正原因。”

若霜心道:“你既對你師姐知根知底,怎的還玩興大起,在此阻撓我們。”心裏雖想,口頭上卻不免熱情。笑了笑,拍向身後馬背道:“妹妹,既是如此,怎的還不快快上馬?”

只見那女子拂袖一過,面紗又回歸原位,傾身掠起,躍上後座,歡笑道:“姐姐,我們快走罷!”

若霜對她點頭一笑,策馬奔向大道。身後女子又從衣袖中重新取出竹簫。而此時簫音如潺潺流水,悅耳動聽。細細聆聽,還可消除疲勞,令人為之精神一振。

馬蹄如風,二人趕到鎮上,還未到正午。

下馬拐東,到得千層閣。

此時千層閣懸梁高掛白綾,閣中第一層樓裏裏外外的下人均是素妝。七層正屋大開,設有禮堂。禮堂左右布有花圈,正中放置著花泱公子的靈牌,其後白帆穿梭於香霧繚繚的廳中,搖曳自見其後安然放置的一口上好的楠木棺材。

匍匐在棺材上痛苦的是其跟隨左右的兩個屬下。 他們面色憔悴,握劍的手微微顫抖。

每層的主子依依排隊走近禮堂,躬身吊唁。其中既有做爹不久的白均羽,又有嫵媚動人的竹青葉。只見得一個胖胖的小子一蹦一跳地跟在白均羽的身邊,倆小手捧著一個精巧別致的陶碗,陶碗之中,均是滿滿的豆子,顏色清晰,數量黑豆多於紅豆。

白均羽哭泣道:“你這混小子,倒是提前走了。本還想著讓你給我帶兒子,如此想來,真是空歡喜一場。”

竹青葉著身白裙,攤手遞上一粒黑豆,安慰道:“哎,那混小子貫用黑紅兩豆,如今死了,肯定地府也寂寞地死。你且給他一粒黑豆,說不定也能讓他心裏安慰,聊以慰藉。”

白均羽接過,傷悲道:“混小子,我給你放碗裏了,你在陰曹地府也自己伸伸手。”

其他閣層的主子看見這兩人怪誕的言行舉止,好的一聲“哼”了之,不好的只暗自訕笑道:“真是我們閣裏出奇的瘋子。”

若霜和那戴著面紗的女子隱在眾人身後,還未等到上前吊唁,此時望著閣中冷漠的氣氛,心裏忽覺那時花泱弟弟眼神流露出來的寂寞和無助,也許是感同身受,竟比旁人多生幾分哀痛。

可憐花泱弟弟年紀輕輕,卻喪命至今。

她與他相識卻還未有一年。想起花泱臉畔天真無邪的笑容,忽然體會到人生夢幻如泡影。再多可愛的孩子也不過是滄海一栗,而所謂的命卻仍要聽從上天。

那戴著面紗的女子心不在焉,眼睛卻是盯著八樓閣上坐著的男子。男子細眉,手上同執一柄竹簫。

若霜眼尖,順著視線往上瞧去,卻霎那驚住。只見得那男子執起手中竹簫,放至唇邊。

頓時千層閣嚎啕大哭者,感傷嗚咽者,竊竊私語者,都無不在沁人心脾的曲音中停下來。那簫聲越發蒼涼,樓下那戴著面紗的女子心中悵然,沿著白幔飛身而上,單腳立在閣主君奕的身旁,也取出手中竹簫放唇吹起。

彼時閣內兩股截然不同的簫音回蕩各角,令人心傷的同時又似一段配合地天衣無縫的簫曲供各江湖人士欣賞。

裏間稍微有點名頭的雅士,此時聽得這譜,便嘆一生所學皆為虛設,回顧當初,卻在今日望而卻步,連樓上兩人的一半都及不上。若幹人士搖頭嘆氣,卻又不敢說破嘴以顯自己的難堪。

君奕對著那面紗女子拱手笑了笑,謙虛道:“姑娘的簫譜真是令人佩服,在下甘拜下風。”面紗女子神色一怔,隨即柔聲道:“公子不必過謙。小女能在今日與閣下共吹一曲,也是榮幸!”說著收簫於袖,又躍至下樓。

樓下數人聽得女子聲似黃鸝,不免凝眸覷了覷。只可惜這女子面紗遮臉,竟看不出是何等傾世絕貌。無疑,都只得徒然嘆氣,以表遺憾。

適才進得千層閣,若霜就有準備,臉上泥漬斑斑,多是易容,害怕閣中江湖人士將自己認出,再徒增煩惱。此時這些人一覷,望見臟臉兮兮的若霜,雖有疑惑,卻也覺察不出。只是憑空多出煩惱,心下思忖道:“這面紗女子輕功卓絕,竹簫也吹得不錯,容貌想來也甚清秀。為何要與這麽一個土頭土腦的女子一處?”

若霜笑著打趣道:“妹妹,你可看見了。他們是在瞧你呢。定是覺得你出塵脫俗,而姐姐我呀醜陋不堪,呵呵。”

那面紗女子盈盈一笑,羞澀道:“姐姐可真是愛捉弄人,明明自己美貌如花,卻還打趣妹妹?”兩人互笑。半晌,若霜認真道:“君公子來頭很大,估計江湖上也識些大人物。妹妹不妨留在此處,待得……”郁郁眼神往靈堂一瞥,“待得花公子下葬。你便找君公子商榷,看看他是否願意出手相助,幫你尋尋師姐!”

面紗女子欠身感激一笑:“謝謝,姐姐所想正合妹妹的意。適才就曾想著求人打聽一下的。”說著抿唇又望向樓上閣主君奕。而此時君奕也望將過來。

若霜看著眉目傳情的兩人,心裏也覺高興。這妹妹武功精湛,倘若真就得君公子傾慕,想來多麽苦惱的大海撈針一事也算有了盼頭。

若霜道:“妹妹,你呀可得把握機會。”

面紗女子知其意,又暈紅雙頰。

恰在此時,閣外人聲鼎沸,一時竟喧鬧非常。若霜好奇,舉步走出千層閣。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後面內容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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