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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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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海峰回北京之後,就拍了封電報過來, 說他媽媽過一陣子要到清水縣來, 親自跟陳月牙談談做生意的事兒。

陳月牙其實擔心一點, 原來搞藝術的女同志, 怎麽做生意啊?

擺攤當個體戶?

陳月牙連蘇愛華的面都沒見過, 但直覺,一個京劇藝術家可搞不來這種工作。

那就做服裝?

唱過京劇的在服裝方面會有很好的審美嗎?

不過,恰逢過年,蘇愛華要來做客, 陳月牙就得在家裏好好準備準備, 準備一點招待客人的東西。

“二嫂, 二嫂,信,咱的信!”鄧翠蓮在外面叫說。

“是不是廣州來的, 快給我看看。”陳月牙從屋子裏探出頭說。

整整800條各式各樣的裙子, 陳月牙可是自掏腰包付的路費, 發到廣州去的,畢竟這才改革開放, 生意於全國人民來說, 都是個揣摩,陳月牙把貨發出去的時候, 就一直在提心吊膽,怕剩下的3000塊要收不回來。

鄧翠蓮又不識字兒,把信給了陳月牙, 跟劉玉娟倆一起湊頭看著呢:“你趕緊看,是不是廣州來的?”

是廣州發來的信,而且還是掛號信,陳月牙打開一看,直接就是一張3000塊的匯款單,這意味著,整整4000塊,就這樣輕輕松松到賬了。

“盛書記的面子可真是了不得,這筆錢收的可太幹脆了。”陳月牙都驚喜壞了。

“幹脆幹脆,確實幹脆,二嫂,你在炸麻花吧,走,我進去幫你炸麻花去!”

這是頭一回,陳月牙過年的時候嘗試著炸蜂蜜小麻花兒,每一根都搓的細細的,擰的緊緊兒的,炸出來就過蜂蜜,到目前為止,因為出來一根,超生就吃一根,還沒攢下來呢。

“算了吧,你們不也頭一回在城裏過年,趕緊回家辦自己的年貨去。”陳月牙說。

鄧翠蓮一下就笑了:“咱是一家人,幹完你家的我再去幹我家的,我相信二嫂啊,永遠都不會讓我吃虧。”說著,她還用屁股搗了一下陳月牙的屁股。

“那就這樣,你們倆屋裏坐著去,我再炸出一盤兒來,端給你們嘗嘗。”陳月牙於是笑著說。

“二嫂,你不會讓我吃虧的吧,我這輩子可跟定你呢。”鄧翠蓮厚著臉皮都出口了,能不把這個話題繼續下去?

陳月牙笑著說:“那就趕緊進屋坐著,我給你多裹點兒蜂蜜。”

多裹點兒蜂蜜?

鄧翠蓮嘴裏說的是麻花,心裏想的,當然是今年年底的分成,她聽二嫂的口氣,覺得,二嫂現在應該也有點怯自己。正好,這回談分成,她必定要獅子大開口,至少要一半才行。

畢竟,她可是服裝廠的經理啊。

美滋滋兒的,鄧翠蓮過了屋子,看超生坐在爐火前,正在認真的吃著蜂蜜小麻花兒,摸了摸小閨女的臉蛋兒問:“甜不甜?”

超生還沒回答呢,劉玉娟湊過來了:“翠蓮,眼看年底了,按去年的習慣,月牙肯定得給咱們分分成,你想要多少?”

看大嫂笑瞇瞇那樣子,一看也是想要錢。

“所有的服裝,我做的最多,那廠子都是我收拾出來的,我還是經理呢,我至少要一半,2000塊,大嫂,你咋想的,你想要多少?”

“500吧,你覺得多不多?罐頭廠雖然說就賣了千把錢,但那可是你大哥一直幹著呢,果子可是我騎著自行車,一個村子一個村子,一顆果子一顆果子挑來的,就汗,一看到頭都不知道流了多少。”劉玉娟說。

鄧翠蓮心以為然:“罐頭就賣了900多塊,你要600就合適啦,要500太少啦。”

“呸!”劉玉娟本來笑嘻嘻的,突然變臉,拎起鄧翠蓮的耳朵,因為她是會計,一直在計賬嘛,從包裏掏出一本賬來就甩鄧翠蓮面前了:“來,我跟你仔細算個賬!”

“果子,300元,罐頭瓶加洗涮費,30,就我們倆口子加親民的工資,100元,這就已經是430了,還不算給街道交的180呢,你算算,下來還剩多少?”劉玉娟再問鄧翠蓮。

鄧翠蓮哪會算這種賬?

“我不知道。”

“610,也就是說,罐頭廠總共才賺了390塊,你叫我分走600塊,那就等於月牙是頭100斤的小豬,你非得讓我拿刀在她身上剁出200斤肉來,那叫殺雞取卵,還不如我一刀宰了月牙的痛快,我卸了塊兒賣她,還賣不了600呢。”劉玉娟說。

鄧翠蓮都快給說哭了,想來想去說:“服裝廠賺得多呀。”

“進布料不要錢嗎,送貨不要錢嗎,雇人不要錢,那麽大一個廠子,國家不收稅?親民一直說你私心太重,心太狠,要放個經理,早晚要跳騰,天天喊你大哥把你押回家種地,我天天勸你大哥,說你能做衣服,在城裏呆著,至少能給孩子們掙點錢,你要這樣子……”

“她要這樣就跟我回家,還要2000塊,趕緊回去生娃娃,再給我生個閨女。”賀親民個大嗓門兒,也是趕在年跟前回的城,手裏捧著一只大蘋果,遞了給超生,大大咧咧的說。

鄧翠蓮給這兩邊夾相一罵,畢竟她沒文化,也確實怕被賀親民抓回老家去種田,撇著嘴委屈巴拉的悶了半天,說:“那多給我三百總可以吧,我也沒啥想法,我弟媳婦兒那不懷孕了,我不買上一根豬腿扛回家,臉上沒光吶。”

“還豬腿,豬尾巴都沒有,趕緊給我回家。”賀親民一把拎過鄧翠蓮,跟抓小雞兒似的,就準備把她給抓走。

賀親民其實是好久沒見媳婦兒了。

而且,一直呆在城裏,鄧翠功皮膚比原來白了好多,隔三差五泡個澡,身上也香噴噴兒的。

時間長了,想跟媳婦兒膩歪一下,但因為他出手手勁兒重,反而把劉玉娟嚇到了:“老三,說話就說話,不能打人。”

怕老三這個二百五還跟年青時候似的,幾巴掌打的鄧翠蓮屁股走了走不了路,得跳著腳兒。

陳月牙聽見堂屋裏打打鬧鬧的,端著麻花也進來了:“老三,甭在我家撒野,不然小心我讓你二哥揍你。”

鄧翠蓮回頭看著陳月牙,委屈的說:“還是二嫂懂我,我可是這家的大功臣,賀親民,你再敢打我,小心我回娘家!”

“趕緊回吧,一人端一盆蜂蜜小麻花慢慢兒吃去,今年過年咋分成,我心裏自有一本賬,元宵節咱們再說,至於年前為啥不分,等到元宵節,我也一並告訴你們原因。”陳月牙於是又說。

錢在劉玉娟這兒,陳月牙是老板,鄧翠蓮既然已經得到要分成的承諾,看賀親民兇巴巴的,不敢再鬧,轉身跟著丈夫一起走了。

至於想分2000塊,這其實是鄧翠蓮家媽教她的,以鄧婆子的想法,就那個廠子,都想讓鄧翠蓮從陳月牙這兒搶回來。

可惜吶,鄧婆子再潑辣,架不住賀家還有個劉玉娟,就把個鄧翠蓮啊,給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大年初二回娘家,賀譯民從居委會借的三輪車,拉了一車的東西回去,當然,和程花倆,又免不了被村民們比較一番。

不過程春花走的時候,空手而歸。

陳月牙可不一樣,大牙在農村務地,種果子,還養兔子,土豆茄子南瓜,再加上果子就是一車,肥騰騰的,剪了毛的肉兔子還得給她拎上兩只,依舊是滿載而歸。

外婆張芳跟著陳月牙,也到城裏住了兩天,因為呆不習慣,住到初四就回去了。

陳月牙其實到現在還沒鬧明白,蘇愛華為什麽專門要來一趟自己家。

但是,在她想來,蘇愛華來,是來找她的。

可她萬萬沒想到,蘇愛華居然是來找超生的。

大年初四,陳月牙和超生倆送外婆回家,送到胡同口上,因為碰上了才從農村回來的何向陽,鄰裏鄰居的,背地裏且不說一個咋說一個,一咋笑話一個,見了面還是得聊上幾句。

倆人正聊著呢,有輛明光蹭亮的小汽車開到胡同口了。

“喲,真新鮮的小汽車,該不是來接宋小霞的吧,我聽說宋思思在市裏找了個好對象,就是個有小汽車的。”何向陽說。

張芳哪知道這些事兒,兒媳婦懷著肚子脹鼓鼓兒的,她得趕回去伺候兒媳婦呢。

所以她笑著說:“老姐妹,你慢慢兒看吧,我走了啊,等我生了大孫子,記得來喝喜酒。”

大寶不靠譜,到現在生不出個一二半女來,何向陽最怕聽見的,就是人說吃滿月酒,哼哼哈哈應付著,看張芳走了。

當然,何向陽可不希望這車上會下來宋思思。

自打她知道宋小霞那個不要臉的勾搭了她兒子,宋清明那一家子,在何向陽這兒就成蛇鼠一窩了。

不過,從車上下來一個女人,大概三十出頭,皮膚白的跟那剝了殼的雞蛋似的,笑瞇瞇的,關鍵是那步態,就跟那畫兒裏的神仙一樣。

這胡同裏,陳月牙算是最漂亮的女人了,但她身上有煙火氣,是個女人。

而小汽車上下來的女人,她沒煙火氣,她跟個仙女兒似的。

“陳阿姨,這是我媽,媽,這是陳阿姨!”盛海峰下了車,看陳月牙就在胡同口,連忙跟他媽介紹說。

何向陽再嘿的一聲,這個漂亮女人,居然是陳月牙家的親戚?

還好不是宋思思,要不然她的腸肚都得給氣爛。

再說陳月牙,她也沒見過蘇愛華,只聽盛海峰說蘇愛華想跟自己合夥做點生意,對於蘇愛華整個人完全沒有概念,也沒印象,還在想,自己跟人家能不能投緣呢。

蘇愛華已經來握手了:“小陳,那小丫頭是你生的?”

陳月牙回頭看超生,超生在她身後,也揚頭看著蘇愛華呢。

“是啊!”

“有一天,你們來過我家吧,那時候我精神不太好,因為打了我兒子,心裏難寫,也覺得自己活的沒什麽意思,當時正想吃安眠藥,結果你閨女就進來了……”蘇愛華頓了頓:“然後我撐過來了,現在我好了。”

事實上,當時的情況就是這樣。

蘇愛華受了刺激,然後把兒子打了一頓,打完之後清醒過來,心裏特別愧疚,於是攥了一把安眠藥準備要吃,恰好這時超生進去打斷了她。

一個可可愛愛的小丫頭,進門之後就一直舔巴著嘴巴,因為蘇愛華小時候也愛吃糖的緣故,看出來了,她是想吃糖,於是,就給了她一把糖。

“你這意思是,我閨女救了你的命?”陳月牙笑著說。

蘇愛華摸了摸超生已經形成規模的小辮子:“是這個意思。”

“我們家沒那麽大的規矩,救命之恩不需要湧泉相報,你這一趟走的,太正式了一點,走吧,咱進屋裏坐。”陳月牙說。

蘇愛華回頭,跟司機說:“小馮,把後備箱裏的東西全提出來。”

“全提嗎,嫂子你今天就走這一家?”司機為什麽有這麽一問呢,因為蘇愛華今天準備的禮物實在太過豐盛了一點。

“就這一家,都拿出來。”蘇愛華說。

要論救過的人命,就無意間來說,超生救過的可多可多了,所以超生並沒把這當回事兒。

而且,今天秦七妹也在家,最近家家戶戶宰雞殺鴨子,七妹和超生自己在垃圾堆上扒的雞毛,倆人雄心勃勃,準備親手做鍵子踢。

現在,雞毛已經就位,碎布和針線也是有的,現在只差做鍵子的,一樣最重要的東西,那就是銅錢啦。

銅錢這東西,原本應該是很難找的,但是,七妹最近發現了一件新鮮兒,那就是,她知道那個地方有銅錢,現在,得帶著超生一起出去找銅錢啦。

所以超生才不願意呆在家呢。

盛海峰覺得賀笙笙這個小女孩很奇怪啊。

上回來的時候,記得她特別喜歡吃魚,還叫他帶魚哥哥。

因為她喜歡畫畫,盛海峰還用自己的壓歲錢,給超生買了幾大盒各式各樣的水彩筆,蠟筆,油畫棒,但是奇怪了,這小丫頭看都不看他,跑的跟風火輪似的,出胡同,拉著個小姑娘的手走了。

“賀笙笙,我這兒有帶魚幹,你要不要吃?”盛海峰喊了一聲。

“來娣,來娣,走啦,一起去找銅錢啦。”超生卻在喊蘇來娣。

有好朋友在,誰還在乎小魚幹兒啊,人家頭都不回。

家裏頭,聽說來了個北京的客人,胡同裏別人都在門上看著,大雜院裏住的人多,一個扒著一個,全在看新鮮。

孫自敏幹脆過接上門來湊熱鬧來了。

這個年代,很多進口商品,除了上海的友誼百貨,北京的市百貨大樓,別的地兒是見不著的。

先看到一盒巴掌長的大蝦,孫自敏就吞了一口唾沫:她只見過手指頭大的小蝦,長在山溪裏,孩子們夏天摸來吃,鮮的不得了。誰知道蝦能長的像巴掌一樣大?

再就是各類鐵盒子裝的餅幹,上面印的都是英文,這一看就是外國貨,大家只聽說,沒見過的東西。

再就是各式各樣紅包子的年貨,玻璃罐兒裝的大白兔,紅蝦酥,龍蝦酥,千層酥之類的東西。

看司機還在往裏提東西,她悄聲說:“這啥親戚啊,把百貨商場搬你家來了吧”

陳月牙也覺得蘇愛華這頭一回來做客的親戚,提的禮物貴重的有點太誇張了點。

“你家強子愛吃蝦吧,我給你分上幾只,拿回家做去。”陳月牙說。

孫自敏看陳月牙拿了三條,一盒子已經去了大半,只收了兩條,笑著走了。

當然,有去有還,不一會兒,她就讓兒子端了一大碗自己炸的油麻花,給陳月牙送過來了。

“阿姨,謝謝你的蝦,這本《倚天屠龍記》的連環畫,送給賀帥看。”張強拿著本連環畫說。

陳月牙也是爽快,又抓了一大把的紅蝦酥遞給這孩子:“以後別總欺負小帥兄弟,你比他們大,懂事點兒。”

“你懂啥呀阿姨,我不欺負他們,他們在學校裏就要給人欺負,這叫演練,我讓他們提前懂得社會有多殘酷,懂嗎?”這小家夥二不嘰嘰的說。

就他,還社會人呢。

陳月牙端著盤子,也在好奇,蘇愛華到底想跟自己合夥個啥生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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