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掃了胤徹一眼，涼涼的說道：“多謝陛下美意，不過這程家絕釀從此要消失了卻是無稽之談，您宮裏那幾壇也遠遠算不上是最後幾壇。”

胤徹挑了挑眉，饒有興趣的問道：“哦？此話怎解？”

其實他早就知道答案。

月兒撚起一枚棋子，纖細的指尖上輕巧地翻了個面，仿佛在說著什麽與自己無關的事：“程軒和程昴雖然已經不在人世，可我還是會生下程昴的遺腹子，程家也便後繼有人了。這子無論男女都會繼承程家，也會繼續做出程家的酒。陛下多慮了。”

胤徹伸出一只手，作勢要摸上月兒的臉。月兒察覺到了他的意圖，一下子躲開了。

胤徹故作自嘲的一笑：“我只是看你是不是發燒了而已，愛妃何必躲得這麽快。”

月兒橫眉冷對，她被胤徹對她的“愛妃”的稱呼又是一陣暗嘔。

月兒將棋子重重地按在棋盤上，仿佛要將那紅木印出一個痕跡來，這才擡頭對胤徹說道：“不必了，我有沒有發燒自然心裏有數，倒是皇上，不必為了這點小事大驚小怪。”

胤徹哼笑一聲，眼睛危險的瞇成了一條線：“可我看愛妃卻像是發熱了在說胡話，不然怎麽會決定讓我的皇子去做一個商家的繼承人。”

“你腹中的，是我的孩子，我不會允許我的孩子做程家的後人的。”

月兒沒想到胤徹居然如此坦然，這孩子明明是程昴的，他卻要上趕著要做這孩子的父親，帝王不是向來沒有容人的肚量嗎。

月兒表情微妙，似在嘲笑，似在不屑，說道：“也是，你們皇家血脈本就亂的很，還差我這一個嗎？”

說完這句，月兒的忽然認真起來，她直視胤徹的雙眼說道：“可我不願意，不如就從這一代開始，幹幹凈凈的吧。”

就算是胤徹想讓她和程昴的孩子做皇子，她也不會答應的，程昴的孩子就是程昴的孩子，斷沒有認別人做父的道理。

或許在別人看來一個商人之子能當上皇子是積了八輩子的德，或許胤徹也覺得一個皇子之位是個天大的誘惑，可是，月兒真的不稀罕。

她只要程昴的孩子，就算是對著牌位喊一聲爹爹，那個人也只能是程昴。

這個孩子，月兒以後要把他養成程昴一樣光風霽月坦坦蕩蕩的人，而不是滿腹心機，難以捉摸的胤徹這樣的人。

胤徹揚起了眉,輕巧地將臟水潑了出去，對月兒說道：“墨孑的出生是個錯誤，他本是貴人和侍衛私通而生，可朕已經把這個錯誤糾正過來了。朕是真真正正的天子，我是先帝的親兄弟，身上流淌的是最尊貴的血脈，豈是墨孑那種雜種可以相提並論的。”

提到墨孑，月兒心裏更加別扭，不是皇家血脈，難道怪的了墨孑嗎？可墨孑已經付出了他所能付出的最大的代價。 如果她和程昴的孩子按照胤徹說的充作皇家血脈，以後難免不重蹈墨孑的覆轍。

前車之鑒，後車之師。

月兒頓了頓，實在無言以對，只好亮出了最後一顆棋子：“我肚子裏這個孩子，是一定要姓程的。”

胤徹輕笑了一聲，似在感慨月兒的任性。連月兒自己現在都在宮裏出不去，還妄想著把這孩子送出去？簡直是天方夜譚。

他也不想在這上面多費口舌，只是又撚起一枚棋子：“繼續下棋吧。”

棋又走了兩步，胤徹突然落下一子，便收了勢站了起來。

心不在焉的月兒一看棋盤，原來膠著的戰況竟然被胤徹幾步就化解了，現在胤徹已經完完全全的占了上風，已經沒有再下下去的必要了。月兒感到一陣寒意，原來棋局已經盡在胤徹的把握，可她卻渾然不知。

胤徹此人心機之深，令月兒不禁思索起來是否真的有辦法可以辦到為程昴報仇，別到了最後賠了夫人又折兵。可無論怎麽樣，月兒總要去做的，程昴，決不能白死。

反觀胤徹，一副一切盡在他的掌握的樣子，優哉游哉的站在桌前俯視著月兒。

月兒擡頭瞪了他一眼，心想這人實在是討厭又可恨。

誰知胤徹竟走到緊貼月兒的位置，拿手抓住了月兒的下巴，使月兒不得不擡起頭來。

胤徹向月兒的臉上輕吹了一口氣，竟略有些輕佻的說道：“你，鬥不過我，所以也別再想著做一些無謂的事來挑戰我。你知道的，我耐心有限。”

月兒何嘗不知道人都是有底線的，可她想做的不過是要試探出胤徹的底線在哪裏，並且以後加以利用而已。天威難測，天子的心也難以揣摩，月兒一直在胤徹發怒的邊緣試探著，其實心裏也是忐忑的。

而胤徹自然不會對月兒的心思一無所知，事實上他一再縱容月兒，為的也是月兒。月兒想讓自己放棄她，這是不可能的，胤徹一忍再忍，就是要讓月兒知道，無論她怎麽作怎麽鬧，都逃不出他的五指山。若月兒乖乖的，他可以給她更多，若月兒還是不安分，那他也有一百種方法來整治她。

月兒不可能一直這麽倔強下去，總有一天，他會等到月兒的百依百順，就像從前她對程昴那樣。

更何況，他可以給月兒所有她想要的東西。只要她想，只要他有。

胤徹覺得自己富有天下，又有什麽是他所給不起的呢。只要自己一直對月兒好，不怕月兒沒有動心的一天。精誠所至，金石為開，胤徹不喜歡臭墨史書，這句話倒是覺得有幾分道理。

就連先王妃那樣的人，也對皇帝之位虎視眈眈，因為她知道，擁有了至高無上的權利之後才能為所欲為，才能保護好自己想保護的東西，反之，只能任人魚肉，憑人宰割。

從前月兒沒得選，只能一直被命運作弄，現在她有得選，可以自己選擇去做命運的操控者。胤徹相信，月兒總會想通的。

而要讓月兒明白做自己的女人的好處，首要的一步就是給予她無法拒絕的誘惑與權利。

你現在守著你那顆心，不過是因為我開出的價碼還不夠豐厚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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