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現在已經是最艱難的時刻了，他們不還是在挺著呢嗎，最壞不過是家破人亡，可程家現在，又和家破人亡有什麽區別？

......

月兒自打出了事身子就一日不如一日，這天月兒從一大早上開始就顯得有些懨懨的，早晨吃飯的時候連半碗粥都沒吃完就放筷了。

雲綺心想這樣不行，請來了禦醫給月兒把了脈，可行醫多年的禦醫也說不出什麽來，畢竟心病還得心藥醫，就算是禦醫也無從下手。

雲綺也急的無奈，可是看著月兒滿臉的愁容也無從勸解，唯一能做的也只能是等一會午膳叫小廚房做些月兒平日愛吃的，或許月兒的胃口就好了也不一定。

懷著這樣的期望，雲綺在廚房整整忙活了兩個時辰，才做好了一大桌子菜端來月兒的房間。

鮮蘑菜心，雞湯吊的火腿雲貝羹，冰糖燉的百合還放了好多紅豆煮在裏面，是最解暑安神的了。

可月兒拿起了筷子勉強吃了幾口，便顯得有些飽了似得放下了碗。

焦急爬上雲綺的眉梢，語氣裏都帶了幾分慍怒，說道：“姐姐，你再多吃幾口吧，或者是小廚房做的東西不合你的口味？那你想吃什麽，我再去給你做。”

月兒搖了搖頭，桌子上的東西一看就是雲綺特別用心的給她準備的，只是她因為自己的原因才覺得味同嚼蠟，而且心口就像是壓了一塊大石頭一樣，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月兒擡起頭對雲綺搖了搖頭：“不必了，是我自己吃不下去而已，這些菜都做的很好吃。”

夏末時節，月兒還是覺得身上冷的發涼，一身月白色雲錦羅裙還是覺得有些發冷，伸手又拽過了一件銀絲披風攏在了肩上。

若是他在就好了，他的懷抱，是最暖的地方了。

月兒想了想，重新拿起了筷子夾起了菜塞進了嘴裏，又扒了一大口飯硬是咽了下去。

就算是再不想吃，也要為了肚子裏的孩子考慮。這個孩子可是程昴留給她的最後的東西了，如果因為自己的任性讓這個孩子有了個什麽好歹的話，月兒也不會原諒自己的。所以即使是味同嚼蠟，也要咽下去，才能讓雲綺，讓自己，讓程昴放心啊。

月兒碗裏的飯已經下去了大半，這時門忽然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胤徹嘴邊含著笑意進了殿中，坐在了月兒的旁邊。

雲綺立刻走到了月兒的另一邊，她看著好像什麽也沒有發生過，甚至還比平日裏更加愉悅的胤徹，心裏感到一陣寒意，怎麽會有人害死了一個人之後能做到這樣若無其事的。雲綺想到了那時程昴死狀之慘烈，別過頭去不想讓別人發現她的眼淚。

本來專註的低頭吃飯的月兒見眼角餘光看見了向她走來的明黃色的衣角，便猜到來人正是胤徹，眼底掠過一抹流光，讓人看不真切。

之後月兒便輕輕放下了碗，擡起了頭，對胤徹笑道：“你來了啊，用午膳了嗎？”

那笑，卻是比哭還要難過。

胤徹看著月兒明媚的笑容，並沒有感到多愉悅。

他知道，她是為了保住腹中的孩子。

不過，月兒終於開始對他也像對程昴一樣笑了，這是不是代表月兒開始接受他了？就算月兒是裝出來的笑，又怎麽樣呢，他總有一天會讓月兒像愛程昴那麽愛上他的，不，他甚至要讓月兒更愛他。

程昴擡起了手，在月兒的鬢角輕撫了一下，一向冷硬的臉上露出罕見的柔情：“朕吃過了，你好好吃吧。”

月兒一看到程昴，就想起那場火，那火裏被燒焦的人，還有自己伏在灰燼上的撕心裂肺，胃裏不斷翻湧，喉間一陣惡心，幾乎要吐出來。為了掩飾自己的異狀，月兒只好繼續低頭吃飯。

雲綺在這時候看了胤徹一眼，竟然晃了一下神，若是光看外表的話，胤徹也就是個俊朗又嚴肅的帝王而已，誰能想到他沈穩的外表下藏的是一顆殺人不見血的心。

不對，胤徹根本不屑於藏，他只是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罷了，當他覺得程昴已經是月兒愛上他的最大的阻礙，他便毫不留情的殺掉程昴，不正符合他身為帝王的身份麽。

又靜靜的坐了一會，胤徹問月兒：“怎麽樣，你身體可無恙？”

胤徹知道程昴的死訊對月兒來說也是個不小的打擊，萬一她把情緒都壓在心裏不說出來卻傷了身，那就是大大的不妙了。

月兒嫣然一笑：“沒什麽事。倒是你，最近朝裏有沒有什麽煩心事？”

胤徹知道月兒是要套他的話，看看朝中有沒有人聽說了自己弄死了程昴的事來找他的麻煩。胤徹在心裏冷笑了一聲；那些草包除了在他選妃立後這些事上嚼嚼舌頭，還有什麽出息，一看到自己殺人了倒是一聲不敢吭，生怕自己遷怒到他們似的。

既然月兒這麽想知道程家的近況，那自己就幹脆一點告訴她。

胤徹挑了下眉：“沒什麽事，朝裏那些大臣最近閑得很，昨日我還接到消息說他們都去了程家參加葬禮。”

葬禮自然是程昴的葬禮，月兒不禁楞了一瞬，原來這麽快，程昴就要被下葬了麽？

她現在，連去參加程昴的葬禮的理由和身份都沒有了呢。

月兒的手順著衣服滑了下去，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不讓自己哭出聲。

雖然月兒竭力的控制住了自己的眼淚，但她臉上還是流露出一絲難過。

“程昴葬禮已經辦完了，我賞賜給了程家白銀百兩還有一些東西。”

月兒心裏冷哼一聲，雖怒極，但臉上仍不動聲色，胤徹賞賜程家是什麽意思，顯示他的高高在上麽？殺了人還要裝作無辜的樣子，果然不愧是帝王。

說過了這些，目的總算是達到了，想到還有奏章沒有批閱，胤徹便起身與月兒告辭，還約定了晚上和月兒一起用晚膳。

月兒點頭應了之後，他便心滿意足的關門離開。

就在胤徹走出門的一剎那，月兒忽然忍不住了，低頭哇的一下吐了出來。

從前只是厭惡你，現在，是真的覺得你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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