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時候醒的啊。”程昴揉揉月兒的頭發，順著發絲向下捋順了幾寸。

“有一會兒了，看你睡得熟，就沒叫醒你。”窗外的陽光暖暖的，照在月兒的發絲上，映著墨釉般的光澤。

“我下樓再去收拾收拾，你再睡一會兒吧。”

程昴輕輕地在月兒的額前印下一個吻，翻身下床去拿起昨晚被丟在床角的衣服，老舊的木床發出了咯吱一聲，還輕微地晃了晃。

昨晚一著急，衣服都被丟到了床下，沾了些許灰塵，拎起來上下抖了抖套在了身上。

“你想好我們要靠什麽過日子了嗎？”月兒也披著被子坐了起來，小巧的下巴抵在程昴肩上，歪著頭盯著程昴頜角好看的弧線。

窗紙有一絲小小的縫，風吹進來輕聲嗚嗚地響著，被子一掀開，霎時襲來的冷氣讓月兒打了個寒顫。

“隨便啊，反正咱們也不缺錢，你要是想做菜我們就開個小飯館，或者幹老本行釀酒唄。”

手上的衣服有些不太聽話，腰帶都被系的七扭八歪。

“你會釀酒？”月兒看他連衣服都穿不利索的樣子，有點不太相信。

“不會啊，慢慢學唄，”程昴放棄了怎麽也繞不到一起去的腰帶，回身把月兒又攬進了懷裏，把被子扯過來把月兒嚴嚴實實地裹好，在脖頸邊又掖了掖，“我太太太太爺爺也不是生來就會釀酒的啊，而且啊，”

程昴神秘兮兮地瞇起眼指指自己的太陽穴，笑的頗為得意。

“真正有用的東西在這裏，我都記下來了。”

程軒拼死救回來的那本配方冊子，程昴小時候就過去偷偷翻看過，被太太發現之後也沒怎麽責罰，就不痛不癢地申斥了幾句，便把冊子封存了起來，當時沒記住多少但也有個大概的印象，倒也不耽誤他給月兒賣弄這點記憶。

“好好好，那您好好發揮，等著喝您的佳釀，”月兒笑著從程昴的懷抱中掙脫出來，將程昴的腰帶解開又重新給系好。

其實，也沒太指望你能會什麽，畢竟你是從小每天早上都有人伺候你更衣洗漱的少爺啊。

不過有我在，我們至少不會餓肚子，那就足夠了，日子總會越過越好的。

“那今天，我們先休息休息好不好。”月兒拿過外袍，上面有些微微臟了，但是只有這一套衣服，還是給程昴穿上了。

“為什麽啊，樓下收拾收拾就能開張了呀。”

程昴乖乖地揚起下巴讓月兒給他扣上領口的扣子，扣完了就又往月兒肩膀旁蹭。

“今天啊，我們得先去買些柴米油鹽什麽的，要不我們吃什麽呀，你要釀酒，也要有糧食啊，”月兒捏捏程昴的鼻子，無奈地笑笑。

“對哦，那我們再去買只兔子養好不好？”程昴拉住月兒的手，笑的還是有幾分孩子氣。

“好，再去買些布料，你總不能只穿這一身衣服，”

月兒反握住了程昴的手，遲疑著說出了後半句話。

“然後，我們去看郎中好不好。”

不知道為什麽，程昴一直都在回避著看郎中這個事情，可是月兒還是要問他，畢竟這可是一條腿啊，後半輩子總不能守著拐杖過日子，他這樣活潑好動的性格，若是真的陂了，那豈不是要了他的命了。

程昴眼中的光芒頓時暗了下去，很厭棄地瞥了一眼好像沒什麽問題的右腿，伸手捏了捏，熟悉的刺痛感才後知後覺地順著脈絡爬了上來。

“反正好不了了，看不看有什麽用呢。”

月兒半蹲下去仰視著程昴苦澀的表情，心裏有說不出的心疼。

“怎麽會好不了呢，你回來之後也沒再看過郎中，那山野老先生除了給你吃了兩株鹿活草也沒再給你用過什麽治療的法子，”月兒低下頭，眼淚不爭氣地滑了下來，“早知道就不走了，京城的郎中比這裏的還能高明些。”

月兒的眼淚，大概是程昴在這世上最無法忍見的東西。

“好了，我聽你的，我們去看郎中，你別哭了。”

程昴把眼前的人擁入懷中，月兒被包裹在厚厚的被子裏，還是那麽瘦小的盈盈一握。

這段時日，你一定吃了不少的苦。

“對不起，以後，我再也不讓你哭了。”

月兒貼在程昴的胸口，發絲與布料的摩擦發出一點細微的沙沙聲，再揚起臉時，就換成了溫潤如水的笑。

“以後，我再也不哭了。”

以後，所有的悲與喜，只要有你在，那就都是歡喜。

太陽爬上了一天中最高的位置，陽光透過透明的窗紙灑滿了整個屋子，一點暖暖的溫度，還有兩顆炙熱而溫柔的心。

月兒和程昴還是把安家立業這件事想的太簡單了，日頭快到中午了，兩個人都有些餓，可是一看兩個人的行李都沒有什麽吃的，柴米油鹽一概沒有，廚房也還是亂糟糟一團。

程昴倒是一如既往的樂觀，明朗地笑笑，攬過月兒的肩膀，“走吧，我們出去吃好了。”

程昴也的確有樂觀的本錢，月兒以為他最多也就存了幾十兩的銀子而已，結果沿著樓梯走到地窖裏一看，地上一個灰蓬蓬的包裹，裏面橫七豎八支棱出來幾十根金條和滿滿一大包銀錠子，還混著些珍珠瑪瑙之類的首飾。

月兒跟著程昴也算是有些見識，可是這麽多銀錢也是頭一次看到，扶著程昴楞楞地站在原地不知說什麽好了。

程昴揉揉月兒的小腦袋，從包裹裏撿出一只紫玉簪子，把月兒的長發輕巧地一綰戴了上去，歪著頭看了看，很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邊應該沒有這麽好看的首飾，我當時就給你拿了一些過來。”

視線落在月兒綠色的羅裙上，又笑著皺起了眉頭，在府裏看不出來，到了這外面，丫鬟穿的小團絨羅裙就顯得有些幼稚呆板了，稱不出月兒的清雅。

“待會兒我們去買些好看的布料，這回你不用只穿綠的了，各種顏色的我們都買一匹。”

程昴又撈起一個銀錠子，彎起胳膊對月兒挑了一下眉等著月兒來挽他，薄唇勾起了弧度。

“走吧夫人，夫君帶你出去逛大街去~”

月兒戳戳他的額頭，佯裝生氣地嘟起嘴，把程昴手裏的銀子拿過來從包袱裏換了一個小一點的，“省著點吧，以後花錢的事可多著呢。”

“嗻~”程昴左手啪地一撫右邊的袖子，一臉假兮兮的笑容，“皇後娘娘您這邊請~”

和這樣的一個小機靈鬼在一起呀，還真的是發生了什麽事都不會難過很久呢。

雖然當看到程昴拄的拐杖時，心裏的某一個角落還是會清晰分明地疼一下。

可是程昴眼裏的散碎的星辰，讓月兒有了面對一切的勇氣。

都會好起來的，一定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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