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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天生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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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釵選秀之事沒了下文,好在她的那些小恩小惠也有些作用,眾人又瞅著王夫人的面子,流言也不多,寶釵就大大方方仍舊住在賈家。

且不說寶釵和探春各有心思,黛玉自從打發了薛家母女終於恢覆了平靜。誰知沒兩日賈母就派人來接她,說從年前十月過了到現在已經三個月沒見她了,甚為想念。雪雁說再過兩天就是黛玉生日,便勸著黛玉過完生日再去,黛玉卻說早去早省心,便還是去了。

再次進了賈府黛玉忽然有種隔世的感覺,竟是一切都好像物是人非了。賈母倒仍是一臉慈愛,看見自己就心肝肉的叫,還是派了紫鵑服侍。惜春也還是對人冷冷的,只面對自己才露出喜悅神情。但王夫人一如既往的不冷不熱眼含惱色之外,又多了一種得意之色,讓人看不明白。寶釵絲毫無怨懟之態,只是神情更為內斂。變化最大的當屬探春,她很明顯地發覺這個小自己不過一個月的妹妹長大了很多,神色間比原來平添了倔強高傲之氣,尤其是在面對下人的時候,而對王夫人卻比原先多了幾分謙卑討好之意,讓黛玉從心裏覺得心酸,那樣一個聰慧且神采飛揚的女孩不該有那樣矜驕,亦不該有那樣的謙恭與卑微。黛玉不知道在這幾個月裏發生了什麽,但那一定是深深傷害了探春。

寶玉見黛玉來了高興的不得了,不過幾個月不見他卻覺得仿佛過了幾年了,見黛玉比先長高了些,愈發顯出超逸飄渺的氣質,心中又愛又敬。整日價往黛玉屋子裏跑,雖然黛玉鮮少給他好臉色,他卻也顧不得了。黛玉敏銳地發現只要寶玉一來自己屋子,寶釵後腳就跟了進來,竟是有幾分跟蹤的意味,心中不免疑惑起來。

這日已經是二月十一了,明天便是花朝節,是黛玉的生日。吃過晚飯黛玉看紫鵑白日頗勞累,硬遣她去休息了,自己在燈下做針線。雪雁氣呼呼坐在旁邊,黛玉不解,便問道:“雪雁姐姐,誰給你氣受了。”春纖笑道:“誰能給她氣受,她自個氣自個呢。”黛玉噗哧笑道:“雪雁姐姐也奇了。”雪雁氣憤道:“我不過氣這些賈家的勢力眼罷了,成日裏背後說什麽寶姑娘貝姑娘怎麽怎麽樣了,這也罷了,還總連帶上姑娘。咱們圖的是什麽,非要呆在這兒。老太太說什麽心疼姑娘,怎麽連明兒姑娘生日都忘了,倒不知哪裏表現出心疼了。那王太太更了不得,原先還有點面子情,現在看見姑娘那鼻孔恨不得朝著天,真不知有什麽可驕傲的。”

紅嫣拈著線在燈下比著笑道:“這還不明白,他們家如今出了位‘娘娘’嘛,自然要擺些國舅的架子。”

春纖噗哧一笑:“一個常在罷了,正七品,才入流,宮裏一抓一大把,哪裏就有資格稱娘娘呢。”

黛玉笑道:“你們說得這些我如何不知,只是外祖母畢竟名義上還是我的親人,太不給面子也不行,我也只為了顧著和外祖母的那些微情分吧。終究咱們也是幾個月沒來了,我也不好表現得太過疏遠。生日什麽的我也沒想著要過,你們不說我都忘了呢。”

春纖笑道:“姑娘忘了自然有人會記得的,咱們也不稀罕賈家給過。”

雪雁蹙眉抱怨道:“姑娘在這兒,別人想過也沒法子啊。我早就說晚點來,偏姑娘不拒絕他們。”

春纖眨眨眼睛:“那你可就不知我們家爺的性子了,他才不管這些呢。以前賈家不知姑娘和我們家相識,他自不好來接,現在既然大家都知道了,他哪還有顧及,明兒肯定打著太妃的幌子就來了。”

紅嫣忙點頭附和。黛玉聽了忙道:“怎麽說著說著跑他那裏去了,看幾位姐姐是忒閑得慌了。”

雪雁呵呵笑起來,歪著頭故作疑色道:“姑娘說得是那個他啊,他是誰,誰又是他?”說著起身往外屋跑。

黛玉臉一紅,站起身追上來道:“雪雁姐姐越發壞了,看我今兒還饒你不。”雪雁咯咯笑著邊回頭看黛玉邊掀簾子。春纖忙道:“雪雁你小心絆門檻子上,看你不栽了牙!”她話音未落就聽“哎呀”一聲,繼而又是“哎呦”一聲。春纖由不得大笑起來道:“可真是說嘴就打嘴了,雪雁妹妹,你也不用這麽配合我吧。”

卻聽外面一個柔婉的聲音焦急道:“二爺可撞怎麽樣了沒?雪雁你沒事跑什麽”春纖一皺眉,卻是襲人的聲音。然後聽雪雁冷笑道:“襲人姑娘說什麽呢,我在自己的地方跑礙著你們什麽了,我們可沒求這你們來,這可是你們自己撞上來的。寶二爺好歹是個爺們,我都沒怎麽樣他倒會禁不住了?這麽嬌氣的話就一步也不要走了,出去被石頭絆了可不好呢。這裏的小丫頭婆子們也是,怎麽連通報都不會嗎,由著人往姑娘屋子跑,明兒我倒去問問她們怎麽服侍人的。”說著打起裏屋簾子自己進來了。

寶玉也不惱,自己掀簾子進來笑道:“林妹妹做什麽呢?”後面跟進來的襲人臉色紅漲,神情有些尷尬惱怒。

黛玉嘆口氣,站住身道:“二哥哥這麽晚來可是有什麽事情?”

寶玉笑著坐到黛玉旁邊的椅子上道:“就是想來看看林妹妹,白天聽妹妹咳嗽了兩聲,可是身子不爽?”

黛玉聞到寶玉身上傳來一股淡淡酒氣,原是不喜,便起身往窗下的椅子上坐了,聽得寶玉的話心略微一動,也有些感動,她不過白天略咳了幾下,竟被他記到現在,不覺把對他的厭惡之心去了一分,淡然一笑道:“本就沒生病,不過白天著了些風嗓子癢了一下,勞二哥哥惦記著親自跑來問。”

寶玉鮮少見黛玉如此和顏悅色,心中歡喜,眼睛盈滿笑意,眉目越發明媚,笑著道:“阿彌陀佛,這才好呢。妹妹這麽晚做什麽呢?”說著眼睛往黛玉屋子裏亂瞟,一眼瞥見黛玉床邊的小笸籮裏放著一個精巧的物事,忙走過去拿起來細看,見是一個精致的荷包,月白底繡著兩株翠竹的,邊角則用青線勾出細密邊花,下面垂著鵝黃色瓔珞,針腳細密,栩栩如生,驚喜道:“好精致的荷包,林妹妹把它送給我吧。”

黛玉看他亂看亂翻不覺沈下臉來,淡淡道:“我的東西也是二哥哥隨便翻的。你們屋子裏丫頭婆子一大堆還短了你的東西不成,還不放下。”

寶玉軟聲道:“她們的哪裏及得上妹妹手巧,連晴雯做的都比不上你的別致。好妹妹,就給了我吧,省的每次出去說起來這些別人總說我的飾物針線雖好卻俗氣的很。”說著笑嘻嘻往自己懷裏揣。

黛玉大怒,走過去劈手奪過,順手拿起笸籮裏的小剪子幾下將荷包絞爛,冷冷將東西往撂在桌上氣道:“我倒成了二爺屋裏做針線的丫頭了,還想著把我的東西拿出去比,倒不知道二爺懂不懂規矩。我這裏也不敢留二爺,請二爺以後少來我屋子裏逛,半夜三更的你賈家不在乎名聲我林家還要呢,雪雁送客。”

雪雁早看著不順眼了,剛沒註意讓寶玉拿了荷包,那荷包可是姑娘要送給水溶的呢,費了多少精神,所以又氣又愧,聽姑娘發話,大聲應了一聲,冷笑道:“二爺請吧。”

寶玉見黛玉煙眉緊蹙,櫻唇緊抿,白玉似的臉上籠起一層寒霜,映著燭光縈繞著珠玉的光澤,平添一股凜然威勢,仿佛冷情仙子,心裏又是愛又是怕,一時手足無措道:“林妹妹,你別惱,我我我錯了還不行。”

黛玉冷冷看向別處。雪雁道:“二爺這是做什麽,沒聽見我們姑娘說的話嗎,還在這裏蘑菇什麽。”

襲人聽寶玉開始的話臉上不禁露出得意之色,哪知風波驟起,黛玉剪了荷包不說,還開口攆人,不禁惱怒起來,但是到底是奴才,也不好說別的,只陪笑道:“林姑娘也知道二爺口裏不妨頭是有的,可並沒有別的意思,姑娘何苦計較,我這裏替我們二爺賠罪,姑娘就別惱了,看氣壞了身子就不值了。”

黛玉淡淡道:“原來寶二爺說了不該說的話就都是無心,襲人姑娘莫非沒聽清楚,他可是明明白白說要拿著我的東西去外面炫耀呢,這也是無心?再者我們主子在說話你一個丫頭插什麽言,你倒是寶玉的什麽人,在這裏替他陪罪?”

襲人呼吸一滯,才發現自己說錯話了,紫脹了臉低下頭來。寶玉見襲人委屈的模樣愈加嬌媚婉轉,憐惜之心大起,但看看黛玉冰冷的神色,想求情又不敢說,急得臉色發黃,青筋都爆起來了,搓著手不知如何是好。

這時外面有小丫頭道:“寶姑娘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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