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菖蒲雖然一直告訴自己，不要在銀錢的事情上讓白蘇傷心。可當白蘇一口氣花費了一百多兩，將整個板車都快要塞滿的時候也不能不出聲了。

“夠了，夠了，裝不下了。”

又一次回來放東西，石菖蒲緊張的都快要真的變成小結巴了。一整個平板車，上面現在放滿了東西。

也是店家實誠，夫妻倆現在都站在外面幫忙看東西。要不然石菖蒲自己都懷疑，再出去一趟回來車上的東西還夠不夠數了。

白大哥買的，真的太多了。

一百多兩銀子購買的東西，能不多嗎。白蘇買了上百斤的優質大米，還是白米糯米什麽的分開好幾種，面粉也挑最好的白面，其他粗糧連看都不看一眼。

剛開始還以為兩三只牲畜應該就是最大筆的開銷，可白蘇開始逛街石菖蒲才知道自己有多天真。總共花了不到十兩銀子的牲畜，反而是最小的一筆開銷。

白蘇看著板車也有點為難，但絕對不是小孩那種嫌東西買多了的為難，而是嫌棄板車能裝的東西太少的為難。

如果可以選擇的話，白蘇更想要買馬車，那種帶車廂的。不僅裝東西方便，趕路快，最關鍵是還有隱私。可惜像是耕牛這些東西在官府報備之後還能買到，馬匹卻是朝廷管控的戰略物資，想要購買就必去前往軍營處理一系列事情。

實在太過麻煩，最重要的是不僅麻煩你沒後臺還買不到。

看了一眼天色，白蘇也只能妥協了。“行吧，那我們再去買兩樣東西就回家。”

“……”還買！ 這一刻，不僅是石菖蒲瞪大了眼睛，就連負責幫忙看東西的店家兩口子看著這可能是出來體驗生活的大少爺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可別人要花錢，又不是花自己的，實誠的中年夫妻兩口子也只能用羨慕的眼光多看幾眼罷了。

石菖蒲狠狠的深呼一口氣，硬是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嗯啊，好，這次買完真的要回家，哦！”

“好！”白蘇抿著嘴笑，伸手輕輕的擰了一下小孩的臉。再次沖著店家夫妻兩口子鞠了一躬，笑意盈盈。“還望大哥大嫂再多幫忙照看一會兒。”

店家兩口氣笑得比白蘇還好看，畢竟只是幫忙照看一下自家後院的東西。這有錢的小少爺不僅買了自己的羊和牛，還給了足足二十文的看顧費呢。

對於這種有錢人家的少爺，誰不喜歡多交際呢。

這一次白蘇牽著石菖蒲的手，前進的方向就很有目的性了。向著黑水鎮東邊，也就是黑水鎮上唯一的書院方向走。等石菖蒲回過神來，兩個人已經進了一家很大的書肆。書院是朝廷創辦的讀書地方，周圍還有好幾個老秀才自己弄的私塾。多少年下來，將黑水鎮東邊渲染的特別有‘文氣’。像是賣書賣紙之類的店鋪，現在差不多都在黑水鎮的東邊了。

“麻煩四十刀白紙，兩支初學用的毛筆，一套中等的墨條紙硯。”白蘇在櫃臺上輕扣兩聲，等小二哥看過來的時候笑瞇瞇的輕聲交代。

這個書肆很大，足足有上百平。除了四面墻之外裏面全部用書架隔開，書架上滿滿的書籍字畫讓這個書肆連空氣都帶著墨香的味道。

和一般的店鋪不同，這家的櫃臺就在門口的地方。掌櫃的人在店中，卻不在櫃臺後站。在靠墻的地方，鋪設著成排的矮榻供人休憩品讀。店裏隨時過來，都有十數人朝上。一個個在白蘇看來弱不禁風的讀書人各自捧著一本書，或站在書架前，或坐在矮榻上。各自看著各自的書，誰也不打擾誰。

那個穿著白色書生服，留著八字胡須總是在深思什麽大事情的中年男人就是老板。不過老板更喜歡躲清閑待在角落看書，不怎麽喜歡門口生意的事情。

白蘇喜歡這個地方是因為這裏東西算得上物美價廉品種齊全，而且這裏從老板到小二都不會有那種討厭的氣息。就是那種，覺得自己是讀書人就高高在上看不起其他人的氣息。

小二哥的動作很是利索，白蘇在前面報數，他在後面跟著就將白蘇需要的東西全部點了出來。

“再將你們的字帖都拿來看看。”白蘇快速掃了一眼手邊的東西，又看向小二哥身後的櫃臺。上面的字帖分門別類，足足有十幾種。這個分類也和別家不同，不是按照人的名氣分類。

每個小格子上面貼的，是楷書，行書，草書，隸書和纂書。第一次看到的時候，白蘇就嘖嘖稱奇。畢竟這樣的分類在這個古代這種時間點上，應該屬於很不常用的。

最關鍵的是，旁邊還有一個分類——館閣體。

看放在最邊角的位置不難看出店家是很不喜歡這種字體的，可這種用於科舉考試的‘正規字體’又是必不可少的。畢竟科舉考試還有很大的卷面分，再滿腹經綸的人也需要工整作答才能得到一個高分。

小二哥爽快的將所有字帖都拿了一份兒放在櫃臺上，白蘇先是將館閣體的那份兒單獨拿出來放在之前那摞東西上，證明那是肯定要買的。

順手將從進了門就好奇的環顧四周看個不停的小孩抓了過來。“選一個喜歡的。”

“嗯？”石菖蒲茫然的看著白蘇，不明白白蘇的意思。畢竟他雖然背書背的快，但也是一個實打實的‘文盲’大字不識一個。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以前會背的那些是聽石四海念過幾次的。石四海自然不可能還會好心的教他識字，所以石菖蒲現在雖然會背的東西越來越多可還是改變不了他一不知道那些東西的具體意思，二不知道自己背的那些東西怎麽寫。

“選一個你喜歡的字帖，畢竟以後是你要寫的。”白蘇笑瞇瞇的看著小孩，在看見小孩又瞪大了眼睛之後笑的更加開心了。

石菖蒲張了張嘴，驚疑不定的伸手指著自己的鼻子。“我？我寫？”

說了三個字，一個念頭飛快的產生。不敢置信，卻又滿懷驚喜。“白大哥，要教我識字嗎？”

“對，每每想起我要苦練書法而你輕松自在我心裏就氣不憤，所以教你識字然後讓你天天練字！”白蘇說的一本正經，如果不是臉上的笑意太過寵溺，可能小二哥就要信了。

石菖蒲才不管那麽多，一聲歡呼直接鉆進白蘇懷裏拱了拱。沒等白蘇回抱，小孩已經恨不得趴在櫃臺上了。

看了一眼白蘇已經放到一旁的館閣體的字帖，又看了一下剩餘的所有字帖，石菖蒲很快就選中了正楷的那本。

“這個，我喜歡這個！”石菖蒲小心翼翼的將選中的字帖放到旁邊，渴望的看著白蘇。只敢用指尖壓著字帖的邊緣，怕不小心弄壞了一般。

可是那用力按壓到發白的指尖，還有那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的手，都不難看出石菖蒲的渴望和緊張。

白蘇沒有再皮什麽，沖著小二哥點頭示意結賬。小二哥看著眼前的小兩口，也跟著笑瞇了眼。不僅是因為這單生意不錯，還因為他就喜歡看這種知學上進不嫌棄自家娘子並且願意教導對方的事兒。

紅袖添香什麽的，總是一樁美談。

哥兒在這個朝代雖說也可以像男子一般娶妻生子，但和真正的男子相比還是有一些明顯的差別的。哥兒相對長相清秀，身高也比一般男子矮上那麽幾分。力氣什麽的是比女子能強上一些，可基本不能和真正的男子相比。

孕痣長在胳膊這種一般不能輕易被人看到的地方，的確是不能直觀的通過這一點來判斷一個人是否是哥兒。但當兩個男子走在一起，如果其中有一方是哥兒還是能很容易察覺的出的。

在哥兒動情滿心歡喜的情況之下，如果是嫁與男子，本身也會越發的甜美柔和。雖說也有例外，但基本不會有太大偏差。

總而言之就是一種很玄學不好說但又真實存在的氣場氛圍，在有哥兒的情況之下，甚至哪怕只是一方單方面的動情也能讓人察覺出那兩人‘性別不同’。

小二哥笑瞇瞇的看著白蘇和石菖蒲，兩個人雖說沒有什麽過分親密的舉動，但那種縈繞在兩人之間的甜蜜氛圍簡直是撲面而來。

收好東西，石菖蒲連忙自己抱起那套筆墨紙硯。雖說十五兩的銀子是貴的讓他小心肝跳了那麽一下，可只要想到這東西是白大哥送給自己的，石菖蒲幸福的簡直想要冒泡泡。

不管，就算白大哥沒說這東西也是自己的了！石菖蒲擡頭渴望又小心的看著白蘇，另一手拉著對方的袖子輕輕的甩來甩去。

本來還想再皮一下的白蘇，看到這樣的小孩真的是心都要化了。“給你的，真的是給你的！”

心中已經有了某個計劃，但在計劃成型之前白蘇並不準備多說什麽。畢竟計劃沒有成功之前，說出來也只不過是為小孩平添煩惱。反正都是學習，現在這樣開開心心的也不錯。

石菖蒲緊咬著嘴唇，腦袋在白蘇的胳膊上快速蹭了幾下。連忙低頭掩飾眼中的濕意，抱著成套的筆墨紙硯繞著白蘇轉圈圈。

緊張，激動，還有一點小羞愧。石菖蒲真的太渴望識字，渴望能和白蘇坐在一起讀書識字。曾經聽過的那些只言片語的小故事，從見到白蘇捧著書的那一刻都有了真實感。

想和白蘇看同樣的書，想寫白蘇認過的字。想以後站在白蘇身邊為他磨墨的人是自己，想以後能繼續跟著白蘇念書。想……

腦子裏有很多很多的想法，石菖蒲自己都覺得自己現在一天比一天的貪心。滿心的歡喜放在這個人身上，也更加渴望這個人更多的目光放在自己身上。

念書從來都不是什麽容易的事情，沒看石家那麽多人供養之下也不過才供養了石四海一個人嗎。可是想要和白大哥做同樣事情的渴望，讓石菖蒲羞愧的選擇無視掉那些種種擔憂。自己，自己會努力的學快一些，所以這一次就這樣任性一次好啦。

白蘇笑呵呵的看著小孩繞著自己轉圈圈，等轉了兩圈之後才雙手張開將小孩圈到懷裏。雖然很想就這樣將人摟在懷裏，恨不能使勁兒的揉進自己的肉裏。可畢竟還是有幾分理智在，所以只是虛虛的攬住一下，將人換了個方向輕輕的推著走。

“好了，我們現在去買最後一樣東西吧。”

石菖蒲擡頭微微後仰，和低著頭的白蘇目光撞在了一起。微紅著小臉，笑的小酒窩越發的明顯了。

白蘇伸手在小孩酒窩上戳了兩下，也跟著笑瞇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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