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哪裏買的，我也要買！”

石菖蒲就像是沒聽見李梅子的話一樣，有點惋惜的捧著自己的小藥囊。“灰色的不好看的，十文錢。花花的可好看了，要二十文呢。”

花花的，好看的！！女孩子的註意力瞬間被石菖蒲的話吸引住了。李梅子更是忍不住往石菖蒲跟前湊了湊，整個人都焦急了幾分。“什麽花花的，到底多好看，到底哪裏買的啊！”

石菖蒲遲疑的看了看一群眼巴巴看著自己的女孩子，看了一圈最後指向村長家的女兒趙香荷。“和那個一樣的。”

石菖蒲指的是趙香荷腰間的手絹，那可是趙香荷向小姐妹們顯擺了好幾天的她爹在鎮上給她買回來的東西。絲綢的，粉紅色的，可漂亮了。

一時間，就連趙香荷的目光都緊迫了幾分。這條手絹可是花了五十文買回來的，也就是村長家有錢而且還願意寵孩子才買的。

“你倒是快說，哪裏買的啊！”李梅子焦急的拉扯了一下石菖蒲的袖子，一副怕別人先買完了好東西的樣子。

“是啊是啊，石……小石頭你快說啊！”趙香荷也想買，畢竟身為村裏最漂亮的姑娘身上被蚊蟲咬的小包實在難看。

本來想親近的喊小傻子名字的，喊了姓氏之後卡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小傻子的名字叫啥居然沒記清楚。臉上的尷尬一閃而過，趙香荷換了個更親近的稱呼。

“是啊小石頭，到底哪裏買的，快告訴姐姐們！”

女孩子都開始起哄，一時間衣服都顧不上洗了。石菖蒲扁著嘴，小孩子氣的指了指村子最邊緣的那個大房子。“那裏買的。”

白家……

一時間，所有女孩子都有點遲疑了。藥囊是好，可能也有好看的。可白家就剩下白蘇一個人，她們女孩子總不好太過親近。

萬一被人傳了閑話……

幾個女孩子面面相覷，最後還是趙香荷靈機一動笑嘻嘻的看向石菖蒲。“小石頭，你也幫姐姐去買一個好嗎。買這樣的，這種漂亮的，姐姐請你吃糖。”

有了人帶頭，其他女孩子眼前一亮也趕緊效仿。“是啊是啊小石頭，你也幫姐姐買一個吧。”

蚊蟲實在太過煩人，再加上能讓你帶上香味，對於女孩子而言十文錢是真的不貴。不要看都是村裏的姑娘，可永寧村幾十年沒有鬧過饑荒家家戶戶算不上大富大貴也絕對溫飽以上。

家裏情況好一點的，父母會給幾文錢的零花。女孩子稍微長大一點，也可以縫縫補補的貼補家用。石菖蒲敢開十文錢的價格，就是計算過村裏的女孩子就算不問家裏要，自己也能出的起這十文錢。

女孩子焦急的催促著，畢竟誰都想趕緊讓蚊蟲遠離，讓身上香香的。可是石菖蒲那邊，卻是嘟著嘴慢慢的捶打著衣服不說話。

李梅子最為著急，畢竟家裏人已經說過了這兩天有媒人過來相看。不管李梅子心裏怎麽想的，她也不想滿臉包的讓人看。

“哎喲你快去吧，你的衣服我給你洗了。”石菖蒲就只拿過來一件外衫，還是他自己的。能蹲在女孩子中間洗衣服，石菖蒲這個哥兒以後到底是嫁還是娶差不多也就表明了。

也許石菖蒲自己還不明白是什麽意思，但村裏人都覺得這是石家人的意思了。所以對於一個和自己‘一樣’的人的衣服，幫忙洗一下還真沒多大問題。

石菖蒲被女孩子趕的站起來又不動了，在李梅子暴脾氣都快要發作的時候才嘟著嘴皺著眉頭有點氣惱的看著一群女孩子。“我沒錢！”

太著急，都忘記給錢了。李梅子等人訕訕的收回手，趕緊各自掏了十文錢塞給石菖蒲。至於石菖蒲敢拿錢跑的事兒，根本不可能發生。就算發生了，一群女孩子也有信心把錢全部要回來，還要讓石菖蒲好看。

趙香荷在同伴羨慕的目光之中，掏了二十文。嬌羞的捂著臉笑了笑，又指了指她腰間的絲絹。“要這種顏色的哦。”

石菖蒲也不管聽懂沒聽懂，直接捧著錢就往白家走。幹脆利落的，反而讓那些女孩子一楞一楞的。不過再一想馬上就要得到香香的藥囊，每個人都變得期待起來了。

石菖蒲用他慣常的慢步子走到白家門口，在一群少女殷切的目光之中敲開了白家大門。和女孩子們以為的緊張氛圍不同，在白蘇開門之後石菖蒲還能板著臉進門。可等他自己關上房門之後，卻是笑的眼睛都快要成一條縫了。

“白大哥，白大哥，白大哥！”語氣中是滿滿的歡喜，直接將六十文錢全部塞給了白蘇。白蘇都沒反應過來是什麽情況，手裏就多了一把錢。

石菖蒲完全不把自己當外人，歡快的去將他之前用的那個小針線籃子拿了出來。裏面已經放著十幾個小藥囊了，石菖蒲挑揀了四個灰色的和一個粉紅色絲綢的，拿在手裏之後又將籃子放了回去。

“這是怎麽了，要給自己賺零花錢了嗎？”白蘇拿著錢，笑呵呵的跟了過來。看著石菖蒲興奮的小臉微紅，難得的表情豐富。

腦海中靈光一閃，貌似想到了什麽。一個人如果是運動不協調之類的，可能是小腦發育的問題。但石菖蒲這種是反應遲鈍，是身體的反應遲鈍並不是腦子的。

而身體的反應，貌似可以通過後天的努力鍛煉改變？

想到這個可能性，白蘇有種眼前一亮的感覺。白蘇現在是真心喜歡這個小孩子，石菖蒲不僅可愛乖巧還懂事兒，這樣的小孩子又有誰能不喜歡呢？

白蘇認真的觀察了一下石菖蒲，可能小孩子自己都沒發現，和第一次兩個人見面時的死板不同，雖然表情動作還是很輕微，但小孩臉上的表情是真的多了很多。

起碼現在能清楚的看明白小孩笑的樣子，還有微微上揚的嘴角和可愛的小酒窩。說到小酒窩，白蘇又沒忍住手癢在小孩臉頰上戳了兩下。

石菖蒲一點都不介意，在白蘇將錢遞給他的時候又推了回去。“你的，給你的。”

小孩拿了幾個藥囊就要走，六十文錢全部給了白蘇。白蘇整個人都懵了一下，看著快要走到門口的小孩靈光一閃想到了事情的關鍵。

之前小孩對於自己花錢大手大腳的事情，很小心翼翼的提醒過自己，可那時候自己開玩笑的向小孩‘證明’了自己有賺錢的能力。看著手裏的六十文錢，看著小孩站在門口深呼吸的樣子，一時間一股酸澀的感覺充斥心頭。

石菖蒲到底有多排斥靠近其他人，從他十幾年來臉部表情都那麽僵硬，說話訓練流利的程度還沒和自己相處的這幾天的成效過就不難看出。小孩子，是有多排斥和人相處。

可是現在，只是因為擔心自己會入不敷出，只是擔心自己以後會生活困難。小孩克制了自己的恐懼，去幫自己賣東西。

不要說古代這種略顯愚昧的大環境之中人們對一個‘傻子’的苛責和詆毀，就算是時代再往後發展幾千年欺負弱小的劣性根都不見得能徹底根除。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小孩清澈的眼中是深深的寂寞，只不過十三四歲的小孩子，卻有著枯井一般的死寂。

白蘇從不認為自己是什麽好人，能和小孩這樣和平還算有愛的相處，摸著良心講全靠小孩的善良和真誠。

這種為了自己，為了他白蘇努力付出的感情。白蘇摸著自己的心臟，就連曾經的家人都沒有這麽深刻的將自己放在心裏吧。而現在，這種被人放在心上，並且努力想要讓自己的過得更好的事情，卻是這麽一個‘小傻子’做的。

也許，石菖蒲真的是一個小傻子吧。

白蘇幾個跨步走到小孩背後，在還站立著深呼吸給自己鼓勁兒的小孩沒反應過來之前，從背後將小孩抱起來轉了一個大圈。

銅錢叮叮當當的掉在地上清脆悅耳的響聲，都及不上此刻白蘇內心的歡欣和感動。“小朋友，你怎麽可以這麽可愛的啊！”

“啊……”都被人抱著轉了一圈了，石菖蒲才反應過來小小的‘啊’了一聲。等站穩被白蘇從背後抱入懷中的時候，石菖蒲覺得自己的呼吸都困難了幾分。

傻乎乎的擡頭看著那個從自己肩膀探過腦袋的人，心臟被捏住的窒息感。石菖蒲不知道自己的臉有沒有紅，只知道這一刻，他的眼中，心中，只剩下這個笑的開心的人。

“小可愛！”白蘇笑著再在石菖蒲的臉上戳了兩下，沒有放開小孩，而是從背後推著小孩的後背再次轉頭。

“做藥囊總還是需要時間的，等一下再給他們送過去吧。”

銅錢掉在地上，沒有人在乎。石菖蒲傻乎乎的被白蘇推著往前走，一直走到了廚房門口。白蘇放開手走進廚房，只不過是背後少了一個人的溫度而已，石菖蒲就像是整個世界都缺少了一大半。

楞楞的看著那個笑得溫和比什麽都好看的人，心中某個念頭瘋狂的叫囂著。白大哥……如果只是他一個人的白大哥，該多好啊。

“先把這個喝了。”白蘇端出來一碗黑乎乎的東西，石菖蒲連忙低頭看著碗，不想讓對方發現自己眼中的奢望。

都沒聽清楚白蘇在說什麽，本能的順著對方的意思捧起碗一口氣將那碗黑乎乎的東西全部喝了下去。喝進嘴巴才反應過來，甜甜的，粘稠的，很好喝。

“這是黑芝麻糊，芝麻味甘、性平，可以補血潤腸還有養發。”白蘇自己都沒發現的，他現在看向石菖蒲的目光有多憐愛。

也許曾經只是將石菖蒲當一個可愛的小孩子在逗弄玩鬧，可是這一次，白蘇是真切的覺得小孩子值得他放在心頭，將他像家人一樣對待。

這一切的改變，是小孩用自己的真誠換來的。白蘇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笑嘻嘻的表情背後是多麽的無所謂和冷漠。可是難得的，居然在石菖蒲身上發現原來被人溫暖的感覺，也不錯。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