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天氣尚有一絲涼意，白霧遠好了很多，昨天激動的神情也頗為緩和，他只是一個勁的問：“不去看看大師姐嗎？”我只能望望小貍，在望望朝陽刺眼的光芒搖搖頭，肯定要去看的，只不過不是現在，找了展顏這麽久，久到就要相逢，卻忽然覺得自己再沒什麽顏面去見她，曾今的約定她甘之如飴的遵守，而我呢？不僅與妖魔為伍還殺了人，功夫沒有半點進步卻到處被人追殺。

“如果有緣，肯定會再相見，希望你回到隊伍之中的時候別提起我，免得她分心一心要找我”我只能淡淡的說，心裏極度悲傷，可仍然不能表述什麽。

白霧遠點點頭，一臉同情，而阿緣仍在細細打量，眉目緊皺把一張好看的臉蛋演繹的生動，也許是在疑惑我為何會這麽說吧。

小貍牽著我的手，扯了扯，我便覺得不宜久留，他們的傷勢好的幾近痊愈，肯定能回到自己的隊伍，而我和小貍還要繼續深入惜陰山尋找親情的蛛絲馬跡。

寒暄了很久，直到陽光升起感到暖意，他們才帶著兵器離開，而我站在原地良久，心裏不知什麽滋味，再一次與白雲山擦肩而過？

“阿綠，我們走吧”小貍在身後催促，我點點頭重新踏上惜陰山的旅途。

叢林的路很難走，於小貍而言卻是很好的屏障，他懊惱的說：“我經常忘記阿綠是個人類，如果你和我一樣該多好，那會活的很久，我們也會在一起很久了，你就不用去找什麽人，什麽東西了？對不對？”

我笑笑，無言以對，如果不是人類，所有的一切應該都不會發生了，也不會因為父母的死而來到白雲山認識那麽多人，也不會牽出如此多的羈絆。

“什麽時候才能到你們的領地？”山路越發難走，有時候竟是裸露的巖石，我腿腳不方便，每每都是小貍背上去，鑒於此，也有些不耐煩的發問了。

他氣喘籲籲，一臉愁容：“我記得以前不是這樣的，是不是我們走錯路了？”

“你是說…我們迷路了？”驚訝出聲之餘，手足無措，我本就不認識路，也不知小貍到底靠不靠譜，莫非要被困在惜陰山？

“是不是記錯了？你離開家鄉那麽多年，這路肯定是要變的”

他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突然綻出一個大大的笑顏道：“我認識路，只不過想嚇嚇你而已”

“……你不認識路我又沒有損失，大不了折返回去，可是你就見不到親人了”我自說自話，小貍撇撇嘴：“還是阿綠聰明”。

我無力回答，聰明就聰明吧，這樣簡單的道理能答出來也不是可以用聰明來形容的…

前方叢林密布，連太陽都看不見，灑下來的全是陰暗，天氣尚有一絲寒意，裏面潮濕的厲害，我都懷疑是不是走到了陰面，所以抓著小貍不敢說話。

地上濕漉漉的，像是一片不軟的沼澤，滑膩膩尤其難走，腳上本裹著的草鞋也破爛不堪，卻一點音訊都沒有。

“這麽深，你確定是在裏面？這裏好濕…我覺得不適合你們生存”我低頭嫌棄的看著地上的青苔，踩上去稍不註意就會滑倒，小貍卻活躍的厲害，一蹦一跳的絲毫不在意。

他說：“阿綠，你怎麽這麽多話？我告訴你我家就住在這條泉水的盡頭，在哪裏有一個大大的洞穴，洞穴旁邊全是散著香氣的野花，太陽時不時的照下來，泉水閃閃發光，細細凝聽你會發現到處都是悅耳的聲音，沿著水巖往前走一定能找到”

他信誓旦旦，我也不好打擾，只跟著一齊走去，可還沒有走幾步路，就又被妖怪纏了身，這次的東西可不是那般好對付，因為此時的小貍已經快速護在我前方。

“怎麽了？”我驚疑，順勢朝被他擋住的前方瞅瞅，驚了一身冷汗。

“那…那…是什麽？”前方是一個半人半禽獸的生物，是個不曾見到過的妖怪，我在小貍耳邊小聲詢問，他也不甚篤定，聲音卻嚴肅不已，鬢間已經冒出細密的汗。

“大概…是一種…鳥？”他支支吾吾，顯然也不怎麽明白…

“大概？…還是一個人？”我笑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笑出來的，面對那個鳥面人身的家夥，我只覺得自己可笑，在這個異世界，真的什麽妖怪都有嗎？它會不會說話？那銳利如鷹的眼睛是不是彰顯了它其實是喜歡吃肉的？

我和小貍都被那樣子嚇壞了，那個全身赤裸辯不出男女的獸鳥，正用褐色的眼睛仔細盯著我們，紅色的尖兒銳利的喙像隨時都有可能攻過來一樣，仔細看去，喙上排布著密密麻麻的牙齒。

“你不是一直生活在這個地方嗎？怎麽連這種東西都不認識？”我狐疑道，仍舊不敢動，緊緊捏著亡靈短劍，心裏泣血祈禱。

小貍好像被我問的楞住了，也不說話，正當他有些動作的時候，那鳥獸突然動了，張著大嘴巴快步的朝我們跑來。

“小貍…快快…跑…！”那鳥獸明顯是沖著小貍去的，竟對我沒有絲毫興趣…莫不是我太不中用了，連鳥獸都看不起我？

小貍很聰明，趕緊扯下琴弦與其廝鬥起來，發光的琴弦變成一把長長的槍戟，所到之處帶來一片蕭瑟破敗景象，那些原本可愛的花朵瞬間被奪去了生命慢慢枯萎，而那獸鳥顯得漫不經心的躲避，時不時拿那雙眼睛看著小貍，頭也一歪一歪的仿佛在揣測什麽，大嘴偶爾張開噴出一股熱熱的臭氣，熏得人找不到北，像是一種焦糊的味道從它的嘴裏噴出來，再仔細去辯駁又揣摩不透那到底是何氣味。

好在小貍的功夫還不錯，不像我飛不起來，也避不開那些氣味，只蹲在地上咳嗽，朦朧之中，偶見那大鳥的兩只手慢慢伸向小貍，千鈞一發之際，我順手甩出了亡靈短劍，鋒利的劍芒在薄霧中劃出刺眼的光芒，直直插進鳥獸的胳膊，小貍朝我望了一眼，立馬反應過來，用琴弦舞出一個圈，讓獵物困於其中慢慢消散，亡靈短劍的黑氣越來越重，像是在吸取鳥獸的什麽東西，只見鳥獸來不及叫喚便已然沒了蹤影化成一股酸水和在泉水之中，偶爾能聞到刺鼻的味道，亡靈短劍應聲而落，小貍收起琴弦擦擦額上的汗，但看他雙面緋紅，大概戰鬥所致也許是擔心我所致，總之氣喘籲籲，並不好過。

“阿綠？”他慢慢走來，似乎有點站不穩，而我一心盯著水裏的那把短劍竟然不敢拿起來，墨燁的亡靈短劍渾身散著黑氣，泛著如黑色火焰般的光芒，我不敢去觸碰怕像那鳥獸一樣死的無影無蹤。

“阿綠？”小貍好像有些擔心，連忙喚了幾聲，擡頭望著他時，他的笑容讓我覺得什麽都不重要了，只是清秀面色逐漸由緋紅變的通紅，紅中透著焦灼，一步步慢慢挪向我似乎花了很大力氣，喚我的聲音也漸漸嘶啞起來。

我顧不及短劍，快速站起身，剛好被小貍的身子撲個滿懷，他嫣紅的臉蛋上還掛著笑顏，粗啞的聲音裏透出的是凝重的呼吸，有些淩亂的黃色頭發順在耳後，而那雙眼睛卻慢慢的睜不開來。

“阿綠，其實我還是挺厲害的”他努力的說著，對我又笑了笑。

“誰說你不厲害了？”我輕輕出聲，本想再說些話時，他的眼睛忽然閉上了，讓我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抱著他一聲聲喚著他的名字，忽然想起來，曾今也這樣喚過誰？是母親？還是展顏？現在又要輪到小貍了嗎？

是不是中毒了？那些難聞的氣體？可我卻什麽事情沒有，只能覺得小貍的身子像是要燒著一般渾身散著熱氣，嘴裏不斷的胡言亂語，根本聽不清他在說什麽，大概是生病了吧，我不知道原來妖怪也是會生病的，竟然比我還要脆弱。

正打算脫了小貍的衣服，用泉水幫他擦拭，忽然從林中走出一位年長的老者，赤黃的胡子拖的很長，一身灰色麻布衣裳，表情有些嚴肅，佝僂的身子顯示著他生命的盡頭，走起路來卻絲毫不怠慢，他快速上前猛然抓著我的手道：“千萬不能用泉水擦拭全身！”

我有些迷蒙，是不是在失望的時候出現的幻覺？可待我揉揉眼睛，眼前的景象依然存在，手上的疼痛已經減少，那老者突然叫喚一聲，聲音好像在哪裏聽過，不大卻很有號召力，不久，叢林中又來了兩名稍微年輕的人慢慢擡起小貍在森林裏消失的無影無蹤，整個過程一氣呵成，讓我只能呆在旁邊目瞪口呆，完全忘記了剛才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但最真實的是剛才還躺在我面前的小貍已經沒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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