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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零章 離別之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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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謙看她如只溫順的小綿羊,臉上笑容更豪邁,又更摟緊了她,聞到她發絲裏淡淡纏綿的香氣,輕聲在她耳畔道:“過幾日,我要出海,你好好照顧自己。”

聽聞邵謙鄭重其事說來這句,景秀一驚,從他懷裏掙開道:“為何要出海,上回在趙總管還有珍寶齋的姜管事的面前,你便有此意,但我卻覺得並不是真為尋北海南珠。”

邵謙看她一本正經的樣子,手指滑過她鼻尖,有些寵溺的笑道:“不跟你說,是不想你成日惦記。你的嗽喘遲遲不好,幾位大夫皆說是憂思過度,要你靜心調理。”

景秀眉心輕攏了憂慮,道:“我也不願成日憂思,可這府裏整日是計較算量,我不為自己思慮,還能有命活著嗎?”

說來這話,濃濃傷感之情不覺溢出。

邵謙看了臉色陰沈,眉宇間的銳利咄咄逼人,一把伸手把景秀摟在懷裏,沈聲道:“我送你去城西柳巷於宅!”

他不願再看到懷裏的人兒受一絲傷害和委屈。

早有這打算,卻從沒提及。

是知道她不會同意。

果然,剛說完這句,她就連連搖頭道:“府裏還有好多事未處理,一時半刻脫不開身。”

知道這個答案,邵謙還是冷著氣道:“我怕我這次出海,回來你不是傷痕累累,便是……”香消玉損,這個詞還未出口,他收住了話,臉色更陰郁了。

景秀猜出他要說的話,伸手主動握住他掌心,十指交叉。男人的掌心火熱粗糙,比她要大出許多,握著的時候心裏的不安又沈澱下去。

邵謙欣喜她的主動,立時眉眼舒展,嘴角含笑:“你想待在這府裏由著你便是。”

景秀微微含笑,兩只手緊緊纏繞:“何時回來?”

邵謙猶豫片刻。

景秀見他遲疑,擡起眼瞼,看到他眉峰處輕輕聚攏,她忙道:“可是事情棘手難辦?”

邵謙輕笑:“傻丫頭,莫要激動。”他輕撫上景秀後背,憐惜的給她順氣道:“倒不棘手,沒有把握不會親自來這趟滁州。”

景秀也不知他話中真假,只是心頭總有些隱隱不安:“需不需要我幫忙?”

“男人的事你幫得上什麽忙?”邵謙聽了好笑。

“你也別瞧不起我,我未必不能幫忙。”景秀也隨著調笑。

“你只消照顧好自己,別再受傷,待我回來還給我留著你這條小命,就是幫我大忙!”邵謙語氣硬朗道。

景秀聽言喜悅,重重點了點頭。

邵謙看外面天光大亮,不好多逗留誤事,最後細致吩咐幾句:“……你們府裏的傅四爺不是簡單之人,對他最好能避則避,莫要與他再多瓜葛,切記我這句話。”

聽邵謙語氣沈緩,她有些愕楞:“他是什麽人?”

邵謙道:“別多問他什麽人,知道少點對你越好,只要記得我這句就是。”

景秀心生古怪,但看邵謙不想多說的樣子,許是他的身份隱秘,她也不想多去追究,老實道:“不會多與他糾葛。”

邵謙笑著頷首,又抱緊了她一會,寬識的手掌緊緊握住她手心,手心貼著手心,捂出熱汗來,才肯抽身離去。

景秀絮絮叨叨幾句,讓他註意傷口,萬事小心之類的話。

看著他躍窗而出,一絲惆悵躍上心頭,她捂著急促跳動的胸口跳躍,一聲呢喃從嘴裏滑出,不知何時才能再見?

將屋內稍作整頓過會,景秀坐在梳妝臺前梳頭,雙眼空落落的盯著紫檀雕花的妝花鏡,驀地聽到兩聲叩門的聲音,霍然隔著門扇詢問:“醒了嗎?”

景秀麻利將發簪別在耳際,正了正頭飾衣襟,起身款款走出,拉開門扇,福了身子請安道:“二舅舅。”

“別多禮。”見她這多規矩,霍然收起不虞之色,露出淺淡笑意道:“醒了就跟我去見你大哥。”

景秀擔心整晚的事,看霍然一大早親自來敲門,她脫口問道:“我大哥如何了?”

“人在昏迷,並無大礙。”霍然說下這話,轉身就走。

景秀提裙跨出門檻,跟著霍然繞過曲折回廊,來到正屋。

傅景榮正臥在裏面,屋子裏數來個丫鬟伺候。

景秀急走到床前,看到大哥無半點血色的面容,急著喚道:“大哥……大哥……”

霍然揮手遣了屋內的丫鬟,慢條斯理走到床前,淡淡掃了眼床榻上的傅景榮,冷著臉道:“他倒是昏迷的巧,到時候弒母重責,也不好細作盤問。”

景秀聽他語氣嘲諷,側過臉仰起頭道:“我大哥何錯之有,這本就是她欠我們的!”

“景沫不是說的清楚,當初我長姐奪走景榮,是為他性命著想,不然他早就身亡,還能在府裏享福。非但不感激,還敢做出這種不孝不義之舉。”霍然臉上已有薄怒。

“她是你長姐,你當然維護她,可她加附在我們兄妹身上的痛你知道多少?”見他說話不分青紅皂白,景秀也不再多尊重,“難道我娘就該被冤死嗎?”

霍然直言不諱道:“你娘的身份註定如此。”

景秀被他這語激怒,冷冷一笑道:“你們這些自是尊貴的人,骨子裏就輕賤他人。多說無益,我與大哥命在你手上,如何處置悉聽尊便。”

她轉開臉低頭望著大哥,見他生氣全無,憂從中來。

霍然道:“我說了,你最好祈禱長姐平安無事,不然你和你大哥的命我親自來取!”

話音落,他就拂袖而去。

聽到沈重的步伐遠走,景秀嘆了一氣,靜靜的守候在傅景榮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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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香堂裏,傅正禮守候一夜,看徐恒還在為太太針灸,心知這刻還不醒,那太太的毒發就嚴重了,不免焦急徘徊。

而緊接著,有下人傳來消息,景榮和景秀在柴房裏消失不見。

還不待發聲,族裏人就暴跳如雷:“傅府的規矩何在,規矩何在?簡直放肆!”

徐恒在屏風裏頭聽到這裏,一時針走偏鋒,險些紮錯穴位。

“他們都在我屋子裏。”霍然的聲音及時出現。

眾人尋聲望去,看霍然風流倜儻的走近,他瞇起一雙桃花眼淡漠道:“你們在乎的是個說法,重懲他們兩個有何意義?我最在意的是我長姐的性命,我長姐真有事,我定當不饒過他們,可長姐現在還有救,我就要逼問出解藥,將他二人關在我屋裏。”

這樣的解釋讓族裏人雖不滿但不敢有異議,顧及他是孝廉公的二公子,倒也給他面子。

景沫心裏卻不是滋味,她昨夜已找過這個二舅,讓他隱瞞,並交出他們兄妹倆,可沒想到遭到一口拒絕。

霍然的目光望了眼景沫,而後背過手走近屏風裏面,看徐恒舉針不動,他道:“徐大夫醫術高明,年紀尚輕就在宮裏太後今上跟前斷脈,屢獲嘉獎,絕無失手,我母親的毒,你有幾分把握?”

徐恒手指一僵,舉針繼續紮入穴位,半天才道:“毒深入體內,要驅除還得多些時日。”

霍然笑了兩聲:“總得有個期限,不然讓這些人等下去,算是何意思?”

徐恒轉過身,看了眼霍然,溫潤鎮定地道:“三日期限。”

“三日若救不活我長姐,你當何罪?”霍然咄咄逼人的目光望著他。

徐恒沈默片刻,“救不活,自當引咎辭去太醫院官職,聽憑發落。”

“好,我記下你的話了。”霍然點頭,轉身踏出屋:“聽到了,三日後……”

“三日不妥。”景沫直接反駁:“三日後又是個什麽情況,我母親的毒真能等三日嗎?徐大夫明顯偏袒他們兄妹二人,想的拖延之策,二舅舅也由著他們?”

霍然咳嗽一聲,定定望著她:“景沫你別慌亂陣腳,她是我長姐,是你母親,我不想她有事,只要有救治機會,就該試試。”

景沫氣急敗壞的不語,知道這個二舅舅是真切擔心母親病情,又不好多說什麽。只盼著應天府尹到來,到時候哪個還好包庇!

傅正禮道:“太太還續著一口氣尚在,徐大夫也有承諾,三日後沒有結果,景榮和景秀兩個孩子,我會當著大家面送他們入牢。幾位叔公日夜勞累先去歇息會。”

三叔公想說什麽,枯涸的老眼望了眼景沫,看景沫低垂著臉,三叔公無奈,值得拄著拐杖和其他人走出去。

屋子裏的人消散後,傅正禮問霍然:“那兩個孩子怎麽樣?”

霍然對這個姐夫尊重,端斂神色道:“沒事,只是大姐夫理應多關心我長姐才是,那兩個晚輩重錯之人,一再包庇,只會讓傅氏族裏人有意見。您是族長,又是滁州知府,要是被姐夫上峰知曉,官職不保。”

傅正禮臉色微沈:“這些事說來都是我做的孽,那兩個孩子會這樣,也是我們長輩起的紛爭,波及他們實屬不該。要是太太醒來那就算了,要是不醒,按律法,只有將兩個孩子判以死刑。”

傅正禮如何聽不出霍然的意思,這是要他給出承諾。

“好。姐夫的話我也記下了。”霍然點頭,看了眼一語不發的景沫:“你也聽到姐夫的承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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