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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九回 夢魘纏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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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秀這一覺睡的漫長也很不踏實,幾乎是夢靨連連。此時她正身處在一片綠林,一直跑,一直跑,後面正有一只猛獸追著她,也不知她從哪來的那麽多力氣,為了逃生她跑的很快,從來沒有跑過這麽快,直曉得咬緊牙關奮前跑著……

直到眼前出現一條湍流,沒了路可跑,腳停了下來,可她不會游泳,前面是湍急,後面是猛獸,她走投無路了。

身子一軟趴了下來,抱著頭痛哭,哭的聲嘶力竭,卻突然聽到低沈醇厚的聲音響起:“小丫頭,怎麽每次見你都哭哭啼啼的,哭的我都替你寒磣!”

這聲音仿佛帶著魔音般,給了她活下去的曙光。她身子一震,擦幹淚擡起臉,看到邵謙撐著木漿,身姿挺拔的立在急流中,正沈著臉的望著她,帶著咄咄逼人的氣勢,眸光卻隱含著關心,低聲喝道:“小丫頭,還傻楞著,快把手給我!”

她轉悲為喜,欣喜的喚了聲邵大人,就要伸長了手,卻突然看到華素站在邵謙背後,從後面緊抱著他的腰,眼裏滿是崇拜。

她的手縮了回來,聽到後頭猛獸一聲惡吼,她咬著唇,死死閉眼抱頭蹲下。

“景秀。”一聲溫柔如沐春風的音調揚起,“別害怕,我帶你去對面岸上。”

她緩緩睜開眼,看到面前的邵謙突然變成了傅四爺,依舊是最溫煦疏朗的笑容,他伸出那雙骨節分明又修長的手,輕柔的道:“來。”

她不受控制的踏上前一步,正當她猶豫的伸手時,景沫驀地出現在木舟上,站在傅四爺旁邊,臉上盡是溫柔又端莊的笑,癡迷沈戀的望著傅四爺,然而在看到景秀時,卻突然從袖子裏抽出一把雪亮的匕首,笑意瞬間凝結成狠戾,向景秀胸口刺去。

她呼吸一滯,退後一步,摔倒在地,心口噗通直跳,喘不來氣。

“六妹。”畫面一轉,傅景榮的撐著一葉扁舟,溫聲笑道:“六妹,快過來,跟大哥走,大哥載你去對岸。”

她重新露出笑容,想也沒想的站起身,在猛獸撲過來前,毅然伸手握住大哥那雙溫暖的手,縱身一躍,跳到那條木舟上。

可是,她沒曾註意大哥臉色微變,嘴角噙著陰魅的笑,在她伸手跳到木舟上時,大哥嗤笑一聲,手裏松掉了勁。

她還沒站穩腳,那溫熱便脫離她指尖,身子搖搖晃晃,險些要要掉下水裏,她奮力抓緊他的指尖,絕望的哀求道:“大哥,救我……救我……”

但是大哥只是帶著冷冽決絕的笑著道:“娘就是沈在這條河裏,你也下去陪她吧!”他全然松掉手,就勢把她推到水裏。

“啊!”景秀失聲大叫,整個人沈入到冰涼的流水中,依稀看到大哥邪魅笑起來,笑的雙眼赤紅,那笑容近完美無缺,而她卻被一片冰冷吞噬,眼前漸漸模糊一片,再也看不清……

“六小姐,六小姐……”白蘇看景秀睡夢中又是笑又是哭,一會喊著邵大人,一會喊著大少爺,又是撕心裂肺尖叫。她在旁想把景秀叫醒,卻撼動不得她,聽到最後這聲尖叫,她慌亂的拍打著景秀的臉面,在她耳旁大聲喚道:“六小姐,六小姐,快醒醒啊……”

景秀臉上感覺到痛,脫力的睜開眼,一雙亮澄的眼睛睜得老大,兩頰灼熱的淚水順著下顎流到裏衣,渾身已被汗水浸透,淚水汗水混合,身上冰涼如墜冰澗裏。

淚眼模糊中才看到白蘇焦急的神色,她張著嘴巴,大大的吐納氣息,原來她還活著!

她揪著胸口,喉頭又酸又脹,那夢境真實的讓她辨不清楚。

白蘇看景秀總算清醒,在旁舒了口氣,拍著胸脯道:“嚇死我了!怎麽好端端夢魘了?”

景秀身上冷的很,那種掉在水裏的觸覺就像真的一樣,讓她半會還回不過神,嘴裏沙啞的道:“好冷,好冷。”

白蘇看景秀滿頭是汗,一張素白的小臉更是慘的不剩一絲血色,趕緊去門外,喊了個小丫鬟,吩咐去拿套幹凈的衣裳來。

景秀換下身上黏濕的衣裳,神志才清醒些了,坐在窗頭,她喝下一口暖茶,後知後覺才發現外面天色已黯。

“我睡了近三個時辰。”喃喃出聲道,揮去腦海中那恐怖的夢境。

“是啊,六小姐夢魘,我在旁喚了半個時辰,都喊不醒。”

景秀垂著臉,心頭生了微涼之意道:“我是連日來太累了,連夢境都做的可怖。”

白蘇不知道她做了什麽夢,但卻是頭次聽到景秀那種撕心裂肺又絕望到死的尖叫,便能想到這夢境的可怕,不想讓她再回憶,便轉開話道:“六小姐讓我派人跟著馬道婆那事,有了些眉目。”

景秀記起這事,回過頭問:“怎麽樣?”

白蘇道:“那馬道婆的確古怪,她出了傅府後,沒有往白蓮觀的方向去,而是坐上一輛青蓬馬車,揚塵而去,派去跟著的人跟到郊外,卻沒見到馬道婆,跟丟了。”

景秀“嗯”了一聲,思忖良久不做聲。

白蘇以為她又陷入夢境回憶,急忙打斷道:“馬道婆雖說古怪,但她並沒有加害六小姐,反而幫了好幾次,今日出現及時,阻礙了二叔婆的逼婚,莫不是有人在暗中幫你?”

景秀輕輕頷首,反問:“你覺得會是誰?”

白蘇認真細想,慢慢分析道:“大小姐逼迫六小姐這事,知道的人不多,六小姐誰都沒說,大小姐更不會向外人道,誰會知情呢?”

景秀猛地想起一人來,又不可信地擺擺頭,若真是他,他為何要馬道婆說出那些話來?

白蘇見此情,問道:“六小姐想到誰了?”

景秀不語,起身道:“該去用晚膳了。”

景秀留在遠香堂用晚膳,等一桌菜備齊後,傅正禮也正好從府衙回來,徑自來遠香堂,知道景秀正等著他,他身上的官服也未褪下,便直接去偏廳。

景秀正和廚房新任掌事樊媽媽問話,見她五十歲上下,銀盤兒臉,笑容多和善,談吐得體,但又不是那種健談的人,說話分寸拿捏得當,看來巧娘卻沒看錯人。

樊媽媽笑道:“我這婆子旁的本事不會,只會做夥食,燒了一輩子的菜,六小姐能喜歡老奴的菜,那是看的起老奴,老奴做的心滿意足,將來還會多為六小姐做可口的膳食,吃的六小姐無病無害,福壽安康。”

景秀微微一笑,話意說的明朗,就是答應將來為她做事了。

看著滿桌的菜,景秀一時食指大動,這幾日她的膳食全是由樊媽媽親自所做,看得出花了一番心思,很合她口味。

除了滿桌的葷少素多,桌上還擺著黑漆描金退光的六槅攢盒,有山東柿餅,蓮子棗泥糕、芝麻雲片、豌豆黃、裹玫瑰餡壽字雪花糕,還用冰盤擺了個哈蜜瓜葡萄枇杷拼盤。

樊媽媽看景秀盯著桌上哈密瓜看,用銀杏牙挑叉了一塊哈蜜瓜遞給景秀:“這叫哈密瓜,又叫貢瓜,聽說是專給皇上食用的,清脆香甜,養身的緊。老爺近來身心疲倦、心神焦躁不安,吃了這貢瓜最有效益,六小姐也嘗嘗,好吃。”

景秀咬下一塊,果然香甜爽口,嘴裏溢出笑意來:“真甜。”又咬了幾口,忙問道:“這是哪裏來的?”

樊媽媽笑道:“是二舅爺派人送去廚房的,讓老奴拿來給老爺諸位小姐嘗嘗。”

霍然?

樊媽媽不提,她倒快忘記霍然這位二舅爺還住在府邸,霍婷婷沒走,他也就一直留著,只是常往外面去,是個閑雲野鶴逍遙自在的人。

這時,傅正禮掀了簾子進屋,聽到景秀和下人相談和氣,微露出笑來,想到以前霍氏管家嚴明,下人們都是戰戰兢兢,莫敢多說話,而景秀卻跟下人相處融洽,態度溫和。

他咳嗽一聲,大步流星走進去,坐下來問道:“讓你管家累嗎?”

景秀聽到傅正禮聲音,忙站起身,行過一禮,回應道:“不累,媽媽們都是得力的。”眼睛瞥了眼樊媽媽。

傅正禮擡手讓景秀起身,順著景秀視線望向桌旁的樊媽媽:“可是新任的廚房掌事?”

樊媽媽忙不疊屈膝行禮道:“老奴給老爺磕頭。”

“起吧!”傅正禮正聲道:“以後好好打理廚房,不可馬虎大意,讓六小姐操心。”

“是,老奴省的。”

景秀坐下,拿了根銀杏牙給傅正禮叉了一塊哈蜜瓜,“父親請用,樊媽媽說吃這個能緩解身心疲倦和焦躁不安,父親多吃些才健康。”

傅正禮笑著吃下一塊。

食不言,寢不語,父女兩人用完晚膳後,樊媽媽把菜撤下去,傅正禮問起正事來:“沫兒和婷婷的事如何了?”

屋內燈火通明,映著景秀通透無暇的面頰,若明月出塵般,她輕聲道:“不出意外的話,表姐明日就會回京城。”頓了頓,看著傅正禮欣然的神色,她猶豫會,才續道:“只是大姐姐的事,不大容易處理,女兒想了偏門的主意。想在家裏修建家庵,父親同意讓大姐姐去家庵為母親祈福,大姐姐為了不守著家庵,興許會答應去京城。”

傅正禮聽完後,臉色變了變,沈聲道:“不是說別信那些怪力亂神之說嗎?”話一落,看景秀在燈火下低垂的臉,他換了口氣道:“父親不是責怪你的意思。”見景秀還埋著臉,他又想了想道:“知道這事讓你為難了,那就依了你,這家由你做主,你做事自有分寸,只要讓沫兒答應去京城就行。”

景秀這才擡起臉,眨了眨明亮的眼眸,盈盈笑道:“多謝父親。”

傅正禮看景秀在自己面前一幅撒嬌的模樣,頓時心中多少煩躁都散盡,好一會兒才語重心長地道:“亂民暴動越來越嚴重,牽涉當朝亂黨,今上又派了重臣來,父親這幾日都會晚點回,甚至不能歸家,家裏的事你盡心打理就是,累的活就交給趙總管。”

景秀上回聽了只言片語,見傅正禮眉心的凝重,看來滁州又有大事發生,聽他說派了重臣來,剛想張嘴問是誰,又覺唐突,生生憋回了肚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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