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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回 善意點撥 不識擡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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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葵看景月臉色很難看,忙拿了鏡臺上的百濯香粉,給景月塗抹上:“六小姐說得是,這香粉是邵大人送的,四小姐多抹點在臉上,邵大人一定喜歡聞……”

景月漸漸平覆怒意:“脖上也抹些……”又在手上沾了點,玫瑰濃郁的香味縈繞在景月周身,持久不散。

景秀出門後,想邵謙要來遠香堂,經景月這一鬧,生怕又會遇到,她想了想道:“我們還是快回西廂院。”

白蘇也覺得不宜久留,可看景秀這身衣裳染得全是胭脂紅,她利落道:“這身出去不妥,我去找件衣裳來讓六小姐換下。”

約莫半刻鐘,景秀換了身丫鬟的衣裙,與白蘇急急往遠香堂外去。

剛走出遠香堂,正要往西邊的抄手游廊去,卻在迎面堆砌假山旁,看到趙總管領著邵謙走過來,她腳下一頓,四顧一望,忙拉著白蘇垂下臉,避開轉走另一條道上。

邵謙不經意間看到這幕,也看到那張素白慌張的小臉,他停下腳,皺了皺眉,這丫頭走這麽快,當自己是羅剎避之不及。

直到那身影跨過月亮門,消失不見,他眉峰微松。

趙總管看邵謙停下腳,忙伸手道:“邵大人,請。”

邵謙收回目光,往廳堂裏走去。

剛坐下來,想起那丫頭慌張避開的神色,就莫名火氣,枉擔心她真被自己掐死,今早借口來內院,也是想打聽那丫頭是死是活。

想起這些,他冷冷地一笑,覺得不可思議,他堂堂五軍左都督,軍中叱咤風雲,殺伐果決,那丫頭不知死活,若在平時,不管何人早就死在自己手下。可自己還鬼使神差地來到內院,就是想知道她怎麽樣了。這些要傳了出去,豈不教世人笑掉大牙,竟然會為了一個丫鬟牽腸掛肚。

他不由得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來滁州還有更重要的事,不該為這些事煩心。

他這一掌嚇得來上茶的丫鬟一個哆嗦,手腳不穩,茶杯就落在了地上。

丫鬟嚇得腿一軟,整個人就跪倒在了地上:“大……大……大人……恕罪……”幾乎話都說不清楚。

白芷聽到堂屋動靜,立刻走進來,看邵謙一臉冷色,她放聲喝道:“雁兒,你是怎麽上茶的……”就要一巴掌打在跪地丫鬟的身上。

被邵謙揚手握住手腕,白芷頓時疼得白了臉,屈膝跪地道:“邵大人……”

邵謙一甩手,目光直視叫雁兒的丫鬟,冷冷地道:“擡起臉來。”

雁兒嚇得恨不得找個地洞躲起來,臉死死地埋著。

邵謙沒了耐性,彎腰鉗住雁兒的下顎,看她左臉的紅腫,他臉色一陰,道:“叫什麽名字?”

雁兒被迫與邵謙對視,驚愕地看著一雙如鷹般銳利冰冷的眼睛,她止不住顫抖著道:“奴婢……雁兒……”

邵謙猛地放下手,壓抑著滿身的戾氣,滿眸的殺氣。很好,你這小丫頭果真不是個丫鬟,就連名字都是假的,當真是不知死活!

趙總管看邵謙突然變了的臉色,忙賠不是道:“新來的丫鬟沒調教好,邵大人勿要動怒。”又看屋子亂糟糟的,指了白芷:“快把邵大人請進稍間好好伺候。”

白芷躬身做請。

邵謙臉色鐵青地站直身,跟著白芷往裏面去。

在稍間裏的景月早就衣冠鮮麗地等候著,手裏拿著靶鏡整理妝容,心裏卻撲通撲通直跳,十分不安定。

落葵見了也是著急:“四小姐您這一緊張,我腿腳也跟著哆嗦。”

“沒出息!”景月碎了一口,被這丫頭帶得更緊張了。

母親給的機會只有這一次,不成功便成仁,往後只怕再也不會有比這更好的親事,且邵大人還未娶妻,她若嫁過去,便是當家主母,哪還用再看別人臉色,卑躬屈膝……

一想到這裏,景月更打定主意要攀上邵大人,看著桌上還冒著熱氣的茶,一擡手舉杯就往自己衣袖上淋去。

看得落葵目瞪口呆:“四小姐!”

“閉嘴!”景月輕喝道,“不許說話!”

待衣衫幾近濕透,景月嘴角勾起一抹笑,聽到有幾重腳步紛至沓來的聲響,她慢慢解開衣襟領口上的琵琶對扣,露出一截白皙修長的玉頸,便要寬衣解帶……

只要邵大人一進屋,看去她清白,那她就只能嫁於他了。

以前不就有這樣成功的例子……

顯然,景月當真是豁出去了,不惜一切,更以女兒家清白做賭註。

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景月已將對扣全解開,就要褪去外衣褙子……

聽到自己心跳如鼓,她媚眼如絲地盯著房門處。

邵謙跟著白芷走近左稍間,一股玫瑰香粉味越來越濃,他已嗅出是百濯香粉,腳步就有些遲緩,腦中突然想起那小丫頭在假山說的那些話……

白芷走到門前停下,正要推門,見身後的邵大人走得緩慢,她即躬身請道:“邵大人請進。”

白芷忙將門打開,邵謙陡然停下腳,朗聲道:“京中傳來百裏加急的折子還未批,你去通傳傅太太,說我改日再來拜訪。”轉身就往回走。

白芷想叫住又不敢叫,只能任由邵謙大步流星地離去,直到看不見人影。

她回過神走進屋,頓時立在那裏,瞠目結舌地看著景月衣衫不整的模樣……

邵謙臉色不虞地徑自往大廳去,堂堂一州知府竟也要弄出這種事來,敗壞綱紀。

他雖沒進屋,但憑濃郁不散的玫瑰味,再經那丫頭曾提醒的話,便可知左稍間裏多半不是霍氏候著,而是位小姐。

他冷哼一聲,書香世家也要用這種手段攀結,看來這傅家並不如傳聞中那樣清白。

剛進大廳,看到傅正禮從外頭走進屋,邵謙沈聲有禮道:“傅大人。”

“下官拜見邵大人。”傅正禮中規中矩地給邵謙行禮。

“傅大人免禮。”邵謙客套道。

傅正禮聽出他語氣生硬,不好怠慢,請他上座道:“下官正要隨幾位知縣去慰問難民,哪知邵大人來了府,邵大人是有何要吩咐?”

邵謙也有正經事要談,便坐下來道:“滁州這一帶雪災嚴重,百姓流離失所,勢必有些難民情緒高昂,恐起抗拒,鬧出結黨暴動的事來,我聽聞傅太太在滁州百姓心中有菩薩之稱美譽,一貫樂善好施,又在雪災之初施粥布膳,廣結善緣,想請傅太太和傅大人若能一同探望難民,多少能減輕他們的亢奮情緒。只是難民之地汙穢雜亂,傅太太婦道人家不好前往,我不請自來,正是想與傅太太商量這事。”

“還是邵大人考慮穩妥。”傅正禮目露欣賞,“能化解這場災難,我與太太自當義不容辭。”說著,吩咐屋裏的丫鬟:“去請太太來。”

此時左稍間裏,霍氏冷眼看著跪在地上的景月,恨聲道:“你學的是什麽規矩,就做出這種不要臉面的事,我算是白養了你!”

“母親,我是豬油蒙了心,一時亂了分寸……”景月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我只是想讓邵大人註意……”

“你這樣做,與那青樓勾欄裏的女子有何兩樣,我真想不到這些年就把你教導得成了這樣,讓你學了那些不三不四的手段,敗壞我們傅府的清白!”

“母親,女兒知錯了,下回絕不敢了!”景月驚恐無比地哭訴道,“女兒是鬼迷心竅了,求母親原諒……幸而邵大人沒有走進屋,他沒有看到女兒……”

“你還有臉說!”霍氏一拍桌子,“我讓你坐在這裏見一見邵大人,能不能被他看上要看你的造化,不可強求,你卻用這種不入流的手法,你不要臉,我和老爺還有你那多姊妹都跟著你不要臉面了不成……”

眼看霍氏越發生氣,景月哭啞了嗓子,嗚嗚道:“我再不敢了,不敢了……”

這時,白芷在屋外敲門道:“太太,老爺和邵大人在大廳裏,請太太去一趟。”

陳豐家的勸道:“太太別動怒,好在邵大人不是沒瞧見麽,別氣壞了身子,原諒四小姐一回吧!”

霍氏當真是有些怒意,沒想到景月這般不中用,還險些釀成大錯,敗壞家門,她捂著腦門,氣恨道:“罷罷,你回去好好反省。”

景月忙不疊磕頭:“女兒一定好好反省。”

看著霍氏慢慢走出去,她跪著的身子一癱,嚇得淚流不止。

在外頭回廊裏,霍氏猶在生氣道:“原就沒指望她能入邵謙的眼,卻怎麽都想不到她起了這種歪心思,真真是白養了……”

“太太勿氣,邵大人人中龍鳳,誰不想攀上,四姐兒也是年輕了些,亂了分寸。”陳豐家的邊勸道。

霍氏長嘆一氣:“她這樣不成氣候,那就怨不得我心狠了……”

兩人往廳堂去,走到門外,正聽到邵謙問道:“傅大人可知道太上皇回朝,被今上軟禁在南宮之內?”

傅正禮臉色微變,緩緩道:“收到些風聲,我聽說如今京中時局覆雜,上至內閣,下至百官,皆是人人自危,又恰逢今年的雪災,百姓民不聊生。”

邵謙半帶著笑道:“傅大人遠在滁州,也能為朝廷為百姓憂國憂民,這份心實屬難道。這次危急關頭的救民施災,傅大人功不可沒,待日後回京後,定會向聖上稟明一切。若是聖上曉得,定當好好加封傅大人。”

“實不敢當。”傅正禮言辭客套地道,“身為知府,這本是下官職責所在,邵大人在施粥中防患難民趁機暴動之舉才是有功,下官只是從旁協助罷了。”

邵謙笑容不變地開誠布公地道:“傅大人也不必再跟我這個粗人兜圈子,應當明白聖上派我等莽夫來滁州施粥並不只是為了鎮壓難民暴動,而是另有所為,以傅大人縱橫官場近二十年,理應有所悟才是。”

傅正禮臉色稍變,但也只是一瞬,還是笑道:“邵大人這話是何意?”

邵謙見他不識擡舉,把茶杯重重摔在桌子上,眼神一變地道:“傅大人當真是要跪下接聖旨不成!”

屋子裏的下人感覺屋內空氣驟然一冷,嚇得退避三舍,全都腳不著地地退出去。

在外頭的霍氏聽到“聖旨”二字時,身子也不禁一顫,只看傅正禮剛毅的面容不屈不卑,而邵謙也有雷霆動怒之勢。她扶著陳豐家的手,大步跨過門檻,進屋已是笑道:“聽聞世侄來請安,可我頭風發作,起得晚了,讓世侄久候,實在過意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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