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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 難言羞口齒 論病細前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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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氏和陳豐家的回到遠香堂,看傅正禮在堂屋裏吩咐請邵謙來府的事宜,她笑了笑,走進屋道:“老爺今日怎麽沒去衙門?”

傅正禮道:“等著你的回話。”

霍氏臉上微有驚疑,並不答話,走到一旁的太師椅上坐下來,把手中的暖爐交給白蜜:“去加點炭。”

白蜜伸過手接著了,和白芷一齊退下去,屋子裏的其他人也隨著退出去,只剩下陳豐家的在裏頭伺候。

片刻後,傅正禮放下手頭帖子,擡起眼問道:“怎麽樣?沒有說嗎?”

霍氏就嘆口氣,蹙起眉頭道:“這件事老爺叫我怎麽好開口呢?連我都不信有這樣荒唐的事?再就是萬一她不同意,還把事情到處嚷嚷怎麽辦?我再想想。”

傅正禮正了正身子,皺眉道:“你一直拖到現在都不說,是還不全信任景秀吧!當初決定把她接回來,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早就該想到今日的事。她人也回來了,遲早都是要說,拖久了對景榮全無益處。”

“老爺以為我想拖著嗎?我還不是想把事情更容易掌控點,景秀那丫頭看上去老老實實,唯唯諾諾的,可心思重得很。她覺察到我要把她嫁給鄧睿,一晚上就思慮過甚吐出血來,後來好些了,她又很順從懂事地接納了,這樣的轉變,能不讓我多想嗎?”

“那你想怎麽樣?”傅正禮反問道,“你要把景秀嫁給鄧睿,她知道了不好想也是應該。你想想看,她才剛回來,你就合計著把她嫁出去,她能往好的想嗎?還以為我們把她接回府,就是為了把她嫁給鄧睿。可是你是她母親,她又不敢違抗你的命令,只好接納了。我看都是太太你想太多了。”

“老爺的話我也不是沒想過。”霍氏軟和了語氣道,“我當然願意景秀真的是如她外表看到的那麽順從,可景榮的事我不敢有一絲差錯,鬧大了不好收場,我還要試試她才好決定。”

傅正禮就不耐煩了:“我說你這是婦人之見,她一個小姑娘家,能翻出多大的事來,你管理著內院,她敢到處嚷嚷,你也有的是辦法堵住。說要試她,要試到什麽時候?”

霍氏急著站起道:“為了景榮,我一定不允許有任何差錯。這事我自有主張。眼下就有一個機會,如果她沒別的心思,將來我會好好補償她,等她出嫁,給她多添置點嫁妝,斷不會委屈了她。”

傅正禮哼了一聲,拿起桌上的折子甩袖大步邁出去。

“唉!老爺!”霍氏急著挽留,看傅正禮頭也不回地走出去,按住了額頭,身子搖搖晃晃的。

陳豐家的忙扶著霍氏坐下來:“太太別氣,來喝杯茶。”

霍氏喝口茶,撫了撫胸口,滿面不虞道:“他這是什麽意思,給我臉色看?成親這麽多年,家裏大大小小不少事,他何曾這樣給我臉色!”

陳豐家的勸道:“太太您也是知道老爺從不這樣甩臉色,跟您都是笑著有商有量,剛才我在旁可都聽清楚了,是您語氣太急躁了些,老爺近來公務繁忙,家裏又一籮筐的事,任誰都難免會心煩,您體諒體諒。榮哥兒的事您著急,那老爺還不是比您更著急,今日都沒去府衙,就等著問您情況呢?”

經陳豐家的這番話道來,霍氏也平靜了心情:“你說得有道理,剛才我是語氣重了點,沒顧上老爺的心情。一進來看老爺還待在府裏,就知道是為了景榮的事沒去衙門,我卻說要試探景秀,他跟我急也是應該。”

“您這樣想就好。”陳豐家的滿面堆笑,又道,“太太不是我說您,為了榮哥兒的病,您疑心也是重了。老爺說得不無道理,您掌管著府裏內院,六小姐剛回府,借她十個膽子,也不敢和您對抗。再說了,榮哥兒是她的親哥哥,她不會見死不救……”

霍氏擠眉瞪眼,赫然打斷:“渾說什麽胡話!”

陳豐家的看霍氏臉色,溫言勸道:“太太,您何苦這麽為難自己?都過去這麽多年了,老爺都沒說什麽,您何必耿耿於懷呢?先前榮哥兒就說了句覺得和六小姐親切,您就臉色大變,這看在榮哥兒眼底,豈不是會起疑心來。本來他和六小姐就是親兄妹,兩人那模子裏都是有些相似的,您越是在意,榮哥兒就越是覺得不對勁。老奴今就壯著膽勸勸您,為了榮哥兒,您還是和六小姐把話挑明了,這心裏的一根刺總得要拔出來,沒得再拖延下去,榮哥兒這病更重了。”

霍氏唇角動了動,面色一陣陣白,嘆聲道:“你以為我不想說嗎?可我怕話一出口,六丫頭怨憤我,把我守了十八年的秘密嚷嚷出去,傳到景榮耳裏,他還會認我為娘嗎?他可是我的命根子,是我一手養大的骨血啊!”

霍氏越發激動地按著心口:“剛才坐在轎子裏我本想說了,可看到她那雙眼睛,跟柳姨娘一模一樣,就好像柳姨娘還活著,她又回來跟我搶榮兒……”

陳豐家的捏著一把冷汗,榮哥兒的怪病,需一味藥引,便是親姊妹的血,可榮哥兒卻不是太太親生,他是柳姨娘的兒子,與景秀才是親兄妹。

這個秘密整整有十八年了,若不是榮哥兒這怪病,府裏上下沒一個人知道,連老爺都是不清楚的。

太太系名門望族,是孝廉公的嫡長女,孝廉公為人剛正不阿,一生清廉,教導的子女也各個強幹,太太幼承庭訓,最重禮數。十五歲嫁來滁州,當時傅府雖說也是官宦世家,卻遠沒有世襲的孝廉公府尊榮,太太嫁給老爺算是低嫁了。幸好那年老爺高中狀元,這才結了姻親。

嫁來兩年,太太盡心盡力打理中饋,又幫著老爺疏通官運,把自己兩萬兩的陪嫁耗去大半,傅府能有今日榮耀,太太也是功不可沒。

可唯一遺憾的是沒能給傅府添子,太太這才幫著老爺納妾,又把自己兩個丫鬟給老爺當陪房。第三年,好不容易有孕,九個月大時,太太卻發現老爺在外有個青樓女子,柳如眉,而且也懷有身孕。太太自幼學的規矩,絕不能與青樓女子共侍一夫。情急之下找到柳如眉,太太怒火中燒,揚言要將她腹中胎兒滑掉,不想意外的,兩人爭執間,都動了胎氣。

太太產下男嬰,卻是個死嬰,而柳如眉也同時產下男嬰。太太怨恨,使計調包,讓柳如眉誤以為自己的兒子死了,而太太則抱養她的兒子,取名景榮。

太太神不知鬼不覺地做下一切,連老爺也瞞住。柳如眉身子虛弱,產下男嬰便暈厥,她以為自己的孩子已死,不久之後離開滁州。

後來太太又生下了大小姐景沫,老爺有一日卻突然說要納柳如眉為妾室,太太多方阻撓,可老爺一意孤行,終究是讓再度懷胎的柳如眉入了府。

往後太太寢食難安,夜夜夢魘,擔心她調包一事被揭穿,怕柳如眉是來回府調查,是來搶走榮哥兒,欲將她趕出。不想柳如眉臨盆之際,太太終於讓那個女人徹底離開了!

可是,榮哥兒的病,不得已讓柳如眉的女兒重新回到傅府。

想起這些過往,陳豐家的只覺得驚心,滿以為這一輩子她都會和太太守住這個秘密,未料到事情已經到了要揭發的一日……

這樣想著,有丫鬟進來稟告道:“二太太和恭少爺來了。”

霍氏有些意外,拿帕子揩了揩眼角,整了整衣襟,重新露出妥帖的笑容來:“快請。”

分家後,二太太這些年很少來大房,二房的幾個孩子也往來得少,這次把景恭帶來,霍氏不用想,也知道是為景恭去縣裏參加縣試的事而來。

霍氏掃過方才不快,熱忱地問了景恭學業,又送了套筆墨紙硯,見景恭要去看望景榮,而瞧二太太精神恍惚的樣子,便準許了。

看著景恭離去,霍氏端茶抿了口,問二太太:“看你坐立不安的,是有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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