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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前發盡千般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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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永山仿佛連陽光都是清涼翠綠的,窗外竹林裏傳來啁啾的鳥鳴,滴滴嚦嚦和屋檐下脆生生的鈴鐺聲混合在一起,讓人想起山坡下的那一道清溪。

陽光透過碧綠的竹葉照過窗戶,我瞇了瞇眼睛,想著昨天傍晚時分,我跟白淵放在湖中蓮花蕊裏的那幾小袋子茶葉經過了一夜的熏染,待會兒拿出來泡早茶該是不錯。

我正想坐起來,才發覺腰上被白淵的胳膊緊緊箍著,他的胸膛抵著我的肩膀,低垂的眼睫毛像兩把小扇子在我頭頂微微翕動,鼻子呼出來的氣息溫熱,但是臉上還是血色不足。

這樣的狀況可不能長久下去。我有點發愁,雖然長渺上仙的仙藥一直給他吃,但是好像作用雖有卻不太明顯,似乎只是在保持他的身體沒有繼續虛弱下去而已,卻不見好轉。而且白淵自己的精神也沒有以前好,總覺得他不像一開始在林州的時候那樣活潑鬧騰了,實在不是個好事情。

正想著,感覺臉邊的氣息微微變了變,筆挺的鼻子在我耳朵上蹭了蹭,然後就聽見他嘟嘟囔囔:“莫離在想什麽呢?”

我側了個身轉向他,很老實地把剛才想的事情跟他說了,然後接著又道:“你說,我要不要再去想想辦法,給你找別的藥來治一治?你一直弱著也不行的。”

濃密低垂的眼睫毛慢慢掀開,烏黑的眼珠子很有情緒地盯著我:“你剛才說,我很虛弱?不行?”

他特意咬重了後幾個字的音調,我還沒反應過來,應聲說:“本來就是嘛,你看你身體總是不見好,精神也不濟……”

“本來就是?”白淵瞪著兩個大眼睛看我,然後牙縫咬緊了慢慢擠出幾個字:“我說莫離今天怎麽醒得早,原來是我這個做夫君的努力不夠,沒讓夫人滿意……”然後眼睛一瞇臉就湊上前來,低聲道:“夫人這樣說,可是質疑我這九重天第一風流神君的名聲是名不副實?”

我這才後知後覺地終於意識到,貌似剛才說錯話了,趕緊給他順毛:“沒有沒有,那個……嗯咳,我還想著湖裏蓮花蕊中的茶葉包可以拿出來了,我去——唔唔——”

本來還有點晨光的視線裏一黑,白淵的兩個大眼睛近在咫尺盯著我,我被他看得發毛想掙紮一下爬起來,才發現手腳都被結結實實制住,他胸膛上的氣息全都裹挾而來,不由得心裏暗自啪啪抽嘴巴:去他的身體虛弱,去他的精神不濟,神君你這麽愛面子你的仙友們都知道嗎?我的蓮花早茶還沒喝呢嗓子還幹著呢嗚嗚……

等我哭喪著臉把蓮花蕊裏的茶葉包兒一個個拈出來的時候,日頭已經老高了,茶葉包裏浸染了一夜的花香散得幾乎不剩多少了,看來又得今日傍晚重新放了。

我一邊啃著蓮藕一邊氣哼哼地瞪白淵:“都是你!今天又喝不到帶著蓮花清香的茶了,昨天都在湖裏白忙活了,都是你都是你!”

始作俑者慢悠悠撥著茶爐子裏的火,看似無意地把他的衣領拉下來松了松,脖子下方的一道淺淺紅印子在陽光照耀中分外清晰,我的臉刷地滾燙起來。

白淵壞壞瞄我一眼,說:“今天的太陽可真熱啊。”

我抄起蓮藕嘎嘣一咬,熱什麽熱,熱你的大頭鬼。

午後陽光好,白淵把滿滿幾大箱子的絹帛抖摟出來,曬在外面竹廊裏,我在一邊彎腰看看,大都是我看不懂的上古文字。白淵說,這都是家族中的歷代典籍,記載的五花八門,有修行法門、家族歷史、上古傳說、三界規章等等,甚至連神仙妖怪們的八卦隱秘都有。

這些天來,白淵跟我講了不少白家的故事,那家族墓地裏的石碑各有什麽隱秘,為什麽有的先祖不能歸葬,為什麽有的只有一座墳頭不能合葬,石碑上記著的沒記著的,他都講了些。今日他提到的是第三代先祖,說那個先祖名叫白芨,在洪荒大戰的戰場上認識了當時身為魔族右護法的咒魔。咒魔雖然心狠手辣卻仍是個存有溫情的女子,白芨一聲橫笛在荒火戰場上灑下漫天的紛揚大雪之時,咒魔將那笛聲記在了心裏。

“但是白芨拒絕了她,對嗎?”我一邊拍打著絹帛上的灰塵,一邊問白淵。

白淵盤腿靠著竹廊上,曬著太陽說:“白芨是不喜歡她,那個時候他已經有了心愛的女仙,並且在大戰開打之前就與那個女仙定下了婚約。可是當時的天族統帥卻說,大戰中與天族對抗的鬼族勢力漸長,魔族卻一直觀望著沒有出手,若是可以想辦法把魔族的勢力拉攏過來,會對大戰起決定性的作用。白芨自然明白統帥說的意思,於是娶了咒魔為妻,咒魔向魔族統帥進言後,魔族就支持了天族,於是鬼族敗北,從此退入幽冥界不得進入陽間更無力進攻天庭,奠定了後來三界的雛形。”

我聽得目瞪口呆,原來白家的風流神君竟然是可以把風流做到這種境界的。高,實在是高。

白淵接著說:“大戰結束之後,咒魔才知道白芨還有個起初的未婚妻。咒魔為此耿耿於懷,便設計將那個女仙騙至昆侖山底,將她囚禁在弱水之源的深淵中。當時弱水還是魔族的領地,咒魔將這個消息封得很死,那女仙硬是受了整整一千年的折磨不得見天日。”

我聽見白淵說弱水之源,不禁心裏一個咯噔,那不就是現在玄崢住的地方麽?

“但是白芨最終還是知道了。那個女仙失蹤之後,所有人都說她死了,只有白芨不肯放棄一直暗地裏尋找,最後是他在魔族的一個朋友打聽到了線索。白芨手執回雪笛一路闖進深淵中,把被戾氣侵蝕得只剩一口氣的女仙救了出來,當著九重天眾仙的面給咒魔下了休書。”

我手中的茶盞歪了一歪,有些心驚地問:“那咒魔怎麽樣了?”

白淵從絹帛堆裏翻檢出一卷東西,拿給我看。

“這是什麽?”

“白家的族規之一。”白淵慢慢念著上面的古老文字:“凡後世子孫,一生僅娶一妻,不得休棄不得和離,夫妻忠誠不渝,至死不背。若有違者,自有上古咒誓相懲,雖先祖庇佑亦不得善終。”

我瞪眼看著那絹帛:“這是……”

“咒魔被休逐之後,白芨改娶了那個女仙為妻。在婚禮上,咒魔仗劍闖入了穹明宮,以自身元神魂魄之力設下重誓,以後白家的歷代子孫都只能娶一個妻子,若是成婚之後再去尋花問柳或是休棄原妻再娶,都必然慘死,屍骨無存。這個咒語是她以自己灰飛煙滅的代價立下的,從上古到現在從未失效過。”

“真的?她這麽厲害?”

“咒魔是上古怨言聚集所化,法力極高,她耗盡元神立下的重咒當然是真的。先祖們設下這個族規,也是為了告誡子孫。”白淵擡眼:“我跟你說過的,並不是所有的先祖都歸葬進了家族墓地,那些沒能歸葬的,有一部分就是因為違背了這個咒誓,最後死得連骨頭渣都拼不起來,家族中又沒有立衣冠冢的規矩,於是他們連墳墓都沒有。”

白淵拉起我的手,一下一下輕撫著:“成婚那天我在父母墓前說的話,你可記得?你嫁給我,我至死都不會改變心意,即使沒有這個咒語,也是一樣的。”

我笑笑:“我當然曉得你的心意啦,自然相信你。”停了一下又說:“其實,我覺得,咒魔是個很可憐也很偉大的女子,或許有的事情她做得不好,但是我沒法去憎惡她。”

白淵又抽出一卷帛書來:“這個是記載家族歷史的。你知道,白芨最後的結局怎麽樣了嗎?”

“咒魔的咒語應該是針對後代子孫,不在他身上生效的吧?”

“是啊,她就算恨極了,也是不舍得。在咒魔灰飛煙滅兩千年後,白芨收服雪豹族的時候失了手,死在了北荒的寒冰之中。臨死前在封凍了他的那塊冰中刻了一句話,說他此生最不能放下也最留遺憾的,就是他的第一任妻子。”

永山上青草離離微風和煦,我想起那連綿壯闊的家族墓地,再看看眼前的這個絹帛,不禁惻然。

“莫離,我每次看到這個故事的時候都會想,我這一生結束的時候,能不能在墓碑上刻下無憾二字。”他擡頭看我:“若是我現在死了,其實也是無憾的。你呢?”

“我?”我細想了想,慢慢說:“我這一輩子到現在啊,我來算算……我爹娘,林州的鄰居們,緋顏,九重天,蓬萊瀛洲,還有你……”笑了一下:“這些都有了結果,沒有遺憾了。只是……”

“你還想起了什麽?”

我猶豫了一下,實話實說:“還有個遲雲……我一直不知道他究竟怎麽樣了。我想讓他好好活著,不要難過不要傷心。”

白淵的眼睛裏微微一閃:“真的?”

我握住他的手:“你不要吃醋啊,你曉得的,我從小到大都跟他很親近,他就像我的家人一樣,可是很久之前他一走,我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白淵看著我,沈默了一會兒,忽然苦笑了一下:“莫離,對不起,我真的吃過醋。其實,你本來是能夠再見他的。”

“啊?”我聽他的話裏有意思,連忙問:“怎麽了?”

“其實,那回咱們去凡間的北朝,就是遇見針娘之前,我看見過他。”白淵盤了腿,小聲說:“那天你在客棧裏休息,我上街去買你想吃的棗泥糕,從糕餅店裏出來時,看見他騎馬帶著一隊兵士飛馳過街,一直進了那座城鎮的州牧府邸。我……”

白淵低頭道:“那個時候我真的還在吃醋,我不想讓你見他,就沒有告訴你。第二天我就帶你走了,我以為日子久了你就不在意了……”

我楞怔看他一會兒,覺得有點氣悶,又不知道說什麽好。我沒想到白淵會這樣對自己不自信,難道那時候我見了遲雲,就不要你了不成?況且,我本來就沒有真的對遲雲有男女之情嘛,就連紅狐貍緋顏對我那麽好,我都還是當他是獨一無二的好朋友看,哪裏會使得你這個做丈夫的這麽有危機感?

白淵知道自己做錯事理虧,跟個小孩子似的低著頭不說話。看著他的模樣我只好先不跟他發火,嘆了口氣拍拍他:“好了,雖然你做得不對,我也還算原諒你了。那座城鎮在哪裏?你帶我去,若是能找到他看到他平安,我就不生你的氣。”

白淵擡頭看著我,眼睫毛抖了抖說:“好。”

作者有話要說: 咒魔的重誓,簡單來說,就是咒死渣男讓變心的丈夫屍骨無存死無葬身之地~~(→ →白家的神君們,出來混遲早都要還的)

把遲大人憋屈到現在才冒個頭,不知道讀者君們是不是都忘了他了。。。o(╯□╰)o

作者賣萌打滾求收藏評論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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