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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望昆侖無限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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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聲,竹老板的扇子掉了。

我一下子就蒙了。

然後,我傻楞楞地瞧著那少年終於從我身上移開了目光,伸出雙手的十根長手指,對著窗外向某處奇奇怪怪比劃了幾下,然後就把手慢慢收回去了。

我跟竹老板面面相覷。這是幹嘛?

還沒等我想明白,只聽得外面街上一陣嘈雜的驚呼,然後一聲轟響,茶樓的小窗戶被直直撞成了一個大洞,然後一塊切得方方正正的黑玉一樣的東西不輕不重落在我面前的竹木地面上,還冒著裊裊的白氣兒,小閣樓裏瞬間冷得像要過冬。

這這這就是玄冰?看樣子,是從昆侖山裏頭隔空現挖的?白淵跟玉衡星君受著凍才吭哧吭哧挖得的玄冰,就這麽被他指頭比劃幾下就來了?

白淵很快變出了個厚厚的錦袍子把我裹起來,我才慢慢覺得好些。轉眼一看,竹老板的臉色抽搐得像是被針縫了似的,大抵是在心疼他的窗戶罷。

玄崢袖著手,臉上不悲不喜沒有表情,眼睛又轉回我身上。

一向腦子不好使的我開始慢慢思考,現在我是該感動得痛哭流涕呢,還是該火速跑去抱大腿,還是該一臉悲戚地認親喊哥哥?

在這之前,我對於玄崢的想象,大概就是一個一臉猙獰獠牙畢露渾身黑毛,然後肩膀上扛著個九環大砍刀的兇神,結果今日見的卻是個長得跟白淵和長渺上仙和緋顏都不相上下的少年,話還沒說一句就先雲淡風輕把山裏的玄冰挖一塊給我隔空送來,著實讓我一時間難以接受。

這不能怪我笨,雖然我見過堯華神女和玄棠的長相,但是對於真正的噬魂狼的印象,還是夢境裏頭那個小山似的殺氣彌漫的黑狼。

白淵抱著我的手臂緊了一下,我聽見他說:“玄崢,謝謝你,莫離應該會很喜歡。”

我望著那塊冒白氣兒的玄冰,扯了扯嘴角表示我很喜歡。

白淵接著說:“她現在是凡人的肉身,而且腦袋裏不記得你,有些事情不方便,你不要太難過。”

話音剛落,我看見一直呆立在一邊的竹老板,聽見這句話一個激靈就咚咚咚咚飛也似的逃下樓沒了影兒,連扇子都沒撿。

白淵只好當作沒看見。

玄崢終於把目光又收回去,垂下眼睫毛,像是對我們又像是對他自己,輕輕點了點頭,說了第一句話:“好。”

白淵說的很委婉,但是也很清楚。我現在的確只是個連玄崢的一指頭都受不住的凡人,腦子裏也不記得他,心裏還在糾結著到底要不要就這麽叫他為哥哥。這個稱呼對於現在的我來說,還是生疏了點。

白淵見到他點頭,就松口氣似的笑了,手一展把那塊玄冰收進了袖中的乾坤袋裏,然後拉著我向他走去:“你到望玉集還有什麽事情麽?要是沒有,我們下去一起走走?”

我被白淵的大膽行為驚嚇了一下。讓玄崢去擠大街?你確定他不會一巴掌把擋在他前頭的神仙鬼怪全都弄飛掃出一條道麽?

但是玄崢好像很願意,在我們前頭就轉身往樓下走。我只好也跟著。

等下了樓才發現,竹老板帶著小茶樹仙一塊兒不見了,樓門口站了滿滿一圈兒的圍觀群眾,大眼瞪小眼地等我們出來。可見竹老板倉皇逃命的時候,忘了提醒樓下的諸位高鄰。

可是玄崢並沒有什麽特別的舉動,在前頭徑直走著,那生人勿近的氣場使得街上自動讓出一條道,我跟白淵沾光不少。

然後他就直接進了一家聚寶閣,然後就上了聚寶閣的二層,然後掌風一拍打開一扇門,然後躲在裏頭的竹老板就被他幹脆利落地揪了出來。

竹老板臉色煞白,嚇得對著我跟白淵嚎啕大哭:“神君神君,請你看在咱們相交多年的份上,救救我這條小命啊啊啊啊啊啊——”

我瞧著他哭得肝腸寸斷的,有點可憐他,卻被白淵攔住:“別管,玄崢找他一定有他的事情。”

玄崢把竹老板放下,然後右手裏變出個罐子一樣的東西出來,說:“為什麽不管用?”

竹老板臉色再次抽搐,然後艱難地說:“尊座息怒,這罐子的確是可以聚魂斂氣,小的不敢欺瞞尊座,可是小的真的不知道為什麽不管用啊——”

白淵抱著我的手微微抖了一下。

“怎麽了?”我小聲問他。

白淵走過去,對玄崢說:“這個罐子的確有那樣的功用,他沒有騙你。”

玄崢垂下了眼睛。

竹老板一把抱住白淵感激涕零,還哭訴了事情的經過。

原來,玄崢之前來過望玉集,當時找到竹老板就說,想要一件可以聚斂魂氣的東西。竹老板不僅僅是茶樓還是聚寶閣的掌櫃,雖然不知道眼前的黑衣少年是什麽底細,但是看上了他給的報酬,就把壓箱底的一件寶貝拿了出來,不料現在主顧卻說不管用。

“神君你知道,小仙做生意雖然貪財,但是從來不賺黑心錢,這次尊座的事情我是真的不知道哇哇哇哇哇哇……”竹老板哭得那叫一個無辜。

玄崢把罐子在他面前放下,一言不發地出門。

我這才反應過來:聚斂魂氣?玄棠的魂不是都已經在我身上了麽,他還要聚什麽魂?

我追上去問他:“你要給誰聚魂啊?”

玄崢剛要出門的腳一下子頓住了。

白淵也追上來,握住我的胳膊。我這才想起來,這可是我跟他說的第一句話……

玄崢回身看著我,又看看白淵,搖頭:“這件事我自己來。”

說完就邁出了門,我跟白淵楞了一楞,回過神來去找他的時候,才發現他已經很快擠進街上的妖怪群裏不見了。

然後,再怎麽找都沒找著。

太陽要下山了,白淵一臉郁悶地抱著頭撐在小茶幾上:“唉,看來玄崢是回去了。”

我跟大難不死的竹老板面面相覷:就這麽走了?

竹老板小心翼翼地說:“神君啊,你家這個大舅子,到底是怎麽回事?”

白淵沈默著搖頭。

“咳,你都不知道,三界之中就更沒誰知道了。這事兒要是傳到天帝的耳朵裏,還不曉得會出什麽岔子呢。”

白淵很嚴肅地盯著他:“今天這事情千萬不要說出去,不然萬一有個什麽,你一條命絕對擔不起。”

竹老板吐吐舌頭:“這我當然知道。”

我以為就這麽見不到玄崢了,但是我跟白淵都沒想到,等我倆要離開昆侖山,離開望玉集的時候,玄崢竟然又出現了。

在昆侖山的大道口,我一回頭,就看見了那個站在不遠處的高高山峰上的黑影。

那個黑影見我發現了他,只一閃就跳了下來,落在我們前面。

玄崢看著我倆不說話。

白淵拉起我的手,對他笑了一下:“我要帶莫離到處去玩,你要不要一起?”

玄崢的眼睛亮了亮,卻慢慢暗下去,好一會兒,走過來伸出手,把一只黑哨子放在我手裏,又看看我倆,躍上山峰消失不見了。

我對著手心裏的黑哨子發楞。

白淵勾勾嘴角笑:“看來咱們這一路是不用害怕了,要是有誰欺負咱們,這個哨子一吹,他就會來。”頓了頓,又說:“你看,天上地下所有的生靈都怕他,可是有誰知道,其實他還是懂得關心一些人的。”

我對著那哨子嘆了口氣:“可是我覺得,玄崢很孤獨。他一個人住在深淵裏,就算他想跟我們一起去玩,他還是不讓自己去。”

“或許,”白淵意味深長地摸摸下巴:“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也許等他做好了,就不用再孤獨一個了罷。”

離了昆侖山,我們去的是建康城。

我們到的時候,建康城的皇宮裏正亂著,可是宮外的景象還是笙酒歡歌紅.袖滿樓,一副紙醉金迷不知亂世的架勢。

在建康,我們差不多待了大半年。這段時間裏頭,白淵擺過攤算過卦,小菜一碟的命數推演和一張巧嘴倒是賺來不少錢;帶著我去廟裏上過香——不過他打死也不肯給佛像磕頭,說那如來佛和觀音菩薩都跟他是老友,他堂堂神君對著他們的泥像磕頭太便宜了他們;在秦淮河上雇過船,他聽隔壁船頭的姑娘彈琵琶的時候還搖頭晃腦品評一番;還拉著我女扮男裝去看花樓,秦淮河上一家接一家地晃悠下來,脂粉味熏得我眼冒金星;甚至還去皇宮裏偷過禦廚的點心,果然是味道不同凡響……

建康城之後,過揚州,下吳中,遷嶺南,一路走過去,除了人間的市鎮,那些人跡罕至的深山老林裏也去了不少,見了各種各樣的山妖鬼怪地仙精靈,才知道原來白淵這家夥居然可以朋友遍天下到這種地步。

值得一提的是,路過那些人間市鎮和鄉村,我見到了好幾個舊面孔,都是當初在雲華山上見過的白淵的那些夫人們。見到蕓巧的時候,她正在一家菜館裏做老板娘,聽說一雙巧手把生意炒得很紅火;見到玉娘的時候,她已經在一戶高門大院裏做了一個州官的側室,聽說是因為正室夫人身體不好就由她管家,她現在已經有了個兒子;還有別的夫人,有的在娘家住著和母親一起紡線,有的嫁給了鄰家生了個女兒。

再後來,我們去了北朝的時候,遇見了針娘。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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