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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局終了阮郎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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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白淵是想直接帶我下界去的,卻在蓬萊仙島九極宮的大門口,被別塵仙官攔住了。

白淵對他攤攤手:“你不用多慮,我的身體已經好了,不用再去休養。”

別塵仙官端端正正地拱手:“神君雖然已無大礙,但是身虛體弱,此時下界只怕利大於弊,還是回宮歇息一段的好。”

白淵還想搖頭,別塵仙官又說:“況且,九重天上眾仙還有要事跟神君相商,還請神君回宮。”

我見狀,連忙上前去也勸著白淵。白淵撓撓頭,只得允了。

等到了穹明宮裏頭,我剛落座不一會兒,連阿絨端上來的茶都沒喝一口,就看見天井裏霞光閃閃落了一排神仙,數了數,不多不少正是七個,走進來的為頭那個藍袍子的冷臉神仙,正是玉衡星君。

我連忙站起來跟著白淵向他們打招呼,瞥見七星君瞧我的眼神有點不對,想著興許是他們有話要跟白淵說,就想先出去,卻見白淵伸手拉我一下:“沒事,你坐著就是。”

“呃,行嗎?”我看向那一溜兒神仙,還是有點猶豫。

白淵卻已經拉著我坐下了,擺擺手讓阿絨他們捧茶,請七位落座。

玉衡星君卻不怎麽客氣,拉著搖光星君一撩袍子坐下,冷冷哼了一聲:“聽說你受了傷,在蓬萊被三座山的神仙捧著養了多日?”

“啊,已經好了,皮肉傷而已嘛。”白淵擡手喝了口茶,問:“怎麽了?”

玉衡星君看他一眼,道:“你這傷倒是傷得巧啊,不前不後正是這個時候。你休養了多日倒是清閑,不過,淩霄殿上早就鬧起來了。”

白淵歪頭問:“鬧什麽?”

玉衡星君沒有立即答話,眼風卻向我身上瞟了瞟。

他旁邊的搖光星君則撐不住了,一拍扇子說:“說來話長,不過要說清也簡單,一句話——弱水倒流了,河床枯了大半,眼見著都快被曬裂了。”

我楞了一下。弱水倒流?

白淵也是楞怔一下,眉頭皺了皺:“怎麽會倒流?”

搖光星君道:“這事還是當初,昆侖山旁邊西荒的眾山神上報,說昆侖山忽然有些震顫搖動,不知是為何。後來又有青鳥使傳信,說弱水本來流得好好的,卻突然水流倒向,徑直朝著發源地昆侖山嘩嘩淌過去了。眼見著下游的水越來越少,最後連上游水道也快幹涸了,還是沒個轉機。”

白淵想了想:“淩霄殿上怎麽說?”

玉衡星君哼了一聲:“本來都吵吵嚷嚷各有各的理,等到天帝說,要派個能辦事的過去瞧瞧,一下子全都住了聲,沒一個敢答應的,個個都怕自己會把命送在那兒。所以到了現在還拖著呢。”

玉衡星君的話落,整個殿裏就一下子靜了。

白淵掃了一眼七位星君,扯了扯嘴角:“看來,天帝是想讓我去,所以各位來跟我說這個意思?”

玉衡星君的臉更冷了,又哼了一聲,轉了眼睛不理他。

這時候,別塵仙官開了口:“神君誤會了。其實,天帝是有想讓神君去昆侖山的意思,不過當時還是七星君和太上老君當眾極力勸阻,又有明一真人來傳了蓬萊長渺上仙的話,說神君受傷不能折騰奔波,天帝才作罷的。”

白淵擡眼望望玉衡星君,剛想說什麽,搖光星君咳嗽一聲:“哎呀,這都是小事啦,朋友之間說一句話又有什麽要緊。白淵啊,咳咳,我們就是跟你說下這個事,讓你想想怎麽辦。不過話說回來,除了弱水倒流之外,其他的倒還沒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所以雖然一直拖著也沒出亂子。”說著還偷偷拉拉玉衡星君的袖子。

白淵看向搖光星君,默然一會兒,說:“依我看,靜觀其變吧。”

眾位神仙面面相覷又是一陣寂靜,我有點忍不住,就問:“弱水倒流,為什麽呢?好好的弱水怎麽會倒流?”

玉衡星君擡起眼皮看我一眼,目光中明顯是有些事情的,但是他沒有說出來。

白淵不動聲色地握住我的手:“該來的總會來,該走的也總會走,不用擔心。”

我側過臉去瞧他,心想還真是頭一回見他這樣正經嚴肅地對我說話。

其實白淵說的也對。

就在七星君走了之後,白淵在穹明宮裏待了沒幾日,我們就聽說弱水漸漸恢覆了流向,水流也慢慢變多,然後就一切如往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還是高興了一些的。白淵當時正在天井裏給婆娑樹澆水,卻仿佛早就料到會如此一樣,對著一旁站著報告的別塵仙官點了點頭,就接著去換下一桶水。

我發現,自從白淵從蓬萊出來,他的性子好像就變了一點,沒有以前那樣的瘋瘋癲癲活潑歡脫了,而是好像很有些心事的樣子,嘴角的笑容不僅少了,笑起來的時候也沒有以前那樣開懷了。

我有些擔心,看著他又給婆娑樹澆了兩桶水,就走過去跟他搭話:“白淵,你哪裏不高興嗎?”

白淵放下水桶直起身來:“沒有。”

“那我這些天看你都不怎麽鬧騰了,笑的時候也少了,是在想什麽事麽?”

“哦,”白淵輕輕拍拍沾了點土的衣裳:“是在想事情。我想,什麽時候能帶你出去,我們說好了的,要去很多地方。”

我楞了一下,腦袋轉幾轉,才想起來,在穆羽沒有把我弄暈看那個夢境之前,我是跟白淵說好了要去各處看看玩玩的——折騰來折騰去,我自己都差點把這事情給忘了。

白淵說,這件事情看我的意願,於是我很自然地選擇了先回林州。

等到了林州,我望著那道高高的城門,還是有點恍惚。

林州城還是那樣,人來人往車馬如流,城門上的旌旗也是一排排飄揚得好好的,如果不是城樓的石額上還殘存著一點當初被燒黑的痕跡,我都幾乎找不到一絲那場動亂的影子來。

進城之前,我跟白淵先去了城外那片柳林子裏面,到爹娘的墳上拜了幾拜。當時我跪在墳前傷心難過,卻看見白淵對著墳頭,一板一眼行的是女婿的禮。我猶豫著嘆了口氣,也沒有管他。

等進了城,我沿著熟悉的街道一路走過去,看見來來往往的大人孩子都是安穩自然,仿佛都不記得當初的那場火光中的兵亂。其實,若是大家都不記得了,反而也許是好的,一根蒺藜藤紮在血肉裏,又何必一定要讓它拔出來露在外面呢。深深地埋起來,有時候會對人對己都好。

我跟白淵是從西城門走進去的,白淵拉著我的手,一路都默不作聲。其實我想起來,當初反而是他,總是喜歡東顛西顛地到處跑的,整個林州城裏大概沒有他不知道的地方吧。

路邊的包子鋪冒出騰騰的熱氣,賣包子的老板忙來忙去地招呼著我們倆,我卻在這時候想起瀛洲仙島上的玉泉水來,那一眼子泉水,升騰出來的白煙,也跟這個好像差不多。

正在出神,我忽然聽見不遠處一聲清脆的碎裂聲,像是什麽陶瓦之類的東西給摔碎了。轉頭一看,我楞了楞。

街道右邊不遠處就是一棟頗有些氣勢的酒樓,酒樓的樣子我不怎麽熟悉,但是那樓門口一張烏木大匾額上端端正正書著“勾月臺”三個大字,卻是熟得很。

話說這三個字,還是當初羅孝廉告老還鄉的時候,城西王家老爺尚還身子健朗,親自帶著店裏夥計捧著滿滿一盤子金條去了羅家,請羅孝廉寫了這三個字。當初這塊匾掛上去的時候,王家在勾月臺財大氣粗地大擺流水宴席,足足從我家搬走了五大車的梨花醉,我因著這一筆大財而一直把這事兒記得清楚。

而現今,這勾月臺原先的模樣也沒了,屋檐廊柱什麽的看上去都挺新的,只怕是兵亂的時候舊的勾月臺酒樓被燒毀了,如今就重建了一個。

這倒不打緊。打緊的是,酒樓屋檐底下,正靠著廊柱沖我張口結舌瞪眼睛的那位,不是當初去我家求親卻遭了白淵一個繡香囊栽贓的王家老三,又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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